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當前跨國研發投資的逆向技術流動受到越來越多的業界和學界關注。本文梳理現有文獻中關于逆向技術流動存在性、影響因素、效應以及該領域中國相關研究的重要觀點,為更深入和系統理解基于實現逆向技術流動的跨國研發行為提供了理論支撐。最后對當前國際形勢下跨國研發投資的戰略實施提出了相關建議。
關鍵詞:跨國研發投資;逆向技術流動;影響因素;效應
中圖分類號:F740.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1)02(b)--05
1 引言
中國駐荷蘭使館科技參贊蘇光明(2020)[1]強調,當前國際科技合作成果處于早期階段,正值新冠疫情爆發之年,政府更應鼓勵“資本出海”,加強國際科技合作??鐕邪l投資這種國際科研合作形式,最近幾年越發受到業界和學界的關注。
早在20世紀80年代,許多發達國家跨國公司就已開始注重跨國研發合作,跨國研發投資日益成為創新國際化的主要途徑 (Howells et al.,2003)[2]。學者由此開始關注跨國研發投資的動機,認識到東道國知識資源對跨國研發中心知識創新的重要性(Kogut & Chan,1991) [3],認為跨國研發投資的重要動機之一是為了獲取海外優秀人才、技術及互補資源等(Ambos & Ambos,2011)[4]。
為區別于傳統的“技術溢出”和“技術轉移”,學者將技術從東道國向跨國研發中心的溢出稱為逆向技術溢出。隨著跨國研發中心在東道國的嵌入和技術能力的提高,會有意識地將技術逆向技術轉移到國內母公司,從而幫助母公司和母國提升技術能力,這種技術從東道國經跨國研發中心再到國內母公司的流動,統稱為逆向技術流動(崔新健和章東明,2020) [5]。
現實中基于技術獲取這一動機實施跨國研發投資戰略時,會考慮一系列問題,如逆向技術流動是否的確存在,受哪些因素影響,會產生哪些效應,企業基于提升科技創新能力進行跨國研發投資時,在國際局勢不斷變換的背景下,面臨的挑戰越來越大。為此,本文針對以上問題進行相關文獻的梳理和總結,最后基于現有理論研究,對跨國公司的跨國研發實踐提出相關建議,對該領域的學術研究也起到豐富作用。
2 跨國研發投資逆向技術流動的存在性
學者主要通過驗證國內母公司或母國是否因為跨國研發中心獲得技術提升,從而驗證東道國對跨國研發中心的逆向技術溢出作用,以及跨國研發中心到母公司之間逆向技術轉移的存在,都在一定程度上表明逆向技術流動的存在。 H?kanson & Nobel(2000,2001)[6] [7]是相對較早對此問題進行探索的學者,作者向瑞典17家大型跨國公司在歐洲及北美的跨國研發實驗室的110位研發管理人員發放問卷,發現有一半的跨國研發中心將其領先新技術轉移到母國的制造業或研發機構,這表明外國子機構網絡確實能獲取東道國新技術。近幾年對發展中國家的跨國研發研究,逆向技術流動的存在性也得到驗證。Chen et al(2012)[8]基于印度、土耳其、伊斯坦布爾2000—2008年,43個不同行業共493個跨國企業的面板數據,實證發現跨國公司投資于研發能力相對較高的東道國時,會有相對較高的技術能力。Huang(2013) [9]專門針對中國臺灣地區的跨國研發進行考察,也驗證了逆向技術溢出的存在性。
隨著研究的逐漸豐富,學者發現逆向技術流動的存在須具備一定的前提條件,例如,投資東道國與母國之間的技術差異、當地知識產權保護水平、海外研發投資金額以及投資形式等,均可能影響逆向技術溢出的存在性。DAgostino et al.(2013)[10]通過考察新興經濟體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新加坡等(BRICST)在21個OECD國家的221個區域進行的研發投資情況,研究表明只有在東道國與投資國擁有不同的技術密度時,投資國跨國研發投資才可能從東道國獲取逆向技術溢出。靳巧花和嚴太華(2017)[11]以中國省際面板數據為基礎,研究得出只有當地區知識產權保護水平跨越門檻值時,外直接投資將對區域創新能力產生積極促進作用。Datta & Bhattacgaryya(2012)[12]基于對81個世界貿易組織國家在美國的研發投資,實證研究得出跨國研發投資與母國從中得到的回報之間并不成線性關系,太多或太少的投資均不能得到較好的回報。Konerich(2017)[13]也質疑對外直接投資并不能促進技術創新能力提升。游曼淋(2019)[14]基于2005—2014年中國企業數據,研究得出技術密集型跨國投資主要是指綠地投資對國內的技術進步的促進作用并不明顯。
鑒于以上內容,跨國公司若要基于技術獲取動機進行跨國研發時,須考量現有條件下是否可能實現逆向技術流動,換言之,跨國公司進行跨國研發時須評估跨國研發中心能否在東道國獲得技術。這需要對雙方之間的技術差異、跨國研發投資形式和金額、東道國知識產權保護法律等制度環境多方面進行調研和決策。
3 逆向技術流動的影響因素研究
逆向技術流動績效的影響因素已經受到大量學者的關注,跨國研發中心和母公司特點受到相對較多的關注。
3.1 跨國研發中心因素
跨國研發中心的技術能力至關重要。一般認為技術能力越強,跨國研發中心越容易向國內母公司轉移知識, 但Song et al.(2011)[15]以日本跨國企業為研究對象,發現技術能力居中等水平的跨國研發實驗室往往能從東道國獲得更多的知識。Mudambi et al.(2014)[16]基于對意大利制造業的293對母公司-子機構有效樣本的考察,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Song et al. (2011)的觀點,并進一步得出跨國研發中心技術能力與其向國內母公司轉移知識績效之間的倒U形關系。
跨國研發中心設立時間的長短也影響逆向技術轉移績效,Borini et al.(2012)[17]和Rabbiosi & Santangelo(2013)[18]通過對跨國研發中心發放問卷進行實證研究,均驗證了研發中心設立的時間越早,經驗越豐富,更容易獲取東道國的先進技術。
3.2 母公司因素
