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晨榕
摘? ?要:高等教育集群發展與灣區建設具有密不可分的關系,灣區經濟水平影響了高等教育的發展空間,而高等教育集群又是灣區發展的根本動力,兩者相輔相成,互相促進。文章以紐約灣區和東京灣區為例,對這兩大灣區內高等教育集群分布的特點以及灣區聯動建設的模式進行分析。研究發現:從高等教育集群分布的特點上看,紐約灣區高校分布呈“多中心—核心軸線”模式,而東京灣區呈“單中心—周邊”輻射模式;從規劃設計的主體上看,前者更多由市場和高校主導,后者政府宏觀調控的成分較多;從未來聯動發展方向看,兩大灣區案例均顯示,多類型異質企業集群和突破性創新是推動區域發展的關鍵。
關鍵詞:高等教育集群 灣區發展 東京灣區 紐約灣區
隨著國際競爭的日漸加劇,為了提高國際地位和綜合實力,國家(或地區)對于經濟、科技、人文等多方面的發展需要越來越迫切,灣區作為應對新時代發展需要的產物應運而生。據世界銀行的統計,全球超過60%的經濟總量聚集在灣區[1]。國家(或地區)通過制定扶持政策,助力灣區內高等教育機構與灣區經濟共同體建設,促進高水平的科研成果產出和經濟發展之間的良性互動,使得灣區的科技創新與經濟發展起到領先和示范作用,從而提高國際競爭力。研究主要以紐約灣區和東京灣區為例,介紹灣區建設如何與高等教育集群聯動發展。
一、灣區的概念、特征及發展現狀
“灣區”的概念可以從兩個方面來解讀:地理意義上,灣區是圍繞著江河湖海自然形成的若干個區域相連的集合,具有天然的地理優勢;社會意義上,該集合中的各個地區要具備一定相似的社會屬性(如經濟水平、社會文化、科技創新、高等教育等),從而保持一定結構的社會關聯網絡[2]。地理位置保證了灣區的經濟貿易優勢,社會人文屬性使得不同的灣區有各自的發展特色。
目前,世界上共有四個相對成熟、體量龐大的灣區,分別為:以金融為導向的紐約灣區、以科技創新為導向的舊金山灣區、以產業集群為導向的東京灣區以及2015年新建立的綜合型粵港澳大灣區。《四大灣區影響力報告(2018)》顯示,2017—2018年度四大灣區綜合影響力指數(BAII)排名由高至低分別為:舊金山灣區、紐約灣區、粵港澳大灣區、東京灣區[3]。其中,舊金山灣區在創新、宜居、形象影響力指標上具有領先地位,紐約灣區則以文旅、經濟影響力為主要優勢,創新影響力略顯不足;粵港澳大灣區經濟影響力排名第一,但在宜居影響力上略有欠缺;東京灣區各項子影響力指標相對均衡,經濟、創新、宜居影響力略微突出,但整體影響力偏弱[4]。在四大灣區14個主要城市影響力指數排名中,紐約、東京、香港、舊金山位居前四,紐約在各項子影響力指標上均具有突出的領先優勢。
二、高等教育集群與灣區聯動發展
(一)高等教育集群的概念、特征及優勢
高等教育集群,指在一定地理空間中,相互聯系的高等教育機構聚集發展的現象[5]。對于高等教育集群發展的衡量指標,主要有兩方面:一是一定空間區域內高等教育機構的數量,這一指標直接反映了高等教育集中發展的程度;二是區域內高等教育機構的質量水平,如研究型大學、國際一流水平大學的數量,這類大學越多說明該區域的高等教育集群質量越好。[6]
經濟學領域認為,集群是現代經濟發展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現象,同類型的機構集群可以聚集資源,提供更為便利的要素供給,加快技術擴散,從而降低外部交易成本,產生可觀規模效益[7]。高等教育集群也符合這一概念,例如大學城、高教園區等,其地域特征相對完整,能夠有效促進高等教育資源流動,實現資源共享、科研互通、學科互融,提高資源配置和使用效率[8]。此外,高等教育集群具有與其他產業集群不同的一個獨特性,即頂尖人才的高度聚集。克拉克·科爾(Clark Kerr)曾指出,從波士頓到華盛頓之間分布的大學和實驗室中,可以找到46%的美國諾貝爾獎得主和40%的國家科學院院士[9]。可見,高等教育集群可以做到知識技術、教學物資、優秀人才三方資源的高度聚集。
(二)高等教育集群與灣區緊密關系
《中國制造2025》文件中指出,創新驅動發展是首要戰略,其次是人力資本、質量、生態和產業結構[10]。保持經濟良性增長的最佳途徑是發展技術和創新產業,而確保這一路徑得以實行的關鍵因素是加強研究機構建設以及積累人力資本,這兩個因素均與高等教育息息相關。可以說,高等教育應該成為經濟發展和科技創新的動力源泉。
