讀不透的韓美林

作為設計領域當之無愧的大家，韓美林的成功之道對廣大設計工作者具有一定的借鑒作用，通過對其三個經典設計作品及其創作過程的分析，指出其分別側重于以下三個階段：豬年特種郵票側重于“真功夫”和“笨功夫”，其重點在于第一階段優選方案;北京申奧會徽則強調在靈感作用下的再創作和一氣呵成以及對集體智慧的消化吸收;而火鳳凰設計則強調對傳統圖案的深化和化解，其成功在于藝術家的修養與磨煉。筆者認為一個完美的設計作品大致經歷或反復經歷這三個階段，才能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己亥年（2019）豬年郵票又眾望所歸地由韓美林設計并在媒體上公布。己亥年豬票的曝光，讓韓美林再次成為議論的焦點，有人預測三只小胖豬仔將預示著三胎的開放，目前，這個預測已成真，加之韓美林至今已有3套生肖郵票設計，分別是1983年發行的《癸亥年》、2017年發行的《丁酉年》和這套《己亥年》郵票，是設計生肖郵票最多的作者，堪稱奇跡。因此，筆者作為設計行業的同行，有了進一步了解韓美林的想法，在圖書館查閱了一些韓美林的作品和書籍，越來越感受到韓美林的不簡單，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韓美林老師的粉絲，也有了寫作本文的意愿。

一、韓美林的藝術魅力之謎

韓美林無疑是中國藝術領域的翹楚，在書法、繪畫、工藝美術、雕塑及陶瓷諸方面都有重大建樹，尤其在設計界可以說是我國當之無愧的實力雄厚的設計家之一。隨意摘錄幾段公布的業績就可見其功勛：1980年，韓美林是第一個在美國創辦畫展的中國青年藝術家;2003年，榮獲藝術世界藝術家協會（美國）“世界貢獻獎”;2011年，榮獲原文化部頒發的“中華藝文終身成就獎”;在中國作家協會中成立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以個人命名的藝術工作室，在全國有三個以韓美林命名的“個人美術館”;等等。還有更傳奇的是韓美林可以幾個小時創作百來幅作品樣稿而不重樣。縱觀他的動物題材速寫和水墨畫，快速靈動的線條成了他取勝的法寶。也許是在監獄期間養成的習慣，他的動物題材繪畫線條結構正確，強勁有力，分線條則裝飾性強，又注重結構細節的交代得當，相較于中央工藝美院（現清華大學美術學院）工藝派只重裝飾味而少寫實的風格更顯得真實和厚重。

韓美林是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每年其“藝術大棚車”不計成本地奔跑于祖國各地，貼錢進行地方扶貧、青年設計師的指導、各地工藝品及非遺項目的免費設計指導;韓美林是特立獨行的，對文人畫和蘇聯素描為主的寫實訓練似乎是不屑而取法于民間和遠古壁畫的夸張和裝飾風格，長期在繪畫、陶瓷、雕塑、書法等藝術門類中進行“雜交藝術”及“跨界交融”的創作，有時甚至搶了別人的飯碗;韓美林精力充沛，勤奮和才能又是超乎常人的，使其在短時間內能完成常人無法想象的各類設計稿;韓美林是認真的，一次設計雞圖時，設計素材中的100幅百雞圖被人騙走而手頭沒有素材稿，即便對于如此熟悉的雞題郵票，他在2017年進行生肖郵票設計時依然認真地重畫了水墨《百雞（吉）圖》，完成了素材整理和創作，一定要交一個滿意的創作稿給廣大郵票愛好者;這一切，構成了一個多元和充滿魅力的韓美林。

二、生肖郵票設計中的“真功夫”與“笨功夫”

2019年韓美林再次攜手中國郵政集團推出豬生肖郵票（《己亥年》特種郵票），同時以此為契機，“韓美林生肖藝術大展”在故宮博物院推出，展出的重點為韓美林生肖郵票相關的背后故事及手稿。為了設計豬年生肖郵票，韓美林畫了1600多張草稿。這些草稿與成稿一起展出，此舉已經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據了解，己亥豬年郵票是韓美林和生肖郵票的第三次牽手“良緣”，此前1983年和2017年韓美林分別設計了癸亥豬年、丁酉雞年生肖郵票。