母公司的吸收能力對能否順利吸收技術起到了關鍵作用。當知識流動雙方的知識能力存在差距時,知識接收方的吸收能力越強,越有助于其在知識流動方面的利益最大化。Nair et al.(2016)[19]基于329家印度跨國公司,研究得出子公司能力、知識相關性以及母公司吸收能力對逆向技術轉移有積極影響,其中,母公司吸收能力是中介變量,知識相關性是調節變量。母公司吸收能力的關鍵作用也得到吳先明(2014)[20]研究的驗證。此外,母公司的技術感知能力和技術識別能力,對跨國研發中心向母公司的逆向技術流動也起到一定的調節作用(Nishant Kumar,2013)[21],而母公司是否有意愿通過跨國研發中心在國外獲取創造性資源也正向影響跨國研發中心獲取技術的效果(杜麗虹等,2018)[22]。
3.3 其他因素
除了上述因素,母子公司之間的關系以及技術本身特點等也對逆向技術流動績效產生影響。Ambos & Ambos(2009)[23]研究得出基于面對面協調機制(personal coordination mechanisms, PCM)與基于技術的協調機制(technology-based coordination mechanisms,TCM)這兩種機制均有正向影響,但TCM對逆向技術轉移的影響不隨環境而改變,即不管跨國研發中心與母公司之間是否存在文化、地理或其他方面的差距,技術協調機制越好,母公司將獲得更高的技術知識,而PCM對逆向技術轉移的正面作用,會由于地理、文化以及語言差距越大而被削弱。后來,學者還基于此結論,研究跨國研發中心的自治程度在其中的調節作用。技術特點也會影響逆向技術流動績效,H?kanson & Nobel (2000)認為只有當轉移到母公司的技術可能讓母公司獲得在該技術上的獨占性時,逆向技術轉移才會發生,也就是說被轉移到母公司的技術通常很難被其他公司模仿,隱性知識符合這一特點。基于資源基礎觀,作者提出技術特點包括技術知識的清晰性、可觀察性,以及團隊依賴性均負向影響跨國研發中心向母公司的逆向技術轉移行為。知識相關性和所開發技術的復雜性(Silveira et al., 2017)[24]也影響跨國研發中心向母公司的逆向技術轉移。
從以上研究不難看出,影響跨國研發投資逆向技術流動績效的因素較為復雜,其中參與逆向技術流動的主體特征,即技術發出方和技術接收方的技術能力、意愿等受到相對更多的關注。最近幾年的研究逐漸關注到逆向技術流動過程,技術本身、參與主體之間的互動等也可能對逆向技術流動產生影響。鑒于此,以期實現逆向技術流動的跨國研發投資,須在戰略實施前、實施中以及實施后進行可能影響全局的因素的系統評估。根據跨國公司和東道國的具體情況來重點控制關鍵因素并作出適時調整,從而最大化逆向技術流動績效。
4 跨國研發投資逆向技術流動效應
跨國研發投資實現逆向技術流動對母國創新系統可能起到完善效應。由于跨國公司進行跨國研發投資時,母國政府需要確保其國家創新系統能夠讓跨國公司有條件投入到全球化的知識尋求中,母國的創新政策制定者須明確跨國公司的海外研發屬于資本開發活動(asset-exploiting activities)還是資本擴張活動(asset-augmenting activities),以及區別出跨國公司走向國際化時自身知識基礎設施與投資東道國的技術知識之間的匹配程度,從而能夠制定出有利于本國跨國公司走出去的政策,并鼓勵這些企業與本土企業進行經驗交流與分享,這一系列過程促進了本國技術創新系統的完善。對母國創新系統的完善效應還體現在對母國創新績效和生產率的增長方面,這在逆向技術流動的存在性研究中已經得到驗證。
還應注意到,跨國研發投資逆向技術流動有可能產生技術外泄(leveraging knowledge)。當跨國公司在海外設立研發分支機構時,假設跨國公司或母國的關鍵技術是在國外開發完成時,也加劇了自身有價值的技術被當地競爭者復制的風險。
正因為跨國研發投資逆向技術流動可能帶來上述效應,跨國公司進行研發投資時,須客觀衡量其對公司和國家可能帶來的正面或負面效應,不僅有助于公司管理層作出更好的決策,也為其能否獲得相關的國家政策支持提供了理論支撐。
5 與中國企業相關的研究
隨著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走出去”,中國企業跨國研發投資的逆向技術流動受到越來越多學者的關注。柴慶春和張楠楠(2016)[25],Yuan & Zhang(2018)[26]等以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數據為研究基礎,驗證了企業對外直接投資對企業技術進步的積極作用,表明逆向技術流動的存在。也有學者從企業微觀層面來進行研究,如Fu et al. (2018)[27]檢驗了企業跨國研發投資對其技術能力提升的促進作用。
影響因素方面的相關研究,國內仍處于初步階段,杜虹麗(2018)調研了231家進行過跨國研發投資的中國企業,研究得出母公司對東道國知識尋求的意愿,即技術尋求動力對逆向知識轉移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崔新健、章東明(2020)以跨國研發中心為節點,將逆向技術流動劃分為初階段和終階段,通過計算機仿真方法比較研究逆向技術流動過程中技術、流動渠道、流動情境以及動力對二階段的分別影響。
6 總結和建議
6.1 總結
跨國研發投資逆向技術流動研究日益受到國內外學者的關注。學者從最初檢驗逆向技術流動的存在性逐漸轉向影響因素和效應研究上。根據現有在逆向技術流動的存在性、影響因素以及效應等方面的研究,得出如下結論:(1)跨國研發逆向技術流動是否存在,受東道國與母國之間的技術差異、海外研發投資金額,以及投資形式等均可能影響逆向技術流動的存在性。
(2)跨國研發中心、母公司及兩者之間關系,乃至所尋求的技術本身特點,均會影響跨國研發中心在東道國獲取技術及其與國內母公司的技術分享。(3)逆向技術流動會對母國國家技術創新系統、績效、知識補充等產生一定的正面效應,但也可能存在技術泄漏的風險。(4)對中國企業跨國研發投資的研究,目前仍然處于起步階段。
游曼淋. 對外直接投資促進中國制造業企業技術進步了嗎?[J]. 開發研究,2019(05):73-80.
Song J, Asakawa K, Chu Y. What determines knowledge sourcing from host locations of overseas R&D operations? : A study of global R&D activities of Japanese multinationals[J]. Research Policy, 2011,40(03): 380-390.
