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集群發展過程中的金融支持

煙臺市銀保監局課題組

編者按：2019年10月，國家發改委發布《關于加快推進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建設有關工作的通知》，公布第一批包含66個國家級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名單，煙臺市先進結構材料產業集群、生物醫藥產業集群被納入其中。目前，煙臺市銀行業積極支持國家級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發展，但仍然存在融資集中于規模企業、金融創新力度不足、系統性風險隱患較大和資金轉移風險較高等制約因素，亟待解決。

產業集群是生產相似產品的企業在一定地理空間范圍內聚集的產物，持續推動產業集群發展有助于擴大企業生產規模并通過規模效應降低企業生產成本、優化生產要素配置以充分利用資源稟賦優勢、提高企業生產積極性以激發競爭優勢。銀行業作為現代經濟發展的重要樞紐，在產業集群發展中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本文通過對煙臺市銀行業支持國家級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發展的做法及制約因素進行研究，以提出促進產業集群發展的應對之策。

煙臺市產業集群發展現狀

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是在行業領先企業的帶動下，金融機構、企業組織在一定地理范圍內的有效聚集，形成具有競爭優勢和持續發展優勢的企業團體。持續建設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對于促進實體經濟高質量發展、切實發揮產業聚集優勢并實現協同發展具有重要戰略意義。

煙臺市先進結構材料產業集群以萬華、道恩、泰和新材、萬潤、玲瓏、巨力等企業為代表，涉及新型合成樹脂、聚氨酯等新型復合材料，目前集群產業規模已超過千億元，直接或間接帶動近10萬勞動力就業，目前已成為我國先進結構材料產業領域內優質的產業發展基地。預計至2025年，煙臺市先進結構材料產業集群產值將超過2000億元，逐步成為世界領先的先進結構材料產業集群。目前，萬華、泰和新材等6家企業已加入國家創新企業名單，萬華位列首批全國創新百強企業。煙臺不僅是目前國內唯一的聚氨酯高新技術產業化基地，還是省級有機新材料高技術產業基地、省級先進高分子材料區域創新中心。煙臺市先進結構材料產業集群目前已擁有萬華、泰和新材、萬潤、道恩集團4個國家認定企業技術中心、15個省部級重點實驗室，煙臺市先進結構材料產業集群體系逐漸完善。

煙臺生物醫藥產業集群以榮昌制藥、綠葉制藥等行業領軍企業為代表，擁有七個國家級科技研發平臺，目前已匯集生物醫藥企業超過一萬家，其中規模以上企業超過百家。目前煙臺市生物醫藥產業集群的產業規模已超過千億元，利潤超過兩百億元，產業規模及利潤的年均增長率均達到20%以上。煙臺市生物醫藥產業集群已擁有6個國家級醫藥創新平臺、12個省級企業技術中心，全市13家企業已上市或并入上市企業，6家企業位列醫藥領域全國百強企業名單，其中瑞康醫藥位列中國企業500強，綠葉制藥位列中國制藥企業50強。截至2019年，煙臺市36個涉及生物醫藥產業重點項目中已實現主體完工項目14個，新開工建設項目11個，預計銷售收入將達到200余億元。綠葉產業園、榮昌生物醫藥園、石藥生物醫藥產業園等三個百億級企業園尚在建設，正海生物產業基地、華泰制藥廠區等重點項目目前也處于建設進程中，煙臺市生物醫藥產業集群發展勢頭強勁。

截至2020年6月末，煙臺市轄區銀行已設置19個專營機構及特色支行，共建立16支專營團隊并涵蓋47位專業信貸人員。2020年上半年累計為72個先進結構材料產業集群企業、30個生物醫藥產業集群企業提供金融服務，其中通過綠色通道為38戶產業集群企業發放貸款，合計68筆、83億元。

銀行業支持煙臺市產業集群發展的主要做法

評估核心企業，實現上下游企業信用增級。銀行通過監測借款方資金用途可以較好地掌握企業經營狀況，以更好地評估核心企業價值，有效降低企業道德風險、減少逆向選擇，助力銀行以核心企業為中心，為上下游企業提供信用增級服務。如廣發銀行煙臺分行將產業集群企業與其核心龍頭企業捆綁并進行綜合評估，進一步提高集群企業的信用評級及貸款額度，助力產業鏈企業實現信用增級。煙臺綠葉藥品貿易有限公司是綠葉制藥集團的產業鏈下游銷售企業，依托綠葉制藥集團的良好發展前景，企業經營狀況較好且業務范圍已覆蓋全國30多個省市。該分行結合核心企業——綠葉制藥集團的發展實力，綜合評估該企業的違約概率，并最終給予其AAA-的信用評級，遠高于同等條件下的其他非集群企業。

