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 琳,程潤峰
(1.海南大學 人文傳播學院,海口 570228;2.華中師范大學 語言與語言教育研究中心,武漢 430079)
語言景觀由加拿大學者Landry和Bourhis[1]提出,最初旨在研究一定空間內各種標牌所呈現的語言狀況,是區域內語言生態的直接反映。Jaworkski和Thurlow的符號景觀(semiotic landscape)理論認為語言景觀是“語言與環境、文化、視覺圖像等之間的互動式表征,即利用多種符號資源所構建的空間話語”[2]。這深化了語言景觀研究,將其從對標牌語言的描寫拓展到對“語言選擇背后所蘊含的深層次的政策、身份、關系等各種取向”[3]的揭示上。可以說,語言景觀是城鄉形象、語言權勢、族群關系、文化認同等社會信息的映射途徑。李麗生[4]指出,學界已語言景觀研究,多是理論探討,缺乏實證調查和分析。另外,由于城市的快速發展以及城市中的商業招牌、廣告牌、路牌等憑借數量上的優勢而成為語言景觀研究的中心語料。目前語言景觀的研究焦點集中在城市,對鄉村語言景觀的關注度不高。而隨著城鎮化建設和文化傳播進程的加速,社會主義新農村尤其是美麗鄉村成為新的語言景觀場域,鄉村語言景觀理應成為重點考察對象。現有的鄉村語言景觀研究又多是圍繞民族鄉展開的。例如,單菲菲、劉承宇[5]從旅游視角考察了少數民族旅游村寨的語言景觀,李麗生、夏娜[6]以麗江市古城區為例調查分析了少數民族聚居區的語言景觀。二文均旨在挖掘少數民族語言符號的社會價值。但是民族鄉在全國所有鄉級區劃的比重不足5%,缺乏普遍性和代表性。同時,在美麗鄉村作為鄉村振興戰略之前沿陣地的大背景下,有關海南美麗鄉村的研究較少,難以反映美麗鄉村在瓊的建設現狀[7]。基于以上幾點,本文對海南北仍村、高林村、美社村、十八行村、涌潭村、包道村6個美麗鄉村(地理位置如圖1所示)的語言景觀開展實證調查研究,以424張標牌的文字內容為分析語料,窺視鄉村語言景觀的表征及其所體現的語言態度、社會文化發展程度等信息,分析美麗鄉村空間話語模式,進而探索新時代鄉村語言景觀建設和空間話語構建路徑。

圖1 海南六個美麗鄉村的地理位置
語言景觀的理論體系目前尚未完全確立,場所符號學(place semiotics)是語言景觀研究中體系較為完整和成熟的理論,由R Scollon和S W Scollon[8]提出,旨在研究場所中的標牌、話語或行為的社會意義。具體到美麗鄉村語言景觀,可以從標牌的類型、語碼、字刻和置放等方面分析其表征所折射的社會信息。
語言標牌的類型顯示了某一區域文化教育和宣傳的焦點。根據標牌的內容,美麗鄉村的語言標牌主要有碑文牌匾、政府政策宣傳語、村莊景點標語及相關信息、村民活動開展公告、村莊簡介、村規民約以及廣告等其他公眾性信息7大類,具體數據見表1。

表1 標牌類型
其中,出現頻率最高的是碑文牌匾類約占33%,其次是政府政策宣傳語約占31%,村莊景點標語約占25%。
根據標牌出現的場所,碑文牌匾又可以分為景點碑文和庭院門戶牌匾,前者主要展述景點名稱、景點歷史簡介、題詞、墓碑文、道德風尚等,后者主要展述家訓民風、特殊門戶類型(五好文明家庭、五保戶、黨員之家之類)等。碑文牌匾中家訓民風之文最多(59張,約占標牌總量的14%),多題仁義禮智信等優良道德。景區相關的歷史介紹、名人題詞、詩文作品標牌數量位居其二(47張,約占11%)。這展現了新時代新農村對于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承繼,也反映了美麗鄉村建設對全村人文素養的要求。這種要求及其成效也體現在對優良門戶類型的宣傳(35張,約占8%)上,抬頭即見,可以起到自律和效仿的作用。另外,美麗鄉村涉及景點的標牌約占總體的40%(碑文牌匾類的47張加上村莊景點信息類的106張),足以說明語言資源在旅游方面的開發利用受到相當的重視。這也是美麗鄉村建設的必然要求。因為語言景觀是旅游景觀的重要構成,游客對景區的體驗、觀賞和認知很多都靠語言標牌來實現。通過語言景觀展現和宣傳鄉村歷史文化、建構景區形象,是將語言資源轉化為生產力和經濟效益的重要實現手段。
