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大圓祥博物館木雕吞口的藝術形態淺析

朱博，羅江玫（通訊作者）

（重慶師范大學 美術學院，重慶，401331）

大圓祥博物館的吞口面具保存完好（圖1），盡管留下了歲月斑駁的痕跡，但做工精良、造型獨特，具有很強的個性特征。吞口是普見于我國民間的一種建筑風俗事象，民間認為作用有三：一是辟邪，二是鎮鬼，三是拔除不祥。“摘下面具是人，戴上面具是神”，吞口文化主要分布在長江中下游流域的江西、廣西、湖南、湖北、云南、貴州等地。吞口的風格豐富多樣，造型藝術語言豐富，民間藝人通過夸張、變形等手法，塑造出一種神秘獨特的美。

一、吞口的起源

人類的面部表情，一直以來都是人的體態語言中最復雜最豐富的部分，當前正流行的面具藝術就是對人的表情進行夸張和強化。面具藝術所塑造的形象從原始文化的千面英雄，到佛教里的千面神佛，從巫師里的幻面變身，到戲劇的臉譜藝術，可謂無所不含。在明清，居民的門額上方，常常可見懸掛著頭上長角、齜牙咧嘴、怒目圓睜、口咬利劍的木雕面具形象，這就是“吞口”。它不僅歷史文化淵源深厚，且具有獨特的藝術價值。在民間的精神世界里，古人認為人死形消，而其魄則作為鬼，作惡人間，正是這些面目丑陋、怪誕或近乎恐怖的鬼臉驅散了竄入家宅的游魂野鬼，像祖先一樣保護著子孫的安寧。

吞口作為鎮宅面具盛行于中原，是由儺面派生而來，是一種面具的變異，來源于原始巫文化和圖騰崇拜，是巫文化和圖騰文化的結合，至今變化而成的一種民間文化的產物。在古人眼里，吞口面具具有鎮宅、驅邪、平安、納福等功能。吞口文化則主要分布在長江中下游流域的江西、廣西、湖南、湖北、云南、貴州等地，在長江中下游地區，人們為了保護家宅平安，在門額上懸掛木雕面具的行為非常普遍。

二、大圓祥木雕吞口的藝術形態

吞口，顧名思義就是一張巨大的嘴懸掛在門額上方作為鎮宅、辟邪用。平日俯視在門前，但凡妖魔鬼怪進門便一口把它吞下，遂稱為吞口，是我國民間的一種常見的建筑民俗。人們將其懸掛在門額上，寄望其可以有鎮宅、驅邪的功能。

（一）大圓祥吞口的材質特征

大圓祥博物館陳列的木雕吞口，所用材料以香樟木、柳木為主。長江以南以及西南各地區是其主要產地，這種木材的表面呈紅棕或暗棕色，質重而硬，有植物香氣，味清涼。樟木、柳木是一種很好的建筑和家具用材，其防蟲防蛀和驅霉防潮的效果遠勝于其他木頭，這些木料易于雕刻。雕刻藝人按性格角色要求，在事實基礎上加以夸張，以刀代筆，在木料上運用圓雕、線刻、浮雕等技法，雕刻出栩栩如生的各種形象。雕刻時鏤雕和浮雕結合，線條夸張有力，符合人們對鬼、神、人、獸的審美認識：獰厲、古樸、稚拙率真。

木材從古至今在人類的生活中具有極為重要的地位，人們對木材的運用也非常廣泛。木質結構和纖維會隨著溫度、濕度的變化發生改變，因而木制品是有生命的。其紋路就是木材的語言，它是木雕面具最天然的裝飾特征，木紋和其肌理纖維便是吞口五官整體造型的裝飾圖案。通常，工匠進行雕刻時會根據五官走向使用相應走向的木紋，使面具的神態更豐富。在面具工匠手中，一個吞口的誕生是將深厚的人文內涵和木材的自然屬性相加，使得這些在山林土生土長的木頭轉換了其生命的表達方式，形成既具有木質的溫潤又具有人的文化底蘊的存在，表達了匠人們一定的思想。

>圖1 大圓祥博物館存放吞口的展館（筆者拍攝）

（二）大圓祥吞口的造型特征

從造型分析，大圓祥吞口的外形與商周青銅器上的饕餮紋、獸面紋的造型相似。形象上怒目圓睜，齜牙咧嘴，眼睛炯炯有神，整體造型偏圓潤，以擬人的方式來表現吞口面具，使其非常具有裝飾性和符號化的特征。大圓祥木雕吞口的造型大概分為幾大類：獸面形、人面形、鬼面形和神面形。無論是哪一種造型，每個吞口的樣式都不雷同，表現手法豐富多樣，造型角色也非常豐富，但它們統一都有一個巨大而寬的嘴，和目如鷹隼，鼻如虎獅，口如獵豹，髯如虬龍，牙如猛虎，角如斗牛的特點。巨嘴的造型或張或閉或口咬寶劍，都著重突出了其尖利的獠牙和怒目圓睜的神態，讓人有望而生畏之感。雕刻手法有著重區分和做工的講究，主要展現吞口兇狠凌厲的眼神，猙獰的表情。為了增加它的的恐怖感，重點在眼眉、咧嘴和獠牙處進行刻畫，嘴大而寬，牙利而尖，眼鼓而圓，有的還著重刻畫了眼球部分，增強了威嚴神秘和咄咄逼人之感。木雕吞口通過五官的夸張和面部的裝飾，形象地塑造出鬼神與人獸的表情，強化了面具的造型藝術感染力、賦予了各個角色獨特的性格特征。

