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歷史照進現實：美利堅的進擊與撕裂

王亞晶

在美國，國會山被認為是民主的象征，兩百多年前，英國人一把火，燒了國會山;兩百多年后，美國國會暴動讓國會山的“火”再一次燃起。只不過這一次沒有英國人參與，是美國自己放了這把“火”，毀了這座“民主之山”。當歷史照進現實，如今混亂的國會山與曾經熊熊烈火中的國會山重疊，成為過去和當前美國政治社會撕裂的真實寫照。

國會山是美國政治的“神圣之地”，很少遭遇如此惡性的暴力事件。美國將去往何方？橫亙在美國民眾面前的鴻溝與裂痕，究竟怎樣彌補？面對當今充斥著混亂、破壞與暴力的美國政治，人們往往傾向于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尋找答案。

殖民

1492年8月3日，航海家哥倫布奉西班牙王室之命向西航行，以探索通往東方印度和中國的海上航路。10月20日，哥倫布到達巴哈馬群島，發現了美洲新大陸，他誤以為這片新大陸是印度，故將美洲的原著居民稱為“印第安人”。

1501年，同樣作為航海家的意大利人亞美利哥·維斯普奇到達美洲大陸考察.他斷定哥倫布發現的土地不是印度，而是亞、歐之間的“新大陸”。為了紀念他，新大陸便被命名為亞美利加州（America），簡稱美洲。

這時的世界處于大航海時代，率先發展資本主義的歐洲在科技與貿易等方面領先于世界水平，對于急需資本積累和領土擴張的歐洲來說，發現新大陸就像是一頭嗷嗷待哺的餓狼看見新獵物，其中餓得最狠的莫過于英格蘭和法蘭西。他們在美洲互相搶奪底盤，迅速建立起自己的殖民地。

1607年，英國人在北美建立了第一個永久殖民地弗吉尼亞。隨后，為了建設殖民地，英國開始向北美移民，這些移民通常是在英國本地無法生存下去的人，比如失去土地的農民、生活艱苦的工人等。除此之外，英國人還擄掠非洲黑人充當奴隸，開發北美殖民地。1620年，一百余名英國殖民者乘著一艘名為“五月花號”的船來到北美，他們登陸的地方就是今天美國馬薩諸塞州的普利茅斯。在此之前，大部分殖民者的目的都是追求財富。但是，這艘船上還有一群特殊的人，那就是受到宗教迫害的清教徒。

什么是清教呢？16世紀，歐洲進行了一場基督教自上而下的宗教改革運動。基督教分出來一個新派別：新教，老的一派稱為天主教。再后來，新教又分出來一些小派別，其中一個就是清教。這批清教徒認為《圣經》是唯一的信仰，希望擺脫王權對教會的控制，提倡“勤儉清潔”的生活。但是，清教徒的要求未能實現，16世紀末，清教徒開始遭到政府和教會勢力的殘酷迫害。所以來到新大陸的清教徒和傳統殖民者的動機有所不同，他們想遠離迫害，在這塊新大陸傳播自己的宗教。

“五月花號”登陸前，乘客們在船內制定并簽署了一個共同遵守的《五月花號公約》，有41名成年男子（多為清教徒）在上面簽字。內容為組織公民團體、擬訂法規等，奠定了自治政府的基礎。這個公約確定了一個原則：人們在自愿的基礎上，有權實行自治和法治，即自己有權利決定應該怎么管理這片土地。可他們簽訂的這一紙公約，并沒有受到英國國王的同意，這只是他們自己給自己的權利。事實上，這一紙公約可以說是后面美國宣布獨立合法性的源頭，它相當于美國的出生證。

一直以來，《五月花號公約》都被認為是美國歷史上的第一個民主公約，它開頭的第一句是：“In The Name of God，Amen.”很像現在美國總統就職時，把手放在《圣經》上然后才宣誓。還有美國政客們很喜歡說的一句話：“God bless American.”比如美股第三次熔斷后，特朗普發推：God Bless the USA！或許從那一群清教徒簽訂《五月花號公約》開始，民主和“上帝”便在美洲大陸上生根發芽了。

英國移民來到美州后面對著一系列的生存問題，但他們受到了來自印第安人的歡迎與善意。印第安人教會了英國人如何種玉米、如何打獵等。1621年11月，英國移民在印第安人的幫助下，迎來了第一個豐收年，他們決定宴請印第安人部落，宴席持續了3天，這便是美國感恩節的由來。從這個角度來說，印第安人也在創造著美國的歷史。

然而和平是非常短暫的，隨著越來越多的殖民者進入美洲，殖民者與印第安人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突出。半個世紀后，戰爭爆發。這場戰爭受到傷害最深的是印第安人，他們被殖民、被侵略、被屠殺，失去家園、失去同胞，一時之間美洲大陸上的印第安人人口銳減，這里就成為了白人的天下。如今，美國的印第安人依舊寥寥無幾，不知道美國人在慶祝感恩節時是否會想起當初印第安人的那些善意？

