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面和背對背

文/楊洋

“老人家”居然是小伙子

25歲那年，在中央戲劇學院創作室任職的賀敬之接受邀請，前往中國青年藝術劇院給年輕創作員講寫作，傳授創作經驗。雖然賀敬之年僅25 歲，可是已經在全國如雷貫耳，他參與創作的歌劇《白毛女》，推出后產生很大影響。

聽說撰寫《白毛女》的著名作家來到中國青年藝術劇院，大家爭先恐后地前去聽課。20歲的柯巖是中國青年藝術劇院創作組的青年編劇、課題代表。初次看見賀敬之她感到萬分意外，看《白毛女》時，她覺得賀敬之肯定是頭發雪白的老人家，沒想到他居然如此年輕，只比自己年長5歲。

更加令柯巖意外的是，賀敬之絲毫沒有著名作家的架子，待人既文雅風趣又平易近人，給她留下非常好的印象。

在賀敬之講課結束后，劇院領導把創作室幾個年輕編劇的劇本拿來請他點評?？吹矫鑼懣姑涝膭”尽稜幦≡鐖F圓》時，賀敬之覺得有詩意，但是劇本僅僅表達爭取早日團圓的思想，境界有待提升。

聽完賀敬之對《爭取早團圓》的分析，柯巖接受了他的意見，而賀敬之也從劇本中看出，柯巖有良好的創作潛力，在寫作領域前途無量。講課結束后，有很多相似看法和追求的兩人開始頻繁交往，很快成為心心相印的朋友。

無微不至的照顧

在河北省大名縣鄉村體驗生活期間，賀敬之感到身體不舒服，會接連不斷地吐血，醫生檢查后診斷為肺結核。由于病情比較嚴重，賀敬之被快速送回北京復診，確認為患兩側浸潤性開放性肺結核，醫生要求他住院治療。

當時肺病并非不治之癥，不過仍然有很大的危險性。聽說賀敬之患了肺結核，許多人避而遠之，柯巖卻立即趕到醫院看望。賀敬之擔心她被傳染，鄭重其事地要求她不要再來。但柯巖微笑著說：“越是覺得病癥害怕，就越會被傳染，最好不要怕?！?/p>

柯巖的無畏與關懷，讓賀敬之深受感動，兩人的感情迅速加深。賀敬之感到，柯巖無微不至的照顧給予他巨大的精神力量，或許比藥物還有作用。直到六個月后賀敬之出院，他的肺結核也沒有傳染給柯巖，而柯巖的開朗，讓他變得比以前更加灑脫。

戀愛近四年的時候，柯巖準備趕赴朝鮮半島采訪。賀敬之去宿舍看她，朋友們突然哄笑起來：“你們還要等待什么？現在趕快結婚。”在哄笑聲中，賀敬之趁機鼓起勇氣說：“我們去登記結婚！”

聽到賀敬之的央求，柯巖猶豫不決地說：“我還沒有跟組織報告?！迸笥褌兞⒖滔蚩聨r承諾：“我們去給你報告?！笨聨r與賀敬之還在坐著談話，去報告的人便匆忙回來了，喜笑顏開地說：“可以，組織已經同意，你們馬上結婚?！?/p>

在倉促與喜悅中，柯巖與賀敬之訂下白首之約?；楹蟮谄咛?，柯巖便前往朝鮮前線采訪。

適當的距離讓關系更緊密

婚后第二年，人民文學雜志社邀請賀敬之寫幾首兒童詩，他爽快答應下來。但當天夜里，賀敬之伏案構思數小時，僅寫出幾行詩句?？聨r睡覺醒來，看見賀敬之還在絞盡腦汁地思考，便立馬起來對他說：“你趕快去睡覺，讓我來試試。”

童年生活的記憶以及平時對兒童的感情，仿佛洶涌的潮水在柯巖的腦海中不停地翻騰，她坐在桌子前，滿懷激情地寫了九首兒童詩。在《小弟和小貓》中她說：“我家有個小弟弟，聰明又淘氣，每天爬高又爬低，滿頭滿臉都是泥……”

第二天清早，賀敬之挑選六首柯巖寫的兒童詩寄給《人民文學》編輯部，并隨著稿子附言：“……我對兒童文學沒有把握，你們是有經驗的，請你們審定是否能用？”其中三首《小弟和小貓》《我的小竹竿》《坐火車》很快就在《人民文學》上刊登出來，在讀者中引起熱烈反響。

幫助賀敬之寫兒童詩后，柯巖飛快邁進詩歌領域，寫出大量兒童文學作品，連續出版了三部兒童詩集《小兵的故事》《最美的畫冊》《大紅花》，成為聞名中外的兒童詩人。而一首《周總理，你在哪里》，更讓億萬人民記住了柯巖的名字。

賀敬之和柯巖從來沒有共同撰寫過作品，也沒有給對方寫只言片語的贊美之詞。他們在生活中面對面，在工作中背對背，各自在書房里忙碌，寫出許多膾炙人口的名篇，先后榮獲全球華語詩歌界的最高獎中國當代詩魂金獎，成為志趣相投、患難與共、成績卓越的模范伉儷。

與賀敬之生活了59年后，83歲的柯巖在北京逝世。自結婚以來，二人在事業上比翼雙飛，在大風大浪里相敬如賓，讓很多人格外羨慕。賀敬之說：“我們之間都有自由，不會摻和對方的事。伴侶不能親密無間，應該給對方足夠的空間，相互保持適當的距離，不僅不會讓關系疏松，反而會變得更加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