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是一個造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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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我照例去書店看當月的雜志，在拿到樣刊前我總會先去書店，看看我的小說被印在雜志上的樣子。那是每個月我最快樂的瞬間。

一想到這個月刊登的小說是我非常喜歡的一篇，我的腳步就忍不住雀躍起來。我蹦蹦跳跳地進了書店，剛進門就看到一個高高的男生正在看我發表文章的那本雜志。只是我還沒來得及高興，男生的模樣就從雜志里跑了出來。

白嘉希，我那篇小說的主人公。我剛想否定這個事實，他旁邊的同學就看著雜志驚訝地說：“咦，白嘉希，這不是你的名字嗎？寫小說的這個人不會是咱們學校的，暗戀你吧？”

聽到這句話我渾身一震，他的話的確是合理的推測，但事實并不是這樣的。白嘉希輕輕“嗯”了一聲，只這一聲就足夠我落荒而逃了。

我正要離開書店，店長大叔在收銀臺那里喊我的名字：“阿昨，你這期的小說我看了喲，很精彩。不過你們學校就有個叫白嘉希的吧？我經常聽同學提起他呢。”

聽到店長大叔的話，我只能硬著頭皮轉過身來，假裝忽略白嘉希和他同學的目光。“呵呵，是的呢。叔，我就……”好像走不了了。

白嘉希的同學聽到大叔的話，驚訝地拿著雜志走到我面前：“原來你就是昨稼呀？嘉希這篇小說是你寫的呀？”

我偷偷看向白嘉希，那是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什么叫做做賊心虛，也是第一次感受心臟跳到嗓子眼的感覺。

“你們別誤會，這絕對不是一篇同人小說，我只是覺得白嘉希這個名字非常好聽才用的。你們不覺得白嘉希很像青春小說里男主的名字嗎？”我的語氣越來越弱，帶著很多的不確定。

那時的我每次看小說的時候都會有很多幻想，看到不一樣的人設我也會想，如果是我，我會給他起什么名字。決定用白嘉希的名字只是一個偶然，雖然平時我經常聽身邊的同學提起他，但我從來沒有刻意注意過是哪三個字。直到某天我從食堂出來經過光榮榜，只一眼，我就覺得我要用白嘉希這個名字寫一篇小說。

只是我沒想到會這樣被發現。

后來白嘉希買下了那本雜志，他還說了一句非常莫名其妙的話：“謝謝你，滿足了我一個愿望。”

但是理虧在我，原本我以為用了筆名就算他發現了也沒什么的，可現在……

“我付你名字使用費吧，不過要等到月底了，因為月底我才能拿到稿費。只是我不知道比例該怎么算，20%你能接受嗎？”

他并沒有回答，而我急于逃跑，扔下一句“我并沒有暗戀你”，然后就真的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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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每一次在學校遇到白嘉希，我都會覺得自己是一個欠了債的人，明明知道月底的時候才能拿到稿費，可我還是忍不住每天查看銀行信息。

這天中午吃過午飯，我去小賣部買零食，結賬的時候發現在我前面的正是白嘉希，我趕忙低下頭，想要裝作不認識他。但由于我太討厭這種心虛的狀態，最后我還是鼓起勇氣小聲說：“白嘉希，我幫你結賬吧。”

他回過頭疑惑地看著我，我特別公式化地沖著他笑了笑，向他揮了揮手里的飯卡：“我來算吧。”

他把我手里的零食和他的放到一起，對收銀員說 ：“一起算。”我開心地把飯卡遞過去，最后刷的卻是他的飯卡。

我不開心地跟在他身后：“白嘉希同學，事情的發展不應該是這樣的。你剛剛應該讓我結賬，然后等我的稿費到賬了，我就會把名字的使用費給你，再然后我們就還像以前那樣，誰也不認識誰，這件事情才算得到了完美的解決。可現在，就在剛剛，你又加重了我內心的愧疚感。”

他停下來看著我：“愧疚什么？就因為用了我的名字？可我說過，我很喜歡你寫的那篇小說，也很喜歡你筆下的白嘉希。有時候我甚至希望，如果你寫的那些是真的就好了。”