在與印第安人的矛盾得到初步解決后，殖民者與所屬國的矛盾隨之而來。1607年—1733年間，英國殖民者先后在北美建立了十三個殖民地。18世紀中期，殖民地的經濟、文化、政治相對成熟，但此時英國國會對這些殖民者主張高壓手段，為了減輕國庫壓力，征收重稅，嚴重損害了殖民地人的經濟利益。18世紀70年代，英國進一步執行高壓政策，1770年3月，英國殖民當局大肆屠殺北美殖民地波士頓民眾，即波士頓慘案。由于受到英國的不斷迫害，殖民者獨立的念頭越發強烈……1775年4月19日清晨，波士頓的殖民者在列克星敦上空打響了反抗的槍聲，揭開了獨立戰爭的序幕。

進擊

從1620年第一批英國移民進入北美開始，到1775年獨立戰爭的序幕被揭開，經過一個多世紀的發展，英屬北美各殖民地的經濟來往日益密切，在長期的交流、融合過程中，英語成為來自各殖民地的共同語言，逐漸產生了共同的文化。在此基礎上，美利堅民族開始形成，民族意識逐漸覺醒。18世紀上半期，啟蒙思想在英屬北美殖民地得到傳播，涌現出一些杰出的思想家，如本杰明·富蘭克林和托馬斯·杰斐遜。

1776年7月4日，獨立戰爭的總指揮官喬治·華盛頓發表了《獨立宣言》，這份宣言由杰斐遜起草，其他十三個英屬殖民地代表共同簽署聲明，正式宣告了美國從英國獨立，建立起了美利堅合眾國，確立了“三權分立”的政體，定都華盛頓。英國惱羞成怒，與美國進行了長達8年的戰爭。直到1783年英國戰敗，才正式承認了美國的獨立地位。十三個殖民地被改為十三州，成為了如今美國的雛形。

和其他的資本主義國家一樣，美國建國后的當務之急就是開疆拓土。從當初的被殖民者到如今的殖民者，美國的進擊之路才剛剛開始。1803年，美國從法國手中購買了面積達200多萬平方公里的路易斯安那。此后，又拓展了更多的領土，如佛羅里達、夏威夷等等，美國領土逐漸由大西洋沿岸擴張到太平洋沿岸。在這個過程中，白人移民不斷與北美土著居民印第安人發生矛盾沖突。特別是世代安居在美國西北部和西南部的印第安部落，深受美國西進殖民擴張運動的危害。因而，印第安人不得不求助于駐守在加拿大的英國。

英國迅速和印第安部落結盟，發動英美戰爭，企圖侵占美國領土。此次戰爭中對美國打擊最大的當屬其薩比克戰役。1814年8月19日，2500名英國部隊在馬里蘭沿岸登陸。8月24日，英軍徹底擊敗了保衛華盛頓的美國民兵，順利挺進華盛頓。當晚，英軍燒毀了國會大廈和總統府邸，為了保證大火能夠燒到第二天，英軍還特意添加了不少燃料。熊熊燃燒的大火伴著滾滾濃煙，將整個黑夜映照得透亮，遠在巴爾的摩地區都可以清晰地看見華盛頓的火光。然而快至凌晨時，突然天降大雨，燃燒的大火被撲滅，英軍也被迫退回到艦船上。火燒華盛頓就此告終。它成為了這場戰爭中美軍最黑暗的時刻，也成為了美國人心中悲痛的集體記憶。

英美戰爭后來草草結束，雖說雙方都沒有占到便宜，但這場戰爭卻成為了美國進擊之路上的一個分水嶺，大大鼓舞了美國人的士氣，使得民族精神更加凝聚。美國的領土擴張依舊如火如荼地進行，于此同時，美國經濟也發生了顯著變化，北方走工業化路線，進行大量的資本原始積累;南方受氣候影響，形成種植園經濟，以奴隸勞動為基礎，模式不斷擴大。

隨著南部和北部兩種不同社會經濟制度斗爭的激化以及黑奴反抗運動的不斷爆發，南部奴隸主集團害怕黑奴制一旦被廢除無法賺取暴利，因此開始有獨立的想法。實際上，那時的總統林肯雖說來自北方，但并沒有明確廢除奴隸制，但是心急如焚的南部奴隸主集團在1861年宣布南方11個州脫離聯邦，自稱美利堅聯盟國，美利堅聯盟國和美利堅合眾國就打起來了，南北戰爭爆發。

在北方軍事行動屢次失敗的情況下，林肯意識到解放奴隸的必要性。因為只有這樣，南部才能投降。1863年，林肯頒布了《解放宣言》，解放黑奴！叛亂各州的黑人奴隸都被視為自由人，允許參軍，短期內十幾萬名黑人參加北部軍隊，北方迎來了戰事的轉折點。1865年，南部投降，從此美國恢復統一。

19世紀末，內戰之后，美國工業化步入成熟階段。機器代替了手工，全國性的鐵道網增進了貨品流通。許多重要的新發明出現，如電燈、電報等。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美國宣布中立，向交戰雙方提供軍火，不久又對協約國進行貸款。這一“中立”行為，不但使得美國的領土沒有遭到戰爭破壞，而且還大發戰爭財。一戰后，世界金融中心由英國倫敦轉移到美國紐約。