政府政策宣傳語也是美麗鄉村語言景觀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國家大政方針類標語有91張,約占21%。生態環保標語主要涵蓋在這些凸顯國家發展戰略的政策類標語中,單獨標示的不多,僅6張,這說明美麗鄉村對綠色生態文明雖有關注但還不夠。計生類宣傳標語較少,只有5張,多倡導優生優育、婚前檢查等,顯示了社會主義新農村重視男女平等、重質勝于重量的科學的人口發展理念。
至于其他的標語如治安條例、商業廣告等則較少。值得一提的是,每個美麗鄉村都有自己的村莊簡介和村規民約,數量上與鄉村數對應,都是6張。這固然存在政策意義上的某種硬性規定,比如要求每個美麗鄉村在建設之初都要確立自己的歷史、介紹和規章等,但它也確實能在維系美麗鄉村的內部認同和外部形象上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可以說是美麗鄉村的標配。
標牌語碼指的是標牌所用的語言種類。美麗鄉村的社會環境決定了其語言標牌的語碼取向。考察發現,海南美麗鄉村的標牌主要使用了漢語、英語、俄語和日語四種語碼,結構形式及數量分布見表2。

表2 標牌語碼
鄉村相對落后的對外開放水平決定了標牌語碼以純漢語為主。中英雙語標牌的出現率較低,總計39張(約占9%),主要用于對景點和路標的標注。俄語字符出現在標牌中,與近幾年來瓊的俄語游客不斷增加有關,但數量很少,只有8張,全都出現在景點名稱的標牌上。另有一處景點標牌是漢、英、俄、日四語同現。由此可見,美麗鄉村的語碼取向形成了漢語覆蓋全領域,而雙語碼或多語碼基本只出現在景區標牌的景觀模式。這說明美麗鄉村尚不注重多語能力的日常運用,暫時只關注景區標牌的多語碼呈現,其背后所折射的是“海南自建設國際旅游島以來,其國際化語言環境建設集中于旅游領域的國際化語言服務”[9],并且游客源的語言背景會直接影響到景區語碼的選擇。
字刻即標牌所用字體。不同字體具有不同的景觀功能,除了基本的信息傳遞功能外,還包括裝飾、美化、象征等文化審美功能,是關系到語言景觀審美和識讀的關鍵要素。美麗鄉村語言景觀中字體呈現多樣化特點,有簡體字、繁體字、楷書、隸書、草書等。美麗鄉村標牌的漢字主要以簡體為主,尤其是政府政策類標語,受眾是村民,為確保全民的可讀性,多以大號規范簡體字為主。碑文牌匾上除了簡體字,還有一些繁體字,但數量很少。也有一些標牌出現了隸書、草書等書法性字體,它們能對美麗鄉村的文化氛圍起到點綴的作用。這些書法性字體大多不易識別,其文化審美功能大于信息表達功能。
置放是場所符號學研究語言景觀的重要內容。選擇什么樣的空間來置放,以及如何置放,關系到景觀意義激活的效度。語言標牌的置放包括去語境化(decontextualized)置放、越界式(transgressive)置放和場景化(situated)置放[10]。去語境化置放是指標牌意義不受置放空間環境的限制,始終以同一形式出現,越界式置放指標牌位置不當或未經批準,場景化置放是指標牌位置適當,與空間相配,能夠有效激活景觀意義。
考察發現,場景化標牌居多,標牌多置放在與標語內容相關的場所中。但也有不少越界式標牌,主要是碑文牌匾類。一方面位置不合理,如“貴妃池”沒有放到景點前方的醒目位置而是放到容易被景點遮擋的后側方,另一方面置放比較隨意,或直接靠在墻角,或亂掛、亂貼,幾乎沒有空間意識感。