除此之外，有些吞口額上還有獸角作為裝飾，獸角的數目不等且種類較多，有獨角、二角和四角等等，造型也分為牛角、鹿角等，在大小尺度上也有區分。獸角除了做裝飾，另一方面也是對吞口面具造型的塑造。吞口的額頭突出，有一些面具額頭上還印有八卦或“王”字樣。除此之外為了加強吞口的神秘色彩和特殊功能，通常還會在面具上書以“桃符”，增強其神秘和威嚴感。（圖2）

（三）大圓祥吞口的顏色特征

色彩是人們傳達心理一個重要途徑。顏色可以對腦電波產生影響，各種顏色的搭配是有豐富象征意義的，人們會用色彩來傳達心里的需求。大圓祥木雕吞口以黑、白、紅、黃、藍為主，色彩飽和，絢麗多彩，具有民間用色配色的特點。

紅色代表喜慶、激情、緊張、權威、暴力，紅色也最能代表先人與生俱來的剛強火熱的性格，在吞口中紅色主要刻畫忠勇，在民間被人們認為是可以鎮妖辟邪。

黃色代表希望、祥和、溫暖、浪漫，在民族融合各少數民族大雜居小聚居的背景下，黃色代表除惡驅毒，具有中性的色彩功能，在吞口中起到點綴的裝飾效果。

藍色代表知性、靈性，在色彩的心理學測試中發現幾平不會有人對藍色產生反感。

黑色代表深邃、神秘，在吞口中具有渲染神秘、恐怖氣氛的效果，也用于勾線區分色塊、具有裝飾數果。

白色在傳統面具文化中用做刻畫人物陰險之相，也在素描關系上用于填補顏色色塊，形成色彩明度上的差異。

吞口以紅、黃、藍、黑、白為主色調，即傳統的色調為主。有的是用礦物顏料繪制，有的則髤漆，有些或用樟木本色。雖然因時間久遠，吞口面具都有歲月留下的磨損痕跡，但還是能看出其配色上的用心。其中保留最完整的一個吞口面具，顏色搭配非常協調且對比強烈，額上有黑發配上白色骷髏作為發飾的裝飾，立眉豎目且眉毛是由左右對稱的三朵藍色的云紋組成，眉間有一個凸起圓球。嘴大牙銳，眼球也是夸張突出臉外，高于鼻梁，整體造型怒目圓睜，通過眉眼的刻畫加強了吞口的猙獰恐怖感。整體造型是漆以暗紅色為主，黑白藍為裝飾色作為點綴，色彩搭配非常鮮艷亮眼且協調，和整體造型很契合。

吞口被懸掛在門額上，與青磚碧瓦形成鮮明的對比，非常的醒目但也非常和諧。這種用色方式反映了在民間人們的心目中借由傳統的情感色彩所反映出的正邪關系，賦予了吞口鮮明的性格特征，大圓祥木雕吞口的色彩語言和川劇、京劇等地方戲曲的臉譜文化表達方式相近，但它的色彩更溫潤自然。（圖3）

>圖2 大圓祥博物館部分吞口（筆者拍攝）

>圖3 大圓祥博物館的彩色吞口面具正面和四分之三側面（筆者拍攝）

三、結論

重慶大圓祥博物館的每一件作品都是巴蜀地區傳統居民的心血之作，都凝聚著傳統文化的精氣神，這個藏于鄉間的博物館，里面的藏品多到可以恢復上百座古宅大院，是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民間博物館。藏品之豐富、價值之巨大、器物之精美在西南地區都非常罕見。大圓祥博物館的木雕吞口中，所表現出的神秘威嚴浪漫的強烈藝術效果，都反映出這一藝術形象的獨特風格魅力，一個沒有參照物的吞口面具被創造得超級傳神，這種人神交融、怪誕不經的造型藝術極具感染力。以小見大，藏品生于收，死于藏，活于放，大圓祥的收藏早已超越了一種簡單的建筑文化和民俗文化的范疇，而應歸位于一座城市的血脈、一方山水的情懷。它不僅是巴渝文明的個性印記，也是重慶人文的情感故園，更是重慶這座城市三千年文明延續的根脈，應該保護好，利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