隨后，美國更是瘋狂地進行資本積累。不斷地投資、提高產能，使得生產相對過剩，市場混亂。1929年，美國首先爆發經濟危機，進入大蕭條時期。大蕭條影響的不只是美國，世界各國都受到牽連。1932年，總統羅斯福推出一系列政策暫時挽救了美國的嚴重經濟危機。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戰開始，美國重振軍備，效仿一戰，又大發戰爭財。在這兩次世界大戰中，英法德等強國實力大為削弱，只有美國成為戰爭的最大獲益者。得天獨厚的發展環境使得美國實力急劇膨脹。1949年，美國黃金儲備占資本主義世界的73.4%。兩次世界大戰之后，美國已經到達它勢力的顛峰，成為了資本主義世界毫無爭議的霸主。

撕裂

20世紀90年代初期，東歐巨變、蘇聯解體，冷戰時代結束。1992年克林頓上臺，冷戰紅利以及互聯網的迅速崛起使得美國空前繁榮。2000年，當時的美國，是一個經濟持續增長112個月、聯邦政府年盈利2000億、失業率僅為4%的鼎盛的、獨霸的美國，在科技、文化、金融、體育等領域星光熠熠。克林頓在離任時甚至獲得了創紀錄的62%的支持率。

2001年，小布什上任美國總統的第一年，美國迎來了自己的轉折點。“9·11”事件造成美國3000人死亡，這宛如一道驚雷，給了這個全球霸主致命一擊。隨即，美國對中東展開了瘋狂報復，反恐戰爭爆發。在既無石油也無黃金、國土四分之三都是山地的阿富汗，美軍整整糾纏了9年。同樣是2001年，在美國推行了70年的“銀行監管法案”被徹底廢除，美國的金融市場徹底被釋放，這似乎預示著下一場經濟危機的來臨。2002年9月，小布什提出“先發制人戰略”;2003年，第二次海灣戰爭爆發;2004年，北約宣布開啟東擴進程……那幾年，世界上大大小小的事情，無論是關于政治、外交、文化還是經濟，美國幾乎都會橫插一腳，所以有人戲稱美國為“世界警察”。

2008年，次貸危機在美國華爾街率先爆發，隨后金融風暴席卷全球。歐洲金融體系瓦解，美國國債規模突破十萬億，到了2010年奧巴馬在任時，美國聯邦政府財政赤字已達1.29萬億。從1991年到2000年，美國見證了最好的十年，從2001年到2010年，美國又見證了最壞的十年。

在大多歷史學家看來，土木堡之變被定義為明朝由盛轉衰的轉折點，可這之后明朝又維持了195年;第二次布爾戰爭被定義為“日不落帝國”由盛轉衰的轉折點，這之后大英的霸權又維持了48年。如果說“9·11”事件是美國由盛轉衰的轉折點，那么美國的未來依然讓人拭目以待。但是，雖說如今的美國依舊是當今世界經濟排名第一的大國，可在國內政治、經濟都極度撕裂的情況下，已不可能再恢復曾經的如日中天了。

2021年1月6日，美國國會暴動，舉世震驚，人們在討論美國撕裂的時候也陷入了深思：美國是否正在衰落？有人認為現在的美國步入了自1962年古巴導彈危機至1964年肯尼迪被刺后近60年來最困難的時期。這種困難不是由一個黨派、一個總統或者是別的國家造成的，撕裂也不是一天就可以形成的，一切都源于美國人自己。

如今，美國的撕裂具體表現在四個方面，一是共和民主兩黨斗爭的惡化;二是白人至上與“黑命貴”之戰;三是社會極化對立加劇;四是建制派與反建制派之戰。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更是將這幾點體現得淋漓盡致，所以從某個角度來看，特朗普和拜登也是美國社會撕裂的產物。

特朗普在位4年，主張“白人至上、美國優先”，果斷扯下了“精英政治”虛偽的遮羞布，為美國設定了“絕對霸權”的新路線。他掀起了種族矛盾，改變了移民政策，破壞了中東的平衡，打破了原有的全球化格局……從

“美國夢”到如今一地雞毛，新一任總統拜登又能否力挽狂瀾？可就像奧巴馬認為小布什有錯、特朗普認為奧巴馬有錯一樣，拜登也只是在糾特朗普的錯，只糾錯不改正，這根本無法解決美國的核心問題。如今，美國最核心的問題是：它將“美國能永遠成功地進行全球掠奪”置于“國家強盛、人民幸福”之上，而且絕大多數人都沒意識到。這使得撕裂越來越嚴重，造成惡性循環。

從被殖民到殖民，從被侵略到掠奪，240多年的美國歷史可謂是跌宕起伏。美國不是一天強大起來的，也不是一天就能撕裂的。當今的美國，以種族、階級等維度劃分，分成了大大小小、林林總總的利益團體。有人受益，必然就有人受損。有人得權，就必然有人失勢。一次很常規的權力移交，都能演變成共同體內部的你爭我斗，美國引以為傲的“民主燈塔”何在？共同的利益叉何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