高等教育和灣區發展之間的關系十分密切。首先,高等教育集群具有非常明顯的“知識—溢出”效應。大學和產業部門之間通過捐贈、投資,使企業能夠以其實際想法、經驗和專業知識參與研究,從而使其產品從中獲得學術研究的惠益。蘇茲士(Szücs)等學者的研究結果顯示,涉及學術機構的產業項目通常有較高的知識溢出,知識生產可以極大提高商業項目質量[11]。馬德蓋茲(Madgetz)等指出,高等教育與產業部門之間的互動,如對學術研究的投資和研究成果的商業化,可以幫助區域創新[12]。其次,除了知識產出外,高等教育還能為產業部門集中輸出大量高質量人才。加州灣區議會組織(Bay Area Council in California)認為,灣區內的教育機構是企業直接的人才管道,高質量的教育將會吸引更多企業投資,從而實現灣區內部的可持續發展[13]。最后,高等教育在為灣區經濟、社會發展提供智力支持與技術服務的同時,自身也獲得了相當多的社會資源,科研實力、國際聲譽等得以不斷提高,這是一個互利共贏的良性發展過程。拉里·羅利指出,在今后很長一段時間,企業與大學將會非常密切地聯系在一起,失去任何一方,另外一方都不能幸存[14]。產業集群與高校集群在本質上具有共性和一致性,兩者相輔相成,互為動力。
三、東京灣區、紐約灣區高等教育集群與
灣區聯動發展的比較分析
(一)兩灣區高等教育集群發展概況及發展模式
20世紀90年代開始,MIT等高校作為128公路地區科研活動和人力資本的溢出中心,開始轉變規模化偏好的產學研模式,轉而為中小型高科技創業公司提供全面科研支持。與此同時,MIT等高校集群聯合探索了新的學科研究領域,從原先單一的信息技術、軍工工業研究轉變為生物技術、電子信息技術、航空航天、通訊等多種類學科研究,輸出多類型的創新研究成果。企業也開始主動尋求與高校合作,打破原先高校對企業輸出的單向渠道,形成大規模的雙向伙伴關系,例如企業給高校提供學生獎學金和實習機會、教師科研基金,舉辦學生科研競賽,與高校合作培養人才、提供符合企業人才要求的教學培養計劃[25]。截至目前,128公路的產業鏈已經成功完成轉型,擁有以生物科技為核心特征的多種產業類型,其中的肯德爾園區已經成為美國生物科技中心,極大地提高了園區抗風險能力,降低了試錯成本。[26]
2.東京灣區筑波科學城案例研究
筑波科學城屬于東京灣區,位于日本東京東北約60公里的筑波山,是由日本政府于1968年主導建立的國家級科學研究基地,分為生物研究實驗、土木建筑研究、文教研究、理工科研究和公共基礎設施5個區域,目前擁有1.1萬多名研究人員。筑波大學位于科學城中心,其前身是1872年創辦的東京師范學校,為了配合筑波科學城的發展規劃,在政府扶持下,于1973年轉型為筑波大學,成為日本第78所國立大學。[27]
基于引領筑波科學城社會發展和科學技術研發的根本目的,筑波大學主要采取了以下兩種方式促進高校科研與產業融合。其一。設立“學群制”。筑波大學廢除了單一的研究結構,形成了“大學—學群—學類”橫縱向并重的學習體系。學群指的是某一知識大類下相關學科的大集合,具體分為基礎型學術領域、應用型學術領域、未來型學術領域和醫學、體育、藝術專門學術領域,學群下的課程綜合性非常強,是橫向面;學類則是細分的學科方向,是縱向面。“學群制”體現了經濟學上的“產業集群”思維,可以在學科分化的基礎上促進相關學科的融合,從而促進交叉學科、新興學科的發展,形成獨具一格的優勢學科,例如筑波大學和筑波科學城就形成了一批“社會工程學”等獨特的交叉學科[28]。交叉學科的興起促進了筑波科學城產業類型的多元化,保障了園區產業的創新性和競爭力。其二,成立特別課題研究組織。這是筑波大學獨特的科學研究項目,其開展形式為圍繞著某一具體課題進行深入研究,時間一般為五年[29]。項目特點是將教學從科研當中剝離出來,保障教職工能夠專心投入科研,旨在提高科研效率。
除筑波大學自身促進產學研一體化的一系列措施外,政府也發揮了強有力的作用,提供政策引導,設立并出資支持了大量研究機構。此外,還設立了一批公共服務機構,如筑波科學技術廳設置的研究交流中心、筑波研究交流聯盟,產業部門設置的筑波工業技術研究院支援綜合事務所等,以保障研究機構和產業部門間充分的交流合作。[30]
在建立高校—企業伙伴關系上,政府、企業、高校采用通過高校和產業建立實習項目來培養實用人才的新模式[31]。企業和高校共同發展了兩種類型的伙伴關系來培養人才。一類是體驗式實習。企業占據主導地位,提供寒暑假實習機會,并借助高校招收學生。通過體驗式實習,幫助學生了解企業的日常運作,為學生畢業求職提供思路和經驗[32]。此外,實習也可以幫助公司提高社會聲譽,履行社會義務,實現與社會的良好互動。另一類是合作教育項目,旨在加強大學和產業在創新和人才培養方面的合作。與體驗式實習相比,合作教育主要由高校而非企業主導,企業告知高校其對知識、技術和人才的需求,高校參照企業需求,制定相應教學計劃進行聯合培養。例如,日本著名企業京瓷信息系統株式會社就與筑波大學深入合作,共同建立生物技術創新實驗室,為學生提供科學創新和實踐機會。