他的表情很悲傷，秋日的陽光依然絢爛，透過葉隙灑下斑駁的光影。可是在這樣燦爛的光影里，白嘉希卻很傷心。

我站在一片光里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是……是嗎？”他比我高很多，我一抬頭就能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他好像意識到自己剛剛過于嚴肅了，表情緩和了一些說：“昨稼，你為什么覺得白嘉希會選擇從補習班里逃走？”

我馬上就明白他說的是小說里的那個白嘉希，然后我就把自己的想法老老實實地告訴了他：“因為我覺得白嘉希應該是快樂的，老是考年級前五應該會很累吧？不過我是因為自己考不到才這么想的，如果是我的話就一定會從補習班里逃走。”

“可是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我很想知道在你的安排里，白嘉希從補習班逃走以后去了哪里。”

我捏了捏手里的酸奶說 ：“他騎著自行車去廣場買了杯刨冰，然后去書店坐在地上靠著書架看電影了。”

大叔經常會在書店里放電影，周末下午的時光，每次看完雜志我都會在那里坐著看電影，一直到必須回校的時間。所以，如果接下來白嘉希有什么事情要做的話，他應該是去看電影了，而且看的應該是《黑客帝國》。

我沒想到白嘉希會說：“你愿意把后面的事情經歷一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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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的時候我拿到了稿費，在銀行取了錢后我就去補習班等白嘉希了。我剛在馬路邊坐下沒多久，他就從小區里跑了出來。

他看起來很興奮。他把書包扔進車筐里，很高興地開了鎖。

“快走。”

我也跟著激動地跳上他的后座，但很快發現，他連廣場怎么走都不知道。

“你沒去過廣場嗎？”我沒辦法不驚訝，Z中的人，誰不知道廣場怎么走？我們平時所有的快樂可都在那里了。

“你不會放假的時候就一直在補習班吧？”

他沉默，我了然。我想今天一定要讓他快樂地度過，給他留下不一樣的回憶。

我們去廣場吃了糖葫蘆，還買了刨冰和爆米花，然后就去了書店。大叔正在放宮崎駿的《龍貓》，但為了我們換成了《黑客帝國》。

放假的時候書店里幾乎沒有人，所以我們可以很隨意地坐在地上，甚至可以很大聲地聊天。白嘉希非常拘謹，坐下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的。我從角落里抽出兩個墊子扔到地上：“坐吧，這就是我們的位置。大叔的抽屜里有巧克力和薄荷糖，你要是想吃的話就自己去拿。”

“阿昨呀，你現在把我們的小秘密都告訴第三個人了呢！”大叔覺得我對白嘉希好像有點特別。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當那天在學校里看到他悲傷的臉龐，還有剛剛他興奮而幸福的模樣時，我就想把更多東西分享給他。而且，我就是覺得 《黑客帝國》很適合他。

不管是在電影里，還是在當下，我都覺得一切就像一場夢一樣。

白嘉希看得很入迷，眼角的愉悅一直沒有消失，我也跟著很開心。這種感覺非常奇妙，就像我筆下的故事在真實地發生著。

離開書店，我們在路口分別的時候他走得很慢，就像在進行一場漫長的告別儀式。如果我知道他是在享受最后愉快的時光，我一定會留下陪他，哪怕多一秒鐘。

后來我偶爾還會在學校里遇到他，他仍然是一副悲傷的模樣。我聽說他媽媽因為他從補習班逃走的事情非常生氣，要他保證期末的時候考到年級前三。后來我依然經常聽到關于他的事情，大家覺得他這個人很驕傲，只有我知道，他是因為悲傷和孤獨才看起來有些高冷。

有時候我還會想起那個看電影的午后，但卻分不清楚那是真正發生過的，還是只在小說里出現過的情景了。

高考結束后我意外收到了一封讀者來信，沒有抬頭，沒有署名，只有一句：“謝謝你，實現了我兩個夢想。”

再后來，我用白嘉希的名字寫了另一篇小說。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不知道那些情節是不是他想經歷的。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成為那個快樂的白嘉希。

編輯/胡雅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