《己亥年》全套郵票以“家”為核心概念，將生肖的形象特點與中國人的家國情懷巧妙結合，賦予生肖形象“合家歡”的生動設定，第一圖名為“肥豬旺福”，一個健壯的憨態豬高興地向前奔跑，象征著全國百姓對生活滿足和對來年的希望（見圖1）;第二圖名為“五福齊聚”是一張全家福，兩只大豬和三只小豬同時出鏡，其樂融融，象征著五福臨門的美好愿望（見圖2）。有趣的是，有人從這套生肖郵票中看出中國即將開放三孩的暗示。這套郵票設計要求以小見大，方寸之間自有乾坤，是比較難的藝術設計，而生肖郵票設計是郵票設計中更為不易的，一個屬相甚至是幾個屬相間有一定的關聯性，一輪郵票要求風格統一，這就要求對不同的設計者的風格特征有所了解和綜合，同時對生肖文化需要有相當充分的理解和演繹。

為了把韓美林內心深處情感傳達到大家的心中，一方面，基于多年來對生肖文化造型的認識，并在其癸亥豬年的基礎上，在用線和造型上進行了突破，以類似馬克筆的水墨線條加民間的裝飾圖案來表現豬的喜悅和憨厚。在圖案上大膽地進行了夸張和變形，達到幽默而詼諧的藝術效果，從而達到癸亥豬年及其他生肖郵票風格和內容的統一，成功彰顯了中國特色的時代精神氣質。在幾套生肖郵票中足見其對動物畫創作的藝術功力，是具有“真功夫”的設計家。

另一方面，韓美林在創作談中提到，設計郵票面對巨大的壓力，怕不能向全國人民交滿意的答卷。因此，即使手法如韓美林那么熟練的老藝術家，在面對生肖郵票設計時，內心也會有所顧慮。韓美林因為20世紀末丟失100多幅雞生肖郵票創作稿，2017年設計雞生肖郵票時選擇了短時間重畫《百雞（吉）圖》。設計豬生肖郵票時更是在家開了“養豬場”，把各式各樣，全國各風俗的豬重新畫了一遍，設計了很長時間的預案，從而使各種豬這形象在韓美林的頭腦中有一個完美的呈現家。這也是符合藝術設計的一般規律，要有平時良好的積累，時時有新意和點子;同時在命題設計時應該收集和創作大量素材，從中選擇好的方案，讓命題者滿意，也是對全國人民有所交代，因而是其藝德的表現。

三、尋覓與頓悟——北京申奧會徽設計

北京申奧會徽設計體現了結構簡潔、動感及不落俗套的特點。北京申奧會徽是由奧運五環的藍、黑、紅、黃、綠這五種顏色組成的五角星形狀，又以中國手工藝品的“盤長”方式相互環扣在一起。“盤長”是中國結中特有的圖案形式，“盤長”與中國結的結合，賦予了申奧會徽更加深厚的中國文化內涵，圍繞五角星的阿拉伯數字“56”包含著中國56個民族萬眾一心，對申奧成功的努力和期待。整個標志由充滿動感的中國書法組成，同時巧妙合理的運用飛白技巧，組成一個打太極拳的動勢，給畫面注入了動感和中國韻味。北京申奧會徽設計成功是傳統文化與現代設計理念成功的典范，為申奧的成功作出了應有的貢獻。

關于申奧會徽設計可以說完整地演繹了一遍王國維在《人間詞話》提到三境界，即尋覓與頓悟的過程，其中尋覓是基礎，頓悟是靈感的閃現，是尋覓的升華，一個好的設計無不經過這個過程。一般來說重大標志設計都是慎之又慎，都是集體智慧的結晶。因此，用萬眾矚目來形容申奧會徽設計自然是不為過的。經評委會海選100幅作品，采用三輪無記名投票后確定10幅作品，分別為：長城、彩色長城、天壇、水墨天壇、運動天壇、圣火牡丹、彩色飛龍、京劇臉譜和飛燕等。當時的評委會認為：入選的作品為長城、天壇、圣火最具代表性，但合三為一，三圖取一，確定最終方案尚需修改，而這個工作理所當然地交給了申奧標志總設計韓美林手上。在廣東深圳的家里，他用三天三夜將圖案改個遍。稿子改完了，任務完成了，可一種平庸的感覺同時涌上心頭，感覺題材狹窄，沒有突破條條框框，揭不起創作的靈感。在收拾行囊回北京時，其助手吳忠平對一幅未入圍廢稿說了聲“像個打太極拳的形狀”（見圖3左），不想因此打開了韓美林思路。他由此聯想到中國結中的“盤長”，并思考了五環、五星、五洲，延伸到56個民族的祖國大家庭，越想越成熟，最后他用一枝破筆加幾十年的線條功力畫就了申奧會徽的飛白，再由2名中央美院的學生掃進電腦，制成彩色圖案，成為申奧會徽的原型（見圖3右）。申奧會徽的原型，得到了當時組委會專家和國家體育總局局長的一致好評，并在伍紹祖的提議下作了一些修改最終確定為申奧會徽。平心而論，定稿比原稿內容豐富，是對原來設計的再創造，中國元素更多，更能表現奧運精神。

