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師鄧家駒

□董達峰

夢里夢到鄧家駒老師，眼中有淚，心里難受，無意再睡。說真的，我好像沒有資格稱呼鄧家駒先生為老師。

鄧家駒先生，著名油畫家，1935 年出生，江西黎川人。1960 年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吳作人畫室，畢業后任教于天津河北藝術師范學院，1985 年調入天津畫院。

20 世紀50 年代，鄧家駒先生在中央美術學院曾得到吳作人、艾中信、董希文、李斛、侯一民等老師的指導，基本功底深厚扎實，創作實踐技能精到，色彩運用細膩豐富，作品格調艷而不媚、深沉濃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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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多次赴法國、盧森堡、韓國、日本、中國臺灣、新加坡等地展出，主要優秀作品被國內國家級博物館和大使館收藏。鄧家駒先生曾任天津畫院副院長、一級美術師、天津美協副主席，終身享受國家特殊津貼。

鄧老師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培養的第一代油畫家，他早年刻苦研習和觀摩西方油畫的經典之作，對油畫藝術有著精準把握與深刻領悟，他一系列的歷史畫創作具有恒久的價值與藝術魅力。

此外，鄧老師還創作出許多優秀的人物肖像、靜物、風景畫作品，并且在水彩畫、水墨畫、連環畫、年畫等方面也取得了很高的藝術成就，代表作《漕運圖》《皇會圖》《開學第一天》等享譽海內外。

鄧老師的每一幅作品，都凝結著自己的真情實感，他所追求的寫實主義的創作方法、繪畫語言、藝術特點、創作理念乃至人生態度都能給人們以深刻的啟迪。

我與鄧老師認識時間并不長，只有短短幾年，初認識鄧老師時，他剛從法國回來，已患重病，言語不清。

盡管鄧老師身體不是太好，但對我的好，對我的親，對我的近，對我的恩教，已刻在心里。

我們爺倆是有緣的，每次去看他，他都緊緊握著我的手，久久不想松開。

尤其是每次鄧老師艱難地把我送到門口時，我都能感覺到他的手在用力，舍不得我走。每每這時，我會不停地說：“鄧老師，我還會來看您的，您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我還等著您教我畫畫呢！”

這時，四目相對，我能從鄧老師的眼睛里讀出很多很多……

鄧老師最后的幾年，身體每況愈下，每次去看鄧老師，我都幫他簡單按摩，輕輕按壓放松雙手雙臂，活動活動四肢，推壓一下后背……

在武清住院期間，鄧老師言語不清，坐時間長了腰疼，于是，我給鄧老師拿去了幾個朱森林先生的“壞老頭”靠背墊。

每次給我講畫，鄧老師都有說不完的話，是那么認真用心，唯恐漏掉什么，對我帶去的每一幅作品的每處用筆，都是仔細檢查，用心指點，這里應該如何下筆，那塊的顏色應該再重一點，如何利用光線，整體結構要和諧一致……

搬到靜海養老院后，條件好多了，鄧老師的心情也好起來。我們每次去看他，都陪他玩，陪他說笑，陪他嘮嗑。鄧老師喜歡我用輪椅推著他，在養老院的樓道里轉轉，我們爺倆總有說不完的話，盡管這時先生說話已是非常吃力。

記得我把剛剛出版的新書第一時間送到鄧老師手里時，我蹲下身，先生抓住我的手，看著我的臉，我能感覺到先生的手在用力，先生的手溫在慢慢傳遞給我，先生的眼里好像有淚，也許是開心，也許是激動，也許是……

徐禮嫻阿姨說，鄧老師喜歡你們來，只要一跟你們聊畫說書，他就有精神了。鄧老師一輩子沒有什么愛好，只喜歡畫畫創作，一說到畫，就有說不完的話題，年輕時的一切都想起來了。最近，鄧老師又開始拿筆畫畫了。

我為鄧老師高興，也多虧了徐阿姨的照顧。

鄧老師與馮驥才先生年輕時就是好友，我每次去看鄧老師，都帶去馮先生的問候，當然，還有一些好吃的和新出的書籍。

最后一次，馮先生讓我給鄧老師帶一本他剛出的新書《單筒望遠鏡》，可書還沒有送到，鄧老師就走了。

那天，我把這本書放在了鄧老師的“床”邊，磕了一個頭，告訴鄧老師這是馮先生新出的書，托我送他的，在天堂里，寂寞時可以翻翻……

我無福再聽鄧老師為我說畫講課，盡管我用心為鄧老師刻了一方“長壽”……

但在我的夢里，在大家的心里，在那些永恒的藝術作品里，在《漕運圖》里，在《皇會圖》里，在《開學的路上》……鄧老師一直活著。

鄧老師是我小時候在書上、報紙上、雜志上、年畫和連環畫及美展上看到的名字。那么有名氣的人，沒想到，今天成了指導我、恩教我的老師，這是何等幸運！何等福報！聽鄧老師講畫，陪他聊天，是一種難得的幸福……

寫到這里，抬頭看到書架上鄧老師送我的畫冊，送我的書，還有當年陳省身先生送他的書，我與鄧老師的合影，還有幾本鄧老師繪畫，徐阿姨編輯的連環畫……

說到連環畫，鄧老師也是非常有影響力的一位連環畫畫家。1951 年，鄧老師當時只有15 歲，就被選入江西畫報社擔任創作員，從事連環畫創作。在隨后的幾年，鄧老師發表了多部連環畫作品，如《紅星隊》《陳翊科互助組》《模范鄉干部——易喜林》等。其中，連環畫《紅軍萬歲》非常受歡迎。由中南人民文學藝術出版社（湖北人民出版社的前身）1954 年6 月出版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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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又出版了《喇嘛和木匠》，這部根據蒙古族民間故事改編的連環畫一經問世，好評如潮。鄧老師的《四勇士》連環畫，更是在三年間再版了十余次，深受讀者喜愛。

由鄧老師繪畫、徐阿姨編輯的連環畫《火紅的山丹丹》，我珍藏了好幾種版本，這也是鄧老師的最后一部連環畫作品。

我請鄧老師簽名時，鄧老師已經病重，手抖得厲害，拿筆也頗吃力，竟然把名字與徐阿姨簽名重疊了……

寫到這里，我的手也有點發抖，有點累，不想再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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