Mudambi R, Piscitello L,Rabbiosi L. Reverse knowledge transfer in MNEs: subsidiary innovativeness and entry modes[J]. Long Range Planning, 2014,47(1-2): 49-63.
Borini F M. The reverse transfer of innovation of foreign subsidiaries of Brazilian multinationals[J]. European Management Journal, 2012, 30(03): 219-231.
Rabbiosi L, Santangelo G D. Parent company benefits from reverse knowledge transfer: The role of the liability of newness in MNEs[J]. Journal of World Business, 2013, 48(01): 160-170.
Nair S R, Demirbag M, Mellahi K. Reverse knowledge transfer in emerging market multinationals: The Indian context [J]. International Business Review, 2016, 25(01): 152-164.
吳先明.海外并購、逆向知識轉移與創新績效[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
Nishant Kumar.Managing reverse knowledge flow in multinational corporations[J].Journal of Knowledge Management,2013,17(05): 695-708.
杜麗虹.創造性資產尋求、子公司影響力與逆向知識轉移[J].科研管理,2018,39(07):85-96.
Ambos T C, Ambos B. The impact of distance on knowledge transfer effectiveness in multinational corporations[J].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Management, 2009,15(01): 1-14.
Silveira F F, Sbragia R, Lopez-Vega H & Tell F. Determinants of reverse knowledge transfer for emerging market multinationals: The role of complexity, Autonomy and embeddedness[J]. Revista de Administra??o (S?o Paulo), 2017,52(02):176-188.
柴慶春,張楠楠. 中國對外直接投資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基于行業差異的檢驗分析[J]. 中央財經大學學報,2016(08):113-120.
Yuan X, Zhang Y. OFDI reverse technology spillovers of western China[J]. Open Journal of Social Sciences, 2018, 6(02): 62.
Fu X, Sun Z, Ghauri P N. Reverse knowledge acquisition in emerging market MNEs: The experiences of Huawei and ZTE[J]. Journal of Business Research, 2018,(93): 202-215.
The Strategic Implementation and Countermeasures of Transnational R&D Investment in the Current International Situation
——Taking Reverse Technology Flow as an Example
School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Beijing Open University ?ZHANG Dongming
Abstract: The reverse technology flow of transnational R&D investment has attracted more and more attention from industry and academia. This article analyzes the existing literature on the existence, influencing factors, and effects of reverse technology flow, as well as the important viewpoints of relevant Chinese research in this field. In addition, this article provides theoretical support for cross-country R&D activities based on the realization of reverse technology flows for deeper insights and system understanding. Finally, the article puts forward relevant suggestions on the strategic implementation of transnational R&D investment under the current international situation.
Keywords: transnational R&D investment; reverse technology flow; influencing factors; effec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