Halliday指出,語言是“表征社會現實的主要手段,社會系統通過語言過程得以建構”[11],話語建構過程本身就是一種社會建構過程。語言景觀則是空間話語的直接表現形式,它是某一地域語言與社會互動關系的映射,通過語言可以識解社會關系和社會結構,包括群體的社會特征、活動模式,以及形象、影響力等文化軟實力。從美麗鄉村的語言景觀可以看出,鄉村空間話語是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理念的反映,代表了新時代鄉村的文化審美,是新型鄉村關系與結構的可視化表達。
1.注重歷史文化氛圍的構建
與以前農村的語言景觀相比,美麗鄉村更注重村莊的歷史文化氛圍。碑文牌匾是美麗鄉村歷史文化顯現的主要平臺。在美麗鄉村建設開展之前,鄉村有名無“史”,當今每個美麗鄉村都有村碑、村史及多種多樣的景點標牌。同時在語言景觀的識讀中,不僅可以感受到村莊的文化之美和歷史積淀感,也能對本村村民以及外來游客進行很好的文化教育,進而增強美麗鄉村的文化知名度和歷史記憶感,真正實現民有所養,民有所知,民有所憶。
2.注重社會主義新農村發展理念的宣傳
美麗鄉村是新時期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領頭羊,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農村踐行新時代發展理念的先鋒模范。在所調查的語言標牌中,最凸顯的就是政治標語和家訓民風宣傳語,字體和擺放位置都非常顯眼,這種主體型標牌成為美麗鄉村宣傳和教育的重要窗口。雖然表面上直接規約村民行為的標牌數量大幅減少,而換以間接的家訓民風為主,但這并不是道德力量的淡化,而是宣傳方式的轉變,反映了新時代新農村社會發展理念的柔性化和人本主義色彩。
3.對國家語言文字政策的積極落實
從語言標牌的語碼和字體來看,美麗鄉村較好地踐行了我國的語言文字政策。2001年元旦《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語言文字法》開始實施,推廣普通話、推行規范漢字成為國家層面的要求。美麗鄉村標牌在用語上以漢語覆蓋全領域,在用字上以規范漢字、簡體字為主體,這體現了對國家語言文字政策的積極落實,也是語言規劃取得成效的表現。另外,漢英雙語標牌不多(48張,約占11%),顯示了英語滲透力在鄉村地域的受阻,但并不是完全為零,仍然呈現出一定的傳播勢頭。
1.景觀表達較為粗糙
語言景觀的功能主要有兩方面,一是信息功能,二是象征功能。從考察結果來看,美麗鄉村的語言標牌還停留于關注景觀的信息功能,而忽視景觀的象征功能,對語言景觀的文化資源再生產價值認識不夠,缺乏語言景觀構建的內在主動力。首先,美麗鄉村語言景觀雖然內容類型突出,具有時代特色,但展現方式和文字設計相對呆板。對鄉村歷史文化的展示,主要采取文字標牌敘述,表現形式比較單一,對語言景觀設計和價值體系的認知不夠科學和全面。其次,在語言標牌的文本中也出現用字用詞不規范、語句不通順、措辭不嚴謹等現象,比如“請注意過馬路安全!”“保護村民的健康安全”等。再者,有的標牌上同一內容的英文翻譯出現兩種譯法,排版出現文字重復,以及標牌越界式置放(圖5—8)等,均顯示了鄉村語言景觀設計的不嚴謹和表達的粗糙。
2.信息值獲取率不高
信息值是Gunther Kress和Theo van Leeuwen[12]提出的視覺語法(visual grammar)理論中的一個概念,他們認為視覺圖像的構圖意義取決于設計中的顯著性(salience)、邊框(framing)和信息值(information value),顯著性的主要因素是視覺符號的大小、顏色和位置等,邊框是指視覺符號與中心的相對位置,圖像置放于中心或邊緣反映了信息重要與否的地位。信息值是對話語信息類型(主要包括已知信息、常識性信息、新信息等)的獲取以及因上下、前后、左右、中心邊緣等位置不同引起的信息價值大小的評判。調查中發現,美麗鄉村有些語言標牌的內容可讀性差,信息獲取比較混雜甚至困難,導致信息值下降。具體表現在:
