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何一種事物或行業都存有著各種類型和差異,或高或低,或大或小,或對或錯。中國畫這個行業也是如此。所以我把中國畫領域里常見的一些現象歸類分析,也是希望從中找到問題和原因,以此作為自己對于中國畫的認識和理解。
“江湖”這個詞有很多解釋,內涵多涉獵廣泛,在這里不作延伸解釋。我要說的“江湖”是在中國畫范圍內江湖與非江湖的區別與影響。在人們的印象里,一般都把江湖和業余、江湖和藝人、江湖和騙子聯系起來。比如:民間大集上吹糖人的和賣藝耍把式的,還有算命的先生都被稱為手藝人或江湖藝人,做得好是手藝人,做不好或者糊弄人那就是江湖騙子。所以,如果江湖騙子混進了專業圈里不僅攪亂了秩序,而且對人們的認知也是一種傷害。
畫畫有江湖,畫畫圈里也有江湖藝人和江湖騙子。如何辨別真偽與不同,可以用兩個點來說明。一是江湖畫的作畫流程和手藝人的方式一樣不受外界環境和個人情緒的影響,在任何時候甚至惡劣的情況下都能熟練地完成畫作,而且是百分百的成功率,也是平時常說的有一手好活兒。它和藝術的區別是情感與學術的缺失。第二是對傳統題材、民俗故事和舊人物畫片的重復性復制與抄襲式摹仿。比如鐘馗捉鬼這個民間傳說,人們非常熟悉,使用也較廣泛,寓意也多,大家基本上也都畫過這個題材,可以掛在門口驅鬼辟邪,也可用“福從天降”或“福到眼前”比作生活如意吉祥。鐘馗這個畫稿流傳于民間實用于民俗,幾乎家家都用。像這樣的題材畫作雖然用中國畫方式但從專業性質上和藝術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它應該屬于民間藝術里的風俗畫,是畫匠的畫或者江湖的畫。
在近幾年,美術圈抄襲事件很多,引起了許多公憤。打個比方,假如這類抄襲的畫作用于商品買賣只是賺幾個小錢是為了茍活,恐怕情況就另當別論了,人們會說這是江湖丑陋或是不恥的行為。但如果把抄襲的作品代替自己的創作并面世于學術領域才是性質惡劣的關鍵。我的意思是說,如果從這個角度看中國畫的傳承流變,在繼承與模仿、復古與抄襲之間是否存在著心照不宣式的僥幸。嚴格說來,當前一些作品從章法到技術,從圖式到審美再到格式,甚至精神境界不都是對傳統圖式的一大抄嗎!所以,這種重復性的、模仿性的、復制性的、抄襲式的作品都應歸于民俗文化里中國畫的“江湖”范疇。
重新認識當今中國畫特征,這里是指從傳統繼承而來的中國畫,我認為可以用以下幾點說明“文人型”作品的基本原理。
(一)當下中國畫圖式是集宋代院體畫與文人畫相結合的產物,我指的是畫面圖式設計與結構類型。之后,又融入了西方透視法和素描基礎因素的結果。
(二)中國畫的知識背景是傳統文化背景。從畫面呈現的文化元素來看,由詩書畫印構成的中國畫,其文化內涵與外延基本上是在文史類范圍,或詩詞歌賦對應于筆墨方式的詩意性表達。
(三)中國畫標準是早已被確定的標準,畫家們知道標準和高度在哪里。所以,作品的精神與境界、品格與技法包括作畫順序是確定的通用的公共式準則,標準是一致的,只須按照指定的路徑比賽攀爬而已。(事實是,真正的藝術其標準與高度恰恰是藝術家自身的高度和標準,它是藝術的未知數,精神和思想高度是藝術家探索與創造的結果,這個結果才是真實的高度。)
(四)中國畫的表達方式是技法語言(非藝術語言)和詩意情境(是共性詩意)相搭配的方式。采用俯看風景的方式,是反復式寫景的過程。
中國畫追求的終極目的是它的文化情境,是文人境界和品格的自我認知,是在既定的審美程式里比較的優與劣。中國畫的文化背景很少涉及社會形態和相關問題,不求嚴謹與思維邏輯,遠離深刻關系,甚至連道德近些年都甚少涉及,更不論原則與立場對于藝術的重要性了。正因為如此,中國畫和畫家對文化的追逐(做文人雅士,畫文氣的畫)并不意味著是對真理、對思想、對觀點的追求,包括對獨立創造的思考。事實是,中國畫在百年甚至更遠的歷史中,在經歷了動蕩、戰火、災難和變局中并沒有留下太多具有價值的感悟和痕跡也就不奇怪了。相反,它依然一如既往地畫出那種完美的圖畫來。但令人奇怪的是,這種對時事視而不見的作品卻要反復強調“精神境界”與“畫家品格”,強調“人品與畫品”等。
繪畫中的“學術類”是和“文人型”相對應的類型。在中國畫領域里,具有專業精神和專業意識,不人云亦云,或者不為了“什么”而畫的獨立行為也就具備了學術研究的基礎。當然,關于學術內涵和專業研究的問題涉獵非常廣泛,在這里不做具體分析。我們只就“學術研究”應該具備的兩個指標作為說明。
(一)“獨立價值觀”是學術研究價值的重要因素,“獨立價值觀”是構成畫家分辨事物本質的立場和條件,也是深入研究的前提(就如同邏輯原點有問題,其結論和結果必定是有問題的一樣)。在藝術上缺乏獨立價值判斷也就不可能具有表達的“真實性”。由此可見,真正的藝術是其具有的獨立價值,而真正的藝術家是用畢生精力對這一價值的堅守。
(二)關于“專業性”問題,這里的專業性是指專業建構系統和體系機制,研究序列是基于學科門類,是標準和模式建設。對于中國畫藝術來說,雖然不同于自然科學那樣系統規范,但提高中國畫的專業性并以此形成可研究可拓展的專業門類是十分必要的。不然,僅憑直覺和感覺應對藝術問題,其說服力是極為有限的。
事實上,中國畫的“專業性”自宋代院體畫之后,專業意識與能力也在不斷地弱化,甚至有傾向于民俗文化的特質。直至20世紀初西方繪畫進入中國后,一種結構取代了另一種結構(我們說是西方的強勢文化)。雖然這種“強勢”使得專業意識有了一些調整,但由于中國畫生態定形已久,再次建立系統的專業秩序顯得十分困難。一個社會需不需要嚴謹的學術研究和專業體系,答案一定是肯定的。否則我們恐怕總會是東方的“業余作者”。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我不認為目前的中國畫具有了很強的學術深度與專業難度,包括引以為豪的筆墨技法。如果拋開其它因素,以熟練的技法囊括人們對于藝術的期望與追求,我是持懷疑態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