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之河

劉廈

在 冬 天

在冬天

除了太陽和石頭再沒有什么了

落日和門口那塊捶布石

是人間最遙遠的距離

風將熾熱的晚霞吹落到石頭上

就涼透了

在冬天

樹木如同干柴一樣

大地只剩沉默

天空只剩寬容

每條街道只剩一句諾言的骨架

成為了無法隱藏的悲傷

這個村莊上方飄蕩著炊煙

如同原野中站立的那個人孤獨的目光

滾燙的灰燼

將隨風飄散到所有地方

并長出青草

是什么正在冬天的內部燃燒

世界哪里有遠方

生活何處是真相

一個歸來的老人

看著冰冷而燦爛的夕陽說：我看見了始和終

而他手中牽著的

那個未出發的孩子卻要在一生結束的時候

才能聽懂

這是多么慶幸的距離

無名之河

水，有了兩條岸的阻擋就成了河

河，有了欲望就有了流淌的方向

我在它的岸邊行走

順著它的去向

這條河小得

車輛從它的橋上經過不到三秒鐘

但我明明看見

這是多么大的水

大過了清澈的水杯放大的落日

大過了浴缸里涌動的波濤

大過了一個苦命人一生的眼淚

我行走在它的岸邊

風迎面吹來

撞擊著我這個障礙物

讓我們一再確認著

彼此的身份

一條內部的路

一個守城的人

用斧頭、杵子在相對的兩堵墻上鑿出了兩個門

世上就多了一條路

就有很多聲音、氣味、光線、時間通過

這條路隱藏在內部

很短很窄

但它的確是一條路

它讓這個院子更神秘了

讓這里的空間方程式增長

通過這里到達的都是陌生的去處

通過這里離開的也是似曾相識的地方

這里的故事很多的情節和可能

通過這條路流走了

改變了結構和結局的故事

就成了另一個故事

就像一個厭惡了攻城的將士

有了更多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