(1)標牌內容混雜,主要是指一種功能屬性的標牌上具有不同一的內容,比如有的標牌本屬路標指示牌,結果在其上面又加上道德教育內容或交通警示語,又比如旅游宣傳語和店鋪廣告語沒有區別度地堆在一起。內容混雜使標牌的功能發生紊亂,降低了標牌信息值。
(2)有的標牌語言設計長篇累牘,文字字體小而多,不易識讀,沒有凸顯性和邊框限制,導致受眾要么干脆放棄識讀標牌的內容,要么費力閱讀后產生不舒適感和不美觀感。
(3)美麗鄉村的村莊和景點歷史介紹也不統一,文字或詳或略,有多有少,導致標牌信息有的顯得冗余,有的反而欠缺,認知效率不高。
(4)有的語言景觀字跡模糊不清,一些標牌破損比較嚴重,還有的標牌信息失去時效沒有及時更換。這些都對美麗鄉村語言景觀的構建產生負面影響。
語言景觀是區域形象、文化審美和社會發展的映現。綜觀海南6個美麗鄉村的語言景觀,總體來說,景觀特色比較凸顯,但標牌設計比較粗糙隨意,對語言景觀設計和價值體系的認知尚不夠科學和全面,導致語言景觀的文化效力沒有得到充分發揮,語言景觀未能真正起到文化資源再生產的作用,空間話語構建能力尚弱。上述問題看似語言文字的問題,實則影響美麗鄉村的文化傳播效益和經濟生產效益,影響村民和游客的文化體驗和生產生活,進而影響美麗鄉村的文化建設和長遠發展。
語言景觀的價值建立在對語言屬性和功能的認識基礎之上。對語言的價值認知可建立系統三層論。從底層來說,語言是人類交際的工具,這是語言最基本的功能;語言是人類所特有的,而人又是社會人,處于各種社會結構和社會關系中,使得語言與社會發生了密切的關系,這是語言的中間層;當語言在社會運用過程中,與人類的認知、思維和文化意識發生關系時,語言的價值在更高層面顯現,這是語言的上層。底層是語言的基本功能,中層是語言的社會功能,上層是語言的認知功能。語言景觀價值便是在語言的三層功能體系中體現和完成的。新文化地理學認為,景觀不僅僅是一種“事物”,還帶有文化意識形態的象征功能,它反映并幫助產生社會實踐、社會關系和社會身份,自身也成為一定空間內競爭權限的場所[13]。而對景觀的識讀和理解,又離不開創建、描述與解釋或者裝飾這些景觀的語言文字著述系統。這種景觀價值的觀點反映了對語言上層價值的科學認識。
法國哲學家Lefebvre提出了“空間生產”(production of space)理論[14],認為空間是被生產出來的,同時也是社會關系和社會結構再生產的重要載體。而在這種生產與再生產的過程中,語言景觀及其建構起來的空間話語是空間生產的直接表征,并能映射出物質場所背后的權力、資本等社會要素。吳會娟[15]指出權力型語言景觀的生產者往往是某一權力階層的代表,其語言文字旨在表達其所處社會階層的利益與價值訴求。還有廣告等商業型語言景觀激發的是語言作為人力資本和公共產品的經濟屬性[16]。所以,語言不僅是一種工具,也是一種資源,還是一種意識形態,“語言景觀是多方主體在政治意識、經濟需求、文化認同、社會發展需要等眾多因素的權衡抉擇之后所達成的語言呈現狀態”[17]。語言景觀不僅可以映射出空間生產背后的政治經濟文化動因,還能反向推動空間生產和再生產。語言景觀是區域歷史文脈的重要內容,其隱性的文化象征功能一定程度上有助于重塑地理空間為社會空間,深化人們對空間的集體記憶,進而引發空間新的生產和消費結構。綜上,語言景觀是空間生產的話語表征,空間話語又能促進空間(再)生產。所以,美麗鄉村建設需要積極引導民眾對語言景觀價值的合理評估,構建具有語言景觀特色,并且符合科學管理準則的空間話語。包括正確認識不同語言景觀所具有的弘揚、規范、提醒、宣傳及認知等不同社會功能,尊重不同受眾對語言景觀引發的空間認知差異并有效引導不同受眾對政治政策以及道德觀念的公共認知,保持、重構、豐富美麗鄉村的地方性特色,促進文化資本轉化為經濟效益等。