四、鳳凰涅槃——國航航徽火鳳凰的誕生

中國國際航空公司的企業標識由一只藝術化的鳳凰組合，只用簡單的4筆就勾畫出一只飛翔的鳳凰形象，該標志縮小不失為精致、放大不失為壯觀，并配上鄧小平同志書寫的“中國國際航空公司”和英文“AIR CHINA”構成。鳳凰是太陽之精、光明使者，寓意平安幸福、吉祥如意，是人間祥瑞的象征。火鳳凰又有重生的意義，顏色為中國傳統的大紅，具有熱烈、吉祥、圓滿、祥和、幸福的寓意，寄寓著國航人服務社會的真摯和對事業的永恒追求（見圖4）。該標志突出了航空運輸主業在整個集團完整產業鏈中的地位，具有明顯的行業識別性，在首屆中國企業標志大展賽榮獲了標志設計一等獎，并在多次參加國內國際航空旅游博覽會的品牌推廣活動中受到業內同行及設計界專家的一致好評，被評為世界知名標志。

火鳳凰國航標志于1987年由韓美林和鄭天石共同設計完成，不失為韓美林合作設計標志的經典之作，和申奧會徽一樣，也是有故事的。韓美林在接到航徽設計大前提下，快速調動了他的“真功夫”和“笨功夫”，結合來稿中的優秀作品，并以日航、美航、新航等航空公司的著名航標為規避雷同的參照，在極短的時間內設計出由素材和作品組成的不重樣的幾百幅11份繪有鳳凰和丹頂鶴的設計圖，前后作了70多次修改。其中靈感來自晉寧石寨山出土的西漢中期的青銅拐杖頭鳳凰設計圖被選中（見圖5），最后鄭天石美化部分曲線并配上鄧公提詞及英語標識、調整圖案后定稿。

火鳳凰標志的誕生也正是印證鳳凰涅槃故事（在郭沫若的《鳳凰涅槃》中說：“鳳凰每500年自焚為灰燼，再從灰燼中浴火重生，循環不已，成為永生”。這正如哪吒割肉還母、剔骨還父一樣以肉體終結之痛苦和磨煉來換取重生之自由，不管是學術修習還是某個標志的設計，都需要經過這樣痛苦的蛻變才會使傳統的素養變成設計師有機的養分，亦即藝術設計從苦苦尋索到得心應手。即使有了靈感可借鑒的圖案，在現代實踐中設計師還須對這些傳統設計元素接受現代設計理念的洗禮、正如鳳凰撥毛般的分解重組及嬗變，同時與吸收集體智慧進行修改，才能使傳統元素為我所用。

回到火鳳凰標志國航標志設計，韓美林對眾多鳳凰傳統圖案尤其是晉寧石寨山出土的西漢中期的青銅拐杖頭鳳凰進行了藝術抽象、簡化并賦予了飛翔動感，使之符合現代標志的視覺語言，選用紅色這一熱烈吉祥寓意代表現代航空，這正如上小節所說的韓美林“真功夫”與“笨功夫”的升華和嬗變，也是其必然的結果。

五、結語

縱觀韓美林的設計作品大致經過前面三小結的創作階段，也大體對應王國維在《人間詞話》提到的三種境界，“真功夫”和“笨功夫”階段要不斷地提高自己的藝術高原的臺階，在頓悟階段則需要亢奮的創作狀態下對素材進行各角度的對接，在鳳凰涅槃階段需要對傳統文化、集體智慧進行再消化、再認識、再深化，以上是一個逐步深化的過程，是調集最佳的藝術潛能，高水平地完成經典作品，如此反復循環才完成經典標志作品的設計和塑造，這也一個設計師應該遵循的標志設計的一般規律。

（成都航空職業技術學院建筑工程學院）

作者簡介：謝彤（1975-），男，四川成都人，碩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為建筑裝飾設計方向教學及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