強化信息歸集，滿足企業差異化需求。銀行通過產業發展規劃，可獲得產業集群企業更多、更完備的信息，便于滿足企業差異化融資需求。如萬華集團圍繞市場需求開展市場布局并實現資源整合優化，持續完善集團化經營模式，其中萬華化學集團作為集團經營主體，萬華化學集團物資有限公司、萬華化學（煙臺）石化有限公司作為集團集中采購方，萬華化學（煙臺）銷售有限公司作為銷售終端。平安銀行煙臺分行結合萬華集團的特色化經營方式及發展模式，為集團申報并獲批30億元授信額度，并根據成員單位的不同特點設定差異化信貸額度，有效滿足集團主體及成員單位的融資需求。

主動減費讓利，降低企業融資成本。銀行積極減費讓利，及時滿足產業集群生產企業的差異化資金需求。截至2020年6月末，銀行為產業集群內企業主動降低、取消收費項目24個，為62筆貸款調降利率，減少企業利息支出854萬元，減免結算費842萬元。如恒豐銀行煙臺分行在年初了解到綠葉制藥集團在研發新興藥品和生產抗疫藥品時面臨經營性資金需求后，采用國內“信用證+福費廷”的專項貿融產品，為綠葉制藥集團緊急發放抗擊疫情專項貸款2億元，解決了企業融資需求。該專項貿融產品相比傳統信貸為企業降低融資成本接近100BP。

強化風險預判，降低信貸不良率。銀行根據產業集群企業明確的發展方向，易形成較為清晰的風險預判，向集群內企業發放貸款的風險相對較低。截至2020年6月末，產業集群內企業不良貸款余額為2.78億元，不良貸款率為1.02%，低于全市不良貸款率1.57個百分點。因產業集群企業屬于同一行業，產業政策和行業政策較為集中，銀行在申報授信方案時能夠較為準確地判斷行業風險和防控手段，因此也能夠有效降低集群內企業的貸款風險。截至2020年6月末，平安銀行煙臺分行的7戶集群內客戶狀態正常，均無違約信號。

降低融資門檻，優化擔保方式。轄區銀行充分利用集群規模效應，主動降低企業的融資門檻，優先選用信用貸款方式。截至2020年6月末，銀行為產業集群內企業采用信用、抵押、質押、擔保方式發放的貸款分別占貸款余額的65.15%、14.12%、3.14%和17.59%。如煙臺東誠藥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因收購南京安迪科100%股權，產生4.5億元并購貸款的資金需求。平安銀行煙臺分行借助平安證券長期對該客戶跟蹤考察所掌握的資料，匯集醫療文旅事業部、平安證券進行三方磋商，成功為該公司申報總額為4.5億元、期限為4年的并購貸款額度，且采用信用擔保方式，于2020年6月初為該企業發放首筆并購信用貸款0.39億美元。

制約銀行業支持產業集群發展的主要因素

融資集中于規模企業，中小企業融資難。當前銀行對產業集群企業的融資結構反映出銀行對規模以上企業的融資相對集中，產業集群內規模以上企業銀行授信總量為565.16億元，占產業集群企業融資總量的75.38%;產業集群內規模以上企業貸款余額為206.03億元，占產業集群企業貸款余額的75.39%。一是中小型企業融資普遍缺乏有效擔保物，而采用信用方式融資的門檻較高，中小企業難以達到標準。例如，據農業銀行煙臺分行反映，煙臺東誠藥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為生物醫藥產業集群中型企業，2020年年初申請以信用方式辦理短期流動資金貸款，該行通過內部系統核定企業風險評級未達到信用方式準入標準，建議企業提供抵押擔保，但因企業無法提供有效抵押物，未成功辦理相關業務。二是中小企業實力較弱，易產生信息不對稱問題，且管理運作不規范現象頻發，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銀行對其融資。據青島銀行煙臺分行反映，該行要求企業提供近兩年的財務數據，但道恩潤禾電力燃料有限公司等產業集群內的中小企業存在管理運作不規范的情況，所提供的財務報表也存在臨時編制、信息披露不充分等問題，使得銀行難以全面了解企業。三是銀行對企業信貸準入標準尚不統一，融資易集中于抗風險能力較強的大客戶，對于中小企業的支持較為分散。據中國銀行煙臺分行反映，該行將萬華集團、綠葉制藥等處于行業領軍地位的企業列為重點營銷客戶，支持力度較大，企業獲得融資相對簡單，利率較低，導致融資多集中于抗風險能力較強的大項目、大客戶，而小微企業的準入則較為嚴格。