(三)高等教育集群與灣區聯動發展路徑的比較分析
從規劃設計的主體上來看,紐約灣區和東京灣區有著明顯區別,前者更多由市場和高校主導,而后者政府宏觀調控的成分較多。第一,從高校集群發展的角度,紐約灣區的高等教育集群發展以自發為主,即總體上“先有大學,后有城市”,隨著經濟科技的雙重發展,自然形成了大學、城市互相交融的局面,政府在后期對高校建設也有部分干預,但更多是推進作用。東京灣區的高等教育集群發展則以政府為主導,以1956頒布的《首都圈整備法》為藍本,確立了東京作為政治文化雙重中心的地位,引導高校資源向東京及周邊地區傾斜。在這一過程中,政府主動介入,發揮強有力的引導作用,主動推進高校建設及地區經濟發展之間的互動。第二,在高等教育集群與灣區聯動發展的產學研方面,紐約灣區和東京灣區也顯示出同樣的特征。紐約灣區總體上產學研的合作關系以高校—企業的直接合作為主,企業通過獎學金、實習實踐、競賽、聯合培養等多種途徑和高校合作,高校提供人才、創新科研成果和技術轉移服務;市場發揮主要能動作用,為校企合作提供風險投資;政府發揮輔助的宏觀調控作用,提供稅收優惠、補貼等政策支持。而在東京灣區產學研模式中,政府導向的特征較為明顯,以筑波大學和筑波科技城為例,政府通過《筑波大學法》等系列規章法律,明確指出筑波大學對產業區的服務義務,強調以應用為根本目標的發展定位。筑波科技城則受到東京相應主管部門的垂直領導,享受來自國家財政支持的高額科研經費,具有較濃厚的政府管制色彩。
從灣區的未來聯動發展方向來看,兩大灣區案例均顯示,多類型異質企業集群和突破性創新是推動區域發展的關鍵,而高等教育集群正是實現這一關鍵的重要推力[33]。無論是近年來MIT、斯坦福大學等高校不斷追求的多元學科、跨學科發展,還是筑波大學一直革新的“學群制”,其本質都在于推動學科發展多元化、交叉化,培養多類型學科人才,產出多類型學科成果,促進多元異質企業的產生與成長,有利于探究產業園區發展的最佳路徑,提高園區的受挫力,形成可持續發展的園區生態。此外,128公路產業園區的生物科技特色產業以及筑波科技城獨特的社會工學、未來型科學產業,說明產業園區要想擁有競爭力,必須形成自身的產業特色,并在這一領域不斷突破創新。
四、總結與啟示
目前,高等教育集群發展已經成為現代社會一種普遍的教育發展模式,其具有集群的規模化效益,匯集了豐富的高等人力資源和先進知識技術資源[34]。日本的“超級國際化大學計劃”、美國的各類頂尖高校聯盟等,均體現了高等教育集群化的發展思路。從東京灣區和紐約灣區的發展歷程上看,加快高等教育集群建設的思路,可以從政府宏觀規劃和高校自發聯盟兩個角度入手;而提高高等教育集群建設質量的路徑,可以從舊校(如日本筑波大學)的轉型與改造,或推動新校(如美國布蘭迪斯大學)的建立入手。
高等教育集群是灣區發展的主要動力之一,兩者間的聯動發展方向是自然也是必然的。根據伯頓·克拉克(Burton Clark)的“三角協調模型理論”[35],結合案例分析,高等教育與灣區聯動需要政府、企業/市場、高校三個角色充分介入:政府提供宏觀調控工具,通過政策引導、社會機構服務、財政補貼等,調控發展的趨勢方向;企業/市場提供充足的風險資金,推進與高校的合作,確保科學成果及人才的有效性和針對性;高校是知識和人才資源的輸出者,提供激勵措施,提供技術轉化的便利服務,深化與政府及企業的交流合作。這個三角結構并不是穩定的,不同地區中三個角色的作用地位存在一定差異,如東京灣區發展以政府為主導力量;而紐約灣區中高校和市場企業的發展帶動作用更為明顯。然而,20世紀70—80年代的128公路危機以及一直備受爭議的、有“科技烏托邦之城”之稱的筑波科學城,在一定程度上,均體現了當政府作為發展調控主力時產生的弊端。因此,近年來各大灣區的整體發展模式,均逐漸偏向于市場為主、政府為輔的發展格局,市場靈活配置資源,而政府僅在必要時進行調控。作為三大角色之一的高校,也能在市場需求的引導下,通過校企間的緊密配合,進行高效的科研產出和人才培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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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呂伊雯? ?校對 徐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