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敘事視角下陶瓷壁畫的意象表達
——以湖南新華聯銅官窯古鎮壁畫為例

李大壯

（澳門科技大學，中國 澳門 999078）

湖南新華聯銅官窯古鎮坐落于長沙市以西偏北的湘江東岸，是新華聯集團打造的湖南省重點文旅項目，古鎮項目中包含兩幅單一壁畫與一組連環壁畫的陶瓷壁畫，兩幅單一壁畫內容均為銅官窯古鎮，一幅橫向構圖，一幅縱向構圖，分別坐落于古鎮牌樓正面及麗景酒店大堂內；一組連環壁畫由28幅銅官窯古時制瓷場景組成，坐落于銅官閣前廣場的回廊。三組陶瓷壁畫同屬銅官窯古鎮的大空間中，但因其所處空間位置的不同，其敘事方式各有不同，因而所傳遞的意象表達也各不相同，筆者認為，此類陶瓷壁畫的敘事性應大于其本身的裝飾性，下文將從單一場景的空間敘事與連環場景的循環敘事論述空間敘事的意象表達。

一、單一場景的空間敘事

在整個古鎮項目中，應甲方要求，牌樓壁畫及大堂壁畫需體現整個銅官窯古鎮的全貌，并且視角要具有一定視覺沖擊力。在畫面尺幅上，牌樓壁畫尺寸為寬12.38米、高4.05米，大堂壁畫尺寸為寬6.75米、高9.45米，兩幅壁畫的面積均在50平米左右，如此尺幅的陶瓷壁畫，要想表現出古鎮的全貌也是極不可能的，畢竟陶瓷壁畫的創作并不是簡單的將地圖進行復制，這是一個再創造的過程。

若想在整幅陶瓷壁畫中既能表現出古鎮的恢弘氣勢，又能突出所要表達的敘事，在創作之初必然將古鎮項目中的代表符號分為重點表現、次重點表現和非重點表現。牌樓壁畫為橫向構圖（圖1），畫面選取湘江東岸為主視角度，將銅官閣作為中景進行重點表現，選取俯視角度放置在畫面中心線右側位置；次重點從左到右分別為近景的唐代商船“黑石號”和遠景石渚湖的湖心塔；非重點表現了天與水、山與樹、建筑與街道之間的關系。敘事從左到右反映了唐代湘江作為主要運輸通道，沿岸繁榮的水運場景，“黑石號”正是作為重要歷史佐證出現在畫面，以敘述當時銅官窯的盛景，其背后留給觀者的是關于“黑石號”的各種猜想與答案。向右通過河流的過度將時空穿越到今日雄偉壯觀的銅官閣，再由銅官閣背后的湖心塔穿越回唐代當時以石渚湖為中心的古鎮街道和村落。

另一幅麗景酒店大堂壁畫為縱向構圖（圖2），畫面則以湘江作為主線，將畫面以S曲線分割為兩塊，向后延伸至石渚湖，前景為銅官閣，因為是重點表現，基本占據畫面的四分之一，中景表現為兩岸的碼頭、草市、街道和村落，遠景表現了石渚湖、湖心塔和遠山，這其實也是一種時空的穿越敘事。頗為巧合的是兩幅壁畫的設計思路與銅官窯古鎮的整體設計思路不謀而合，據古鎮總設計師朱儁夫先生介紹，古鎮的設計一條主線來自于湘江，而另一條主線便是石渚湖，以圍繞這兩條主線集中體現湖湘文化的精髓。

二、連環場景的循環敘事

連環場景壁畫位于新銅官窯古鎮中的代表建筑“銅官閣”的前廣場，內容創作主題為銅官窯制瓷流程，由王鐵城教授創作，整組壁畫按照流程順序由28幅單一場景串聯組成，尺幅均為寬2.25米、高1.91米，內容分別為窯址、盛況、取料、粉碎、淘洗、陳腐、練泥、拉坯、晾坯、修坯、洗坯、貼花、繪飾、書法、上釉、龍窯、裝窯、敬神、燒窯、期待、出窯、分類、銷售、裝船、運輸、實用、陳設、輝煌。其中每個場景采取單一場景敘事，所有場景共同組成了一個循環的敘事模式，這種敘事并不是按照時間先后順序的敘事，也不能以時間因果規律去解讀，但整組壁畫中蘊含著某種邏輯，在28幅壁畫之間以一種邏輯關系串聯在一起，這種邏輯即空間邏輯。