金融創新不足，難以滿足產業集群發展各階段的資金需求。銀行對產業集群發展不同階段資金需求特點的研究尚不深入，難以根據產業集群內企業的產品性質、經營特質等不同經營需要創新金融產品。截至2020年6月末，轄區內銀行僅浦發銀行煙臺分行為產業集群內企業設計專門兩類金融產品，目前僅發放兩筆，涉及金額600萬元。一是目前銀行融資手段還是以傳統流動資金貸款、銀行承兌匯票、債券投資等為主，產品創新能力與企業需求存在空白點。據興業銀行煙臺分行反映，銀行線上產品開發能力有限，難以滿足道恩集團子公司道恩信贏匯有限公司在供應鏈金融領域的相關需求，也無法及時跟蹤企業生產、加工、物流、銷售和回款等一體化供應模式，導致流動資金貸款、銀行承兌匯票等傳統融資方式難以滿足產業集群企業多樣化的需求。二是企業數量多、融資效率及業務種類要求高對銀行系統搭建等方面提出更高要求，一定程度上制約了銀行創新產品的供給。據青島銀行煙臺分行反映，該行授信戶山東道恩特種彈性體材料有限公司的上游企業主要為中石化、中石油等大型國企，實力雄厚且較為強勢，在結算往來方面只能完全按照上游企業的要求辦理（如只接受現匯結算），該行難以找到合適的產品為企業提供貿易往來上的融資支持。下游企業較為分散，貿易款項金額小、賬期短，導致銀行在融資流程設計、風險控制和系統搭建方面都存在一定難度。三是部分政策性因素制約銀行創新金融產品，導致部分金融產品難以真正落地。據農業銀行煙臺分行反映，該行擬與煙臺市開發區管委會合作開展“信保貸”業務，可服務于產業集群內正處于創業起步階段的中小型企業，豐富該行融資產品種類。但因政府管理辦法中明確規定若“信保貸”產品在該行不良率超過10%，則信保基金不予代償，擔保（保險）公司仍按15%的風險承擔比例代償，這意味著銀行將承擔85%的風險敞口，不符合銀行的業務準入標準，導致該項業務的開展較為困難。

集群內企業相互擔保多，潛藏系統性風險隱患。銀行向某一戶企業發放貸款面臨的違約風險較小，由于集群內企業的行業發展前景與經營模式較為相似且相互擔保較為普遍，導致銀行向產業集群企業發放貸款的風險較高。一是產業集群內企業相互擔保較多，發生系統性風險的概率較大。若集群擔保圈中某一戶企業出現違約，極易影響擔保圈內的其他集群企業。據濰坊銀行煙臺分行反映，該行授信客戶道恩集團的子公司——山東道恩鈦業有限公司、山東道恩高分子材料股份有限公司、山東道恩國際貿易有限公司在該行均存在授信業務，集團子公司融資時除需提供抵質押物擔保外，均由道恩集團有限公司提供連帶責任保證擔保，互保行為導致利益集團捆綁，同時也使風險集聚，導致系統性風險較高。二是產業集群內的大企業是各家銀行信貸支持的重點，容易過度授信，導致企業盲目擴張，為銀行提供后續信貸支持埋下風險隱患。據中信銀行煙臺分行反映，產業集群內的大企業是銀行競相支持的重點客戶，由于其自身信譽良好，銀行通常給予其較高的授信額度，如該行給予萬華集團60億元授信額度，但其實際在該行最高的使用額度也沒有超過20億元。