語言景觀的構建首先需要從內在出發,并考慮外在的規章、制度和群體認同等。Ben-Rafael[18]對此提出了四條原則:突顯自我(presentation of self)原則、充分理性(good reasons)原則、集體認同(collective identity)原則和權勢關系(power relations)原則。突顯自我原則是指語言景觀設計凸顯個性特征;充分理性原則是指語言景觀能夠理性滿足標牌受眾的需求;集體認同原則是指語言景觀能夠獲得公眾的集體認可,反映其集體意志和身份;權勢關系原則是指語言景觀反映強勢社會群體利益和要求,對其他群體具有一定的管控力。在上述原則的指引下,可以從以下兩方面加強美麗鄉村語言景觀構建:
一方面,美麗鄉村語言景觀設計者要將自身優勢和特色展現給公眾,這種“自我優勢展現”可以突顯區域特色。比如少數民族村寨可以將民族特色文字展現給公眾,即使其文字不是當前交際工具,亦可成為民族文化符號的象征,達到吸引公眾注意力、增加空間辨識度的目的。另外,語言景觀符號的展現方式也可以利用新科技手段不斷推陳出新。除了文本小冊子、木質牌匾、碑文石刻和紙質印刷外,還可以制作電子顯示屏、音頻圖像展示、手機微信掃碼等多模態語言景觀。再者,可以設計開發富有地方特色的語言類或字刻類文創產品,如海南鄉村可以開發椰殼木刻、火山石刻等特色刻版,將語言文字與地方文化特色有機結合,提升村民及游客對美麗鄉村的空間記憶力。
另一方面,語言景觀設計要體現充分理性的原則,不能為特色而特色,需要深刻認識到“語言不僅是一種交際工具,還是一種特殊的社會資源和公共產品”[19],需要滿足受眾的需求和尊重市場的導向,換句話說,標牌要充分考慮其有效性,減少直至杜絕出現影響語言景觀效力的問題,如前述的設計粗糙、內容可讀性差、凸顯度弱、信息值低等不良現象。因為語言景觀并不是語文符號的簡單陳列或隨意呈現,而是具有一定的空間象征意義。特定區域的語言景觀,應該汲取區域文化內涵,并將這種內涵通過語言景觀形式投射到物質空間形態層面,這樣景觀才具有生命力和可持續性。不規范的標牌起不到有效的信息傳遞功能,文化象征功能更無從談起,十分影響美麗鄉村的外宣形象和社會評價。另外對語碼的選擇應符合國家語言文字法的規定,同時兼顧國際化和現代化的趨勢,正確認識英語等外語語碼的景觀價值,做好不同語碼在鄉村語言景觀的社會效益分析,以明晰不同場所的外語語碼主要發揮的是有效溝通的信息功能還是作為某種設計元素的裝飾功能,進而在語言景觀中合理地展現。
當前美麗鄉村語言景觀總體水平不高,空間話語構建能力尚弱,一方面緣于農村經濟、交通、教育等發展水平的滯后,另一方面也是國家語言規劃宏觀大局不夠重視的結果。
科學管理是建立在對語言符號和語言景觀的科學認識基礎之上的。語言生態論、語言價值論、語言經濟學等理論應該成為語言景觀理論探索的重要基礎。在構建語言景觀時,積極吸取和學習傳播學、社會學、藝術設計學等學科相關理論,運用視覺語法和視覺修辭(visual rhetoric)理論,把握視覺符號的三大功能,即文字圖像的再現意義、互動意義和構圖意義[20],有效編碼文字圖像,合理地闡釋語言景觀背后的人類經驗、話語行為和社會交往狀態。
政府有關語言管理的職能部門一定要身先力行,深化對語言在多元化社會建設中的功用認識,科學指導,積極宣傳,加強監督美麗鄉村的語言景觀工作,充分認識到語言景觀的“激勵效應”(carryover effect),重視語言景觀的文化資源再生產力和空間效益的生產過程,增強空間話語構建能力,提升美麗鄉村的文化軟實力。
本文以海南6個美麗鄉村為例,縮影式地分析了美麗鄉村的語言景觀,意在探討鄉村語言景觀的構建機制。在城鎮化進程日益加速,城鄉地域特色喪失、城市意象趨同加劇的背景下,美麗鄉村巨大的社會空間,應該有其自身特色的語言景觀表現和空間話語構建能力。而目前看來美麗鄉村語言景觀的總體水平不高,空間話語構建能力尚弱。所以還需要我們進一步反思城市與鄉村語言景觀的差異,考察鄉村語言景觀的空間分異特征和空間格局,深入分析影響美麗鄉村語言景觀建設的因素,著力探討鄉村語言景觀形成的過程、驅動機制和管理機制,進而構建社會主義新農村的空間話語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