28幅壁畫中除4幅壁畫為純場景外，其余24幅均為人物場景，其共同特點為其中人物都在忙忙碌碌的勞作，我們試想一下，無論在那種場景下，在現實情況中一個人會在同一時間做這么多事情嗎？那么即使在同一時間有很多人在做這些事情，我們以時間邏輯也是無法敘事的，這就需要空間邏輯的“共時性”敘事，例如以人物出現最多的“盛況”這幅壁畫來說（圖3），這幅壁畫表現的為近景繁忙的市集，中景辛勤的勞作、遠景發達的航運。其中近景中出現了四組人物，從左到右分別為一個挑空擔子的人、三個商議價格的人、四個觀賞鑒賞的人和一個挑滿擔子的人，如果以時間邏輯創作，以時間先后順序排列，那么到底是誰先出現誰后出現呢？文字的敘事可以講那個先從東邊來那個后從西邊來，但在圖像敘事中，我們所看到的是他們同時出現在同一個畫面空間中，近景的這些人物，通過形象和肢體的表達展示了繁忙的市集；中景兩個抬瓷器的人、兩個練泥巴的人和一個挑擔子的人共同反映了瓷器生產的勞作場景；遠景靠岸的商船和遠航的商船共同組成發達的航運，而將這些場景組合構成了這幅壁畫的主題“盛況”。

我們再來舉一個更為明顯的例子，在4幅純場景壁畫中，有一幅“輝煌”，這也是28幅壁畫中的最后一幅，是整組壁畫的結尾篇（圖4）。在整幅壁畫中，我們可以看到古鎮的銅官閣、村落和商船隊，埃及的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古羅馬的斗獸場，非洲的好望角，還有銅官窯出品的各種造型、各種花型、各種釉色的瓷器，以及各種裝飾云紋。非常明確的是這幅壁畫所要表現的是銅官窯瓷器遠銷全球，為中國文化的傳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那么同樣的表達目的，以歷史時間為序，其穿越了好幾個世紀，所出現的瓷器也不同屬于同一時期，那么用文字敘事可能需要很長的篇幅才能表達清楚，但圖像敘事將一些代表符號組合在同一空間中所進行的意象表達便使人一目了然，這就是圖像敘事中空間的意象表達。

>圖1 牌樓壁畫

>圖2 大堂壁畫

>圖3 回廊壁畫二

>圖4 回廊壁畫二十八

三、空間敘事的意象表達

空間敘事以通過打破時間邏輯將不同時間的事件表現在同一空間中進行敘事，這也是圖像敘事有別于文字敘事的關鍵所在，圖像的空間敘事表現力比文字的時間敘事表現力更為直接，其表達的自由度更高，捕捉能力更強，形象性更明確，現場感更實際，這都是文字敘事所無法比擬的。無論是單一場景還是連環場景，最終帶給觀者的都是無限的遐想空間，這種遐想空間就是陶瓷壁畫本身的意象表達。

關于意象，“意”與“象”二者是辯證統一的，其均為事物表達的兩個方面，“意”為主觀抽象的，是創作的藝術表達；“象”是客觀具體的，是自然的現實存在。“意”與“象”的辯證統一共同構建了藝術的空間敘事表達。這是藝術家本身通過心靈的創作對自然與現實的再現，是超越自然與現實的事物，是藝術家心境與自然景象的合而為一。但東方哲學講究三為一體，這其中缺失的便是“度”，“意”與“象”之間的“度”便由主觀的“意”為把握，即是一種不脫離自然而又高于自然的表達，又是一種形似與神似之間的互為轉換。所以中國的藝術思維更多的表現意境之美，而并不是單一對具象的寫實表現。這便是中國藝術思維的意象表達。

將中國藝術思維的意象表達運用于此項目的陶瓷壁畫，并結合空間敘事的方式和方法進行創作，其根本意義在于通過泥土將所要表現的主體進行意向化處理，從而得到創作者主觀所要表現的“意”和自然現實存在的“象”在同一空間中的敘事性表達。在陶瓷壁畫中泥土本身的塑造性為意象化的處理提供了無限的可能，色釉的運用同樣也為泥土塑造圖像的意象表達起到襯托的作用，那么其中的“度”便是陶瓷壁畫中創作者所要表現的主與次、近與遠、高與低、復雜與簡單等等之間的對比與取舍，這種“度”的把握是創作者與泥土之間的對話，同樣這也是陶瓷壁畫的藝術魅力所在，一幅好的陶瓷壁畫是人與自然的完美結合，也是藝術與工藝的完美表達。

結語

在人類起源之時，首先依靠圖像進行表達，而后伴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圖像逐漸演變成為符號化的文字，這其中的變化也可看作是從具象到意象的表達過程。如今在當代語境下，伴隨新媒體的發展，“讀圖時代”的到來，從某種意義上講其實是“圖像的轉向”，圖像的表達重新主導著我們的現實認知，這其中的轉向便是圖像可以更為快速的獲取更多的信息，而文字表達雖然精準，但往往獲取速度較慢，因此對于陶瓷壁畫的現實認知，便是除裝飾性外的圖像空間敘事的意象表達。但文字與圖像、時間與空間一直以來是人類社會存在的一個古老的問題，發展到當代，以時間敘事的文字希望突破自己來達到空間的表現，而以空間敘事的圖像也盡力在尋找表現時間的方式，這種沖突也將成為當代陶瓷壁畫創作中更為深層次的藝術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