集群企業多元化經營持續拓展，資金轉移風險較高。產業集群企業發展呈多元化，其融入資金可能存在實際用途與貸款用途不符的風險。一是部分產業集群企業為增加營運收入，分散行業風險影響，謀劃多元化經營布局，投資房地產以及小額貸款公司等，銀行資金可能通過企業實體進入非實體經濟領域，對信貸資金安全造成隱患。據齊魯銀行煙臺分行反映，民營企業達到一定規模后多會參與房地產行業和小額貸款公司。以叢林集團為例，該公司主要為我國高鐵龍頭南車集團提供鋁材，后參與房地產開發和開辦叢林小額貸款公司，集團在銀行的貸款出現大量逾期甚至產生不良貸款，企業最終被海螺水泥整體收購，并導致龍口市出現擔保圈風險。二是產業集群內其他企業依靠核心企業獲取貸款，銀行信貸資金可能由核心企業轉移至子公司或關聯公司使用并引發違約風險。據天津銀行煙臺分行反映，山東東方海洋集團有限公司的全資子公司東方海洋生命科技有限公司主要從事生物制品等的研究、開發，由于該公司屬于輕資產企業，可能存在因缺乏有效擔保措施而出現從銀行獲得融資較少的情況，生產經營需求難以得到滿足。在此背景下，可能存在集團將從銀行獲得的資金轉移給子公司使用的情況，因集團資金未按規定用途使用，進而導致產業集群內關聯企業出現生產經營惡化、資金鏈斷裂等問題。

銀行業支持煙臺市產業集群發展的政策建議

引導中小企業拓展直接融資渠道。鼓勵并支持優質中小企業積極上市，助力其在資本市場上獲取資金，增加產業集群內中小企業的可用資金量。持續為產業集群內中小企業上市提供支持與指導，鼓勵煙臺轄區滿足上市條件且經營狀況良好的中小企業通過直接融資獲取資金。政府部門可考慮對中小企業上市提供財政支持，適度減免企業上市所需的手續費及中介費，為產業集群內中小企業通過債券市場融資提供反擔保，持續加大對包括中小企業集合票據在內的債券融資工具的宣傳力度，鼓勵轄區優質企業積極發行中小企業集合票據。

開發適合產業集群企業的優質金融產品。結合產業集群企業的資源稟賦及經營特點，不斷創新金融產品和服務模式，助力集群企業發展。鼓勵地方財政發起設立風險投資及產業發展基金，幫助產業集群企業申請相關基金，以解決其資金缺口。依靠產業集群中核心企業的供應鏈優勢發展供應鏈貸款業務，可涵蓋貿易融資及國內保理等產品，持續豐富金融產品種類。積極探索產業集群企業潛在客戶，建立公私條線共享客戶資源、金融產品的信息共享及操作平臺，持續優化金融產品，把握產品發展時機，滿足產業集群企業的金融需求。

加強產業擔保體系和風險防范機制建設。持續探索融資擔保資金進入及退出機制，通過建立產業發展基金、引入地方財政補貼等方式，健全融資擔保機構風險分擔及補償機制，降低企業違約損失。鼓勵銀行與擔保機構加強合作，建立統一的信用評級模型和完善的信用擔保評級指標體系，推動銀擔雙方深化貸后、保后管理合作，共同做好融資擔保貸款風險管理，持續助力產業集群內優質的中小型企業獲得資金。鼓勵政府部門發起建立應急轉貸專項資金，避免經營良好的優質集群企業因臨時性資金短缺而導致經營困難。

進一步強化產業集群企業貸后監測力度。銀行應持續強化對產業集群企業信貸資金的貸后監控，并把貸后管理、保障信貸資產質量作為工作重點，提高信息分析、風險識別、信息反饋和風險處置能力，持續優化貸后管理水平。要強化對集團客戶統一授信和集團客戶統一用信額度的監測和管控，及時解決因銀企雙方信息不對稱而導致的貸后管理困難。密切監測多元化經營集團的經營范圍是否發生變化，提升宏觀政策敏感性，加強對集團子公司的資金監測和管控力度。持續加強貸后管理，提高風險預警能力，避免因信貸資金被挪用而產生風險。

（課題組成員包括侯慶華、李偉明、劉相兵、劉瀟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