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依林 ,何 苗
1天津大學教育學院,天津,300350;2天津大學心理研究所,天津,300350
高中階段位于青春期的中后期,是身心發展的關鍵時期和心理行為問題的高發階段,高中生極易產生抑郁、焦慮、壓力等心理問題,心理健康狀況不容樂觀[1]。近年來,正念訓練作為心理干預與治療措施逐漸應用于高校心理健康教育中[2],但在中學的應用非常有限。正念是指一種有意識地、非批判性地關注當下經驗的覺知形式[3],能夠正向預測高中生心理健康,是正念訓練的方法基礎[4]。已有研究表明自我同情、經驗回避是心理健康的重要指標,與焦慮、抑郁等心理病理過程關聯,能夠直接影響高中生心理健康[5-6]。此外,經驗回避也可以調節自我同情和心理健康之間的關系[7]。目前研究普遍認同正念對心理健康的積極作用,但是在高中生中的影響機制研究鮮見[2]。基于此,本研究以高中生為研究對象,深入探析自我同情、經驗回避在正念與心理健康間的中介作用,為中學開展心理輔導、提升高中生心理健康水平提供實證依據。
采用分層整群抽樣方法,于2019年10月選取天津市3所普通高中為調查地點,每個年級隨機抽取部分班級施測。征得學校教學主管部門批準和配合后,由研究者和經過培訓的心理學專業研究生擔任主試,向學生講明研究意圖并強調自愿、據實填答等原則,以班級為單位在班會課上進行團體施測。每位被試自愿參加測試,并簽署知情同意書,施測完成后統一回收問卷。共發放紙質問卷542份,回收有效問卷489份,有效率為90.23%。
1.2.1 一般情況調查表。包括學號、性別、年級、獨生與否和住宿情況等信息。
1.2.2 正念注意覺知量表(Mindful Attention Awareness Scale, MAAS)。由Cebolla編制,陳思佚等漢化[8]。該量表為單維度結構,15個條目描述的問題均為高正念水平的對立面,采用6點計分(1=幾乎總是,6=幾乎沒有),得分越高表示正念水平越高,本研究中,MAAS的Cronbach's alpha為0.864。
1.2.3 高中生自我同情問卷。由宮火良根據Neff編制的自我同情問卷修訂而成[9]。問卷包含自我寬容、普遍人性和正念3個維度,共12個項目,采用5點計分(1=沒有,5=總是),得分越高表示自我同情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該問卷的Cronbach's alpha為0.873。
1.2.4 接納與行動問卷第二版(Acceptance and Action Questionnaire 2nd Edition, AAQ-Ⅱ)。由 Frank編制,曹靜等漢化[10]。問卷為單維度結構,共7個條目,采用7點計分(1=從未,7=總是),分數越高,經驗回避程度越高。本研究中,AAQ-II的Cronbach's alpha為0.900。
1.2.5 抑郁-焦慮-壓力量表。由Lovibond編制,Taouk等翻譯[11],包含抑郁、焦慮和壓力3個維度,每個維度有7個題項,采用4點計分(0=不符合,3=非常符合),得分越高表明心理健康水平越低。各維度得分也可用于相應負性情緒狀況的診斷[12]。本研究中該量表Cronbach's alpha為0.958。
在EpiData 3.1中錄入數據,使用SPSS 23.0以(均值±標準差)形式描述正態分布數據,以中位數和四分位間距P50(P25,P75)形式描述非正態分布數據,并進行Mann-Whitney U 檢驗、Kruskal-Wallis H檢驗及Pearson相關分析;在Mplus 7.4中建立結構方程模型,并進行非參數百分位Bootstrap檢驗;以P<0.05作為差異和統計學意義的判別標準。
489名有效調查對象中,女生252人(51.47%)、男生237人(48.53%);高一170人(34.81%)、高二166人(33.97%)、高三153人(31.22%);獨生子女143人(29.23%)、非獨生子女346人(70.77%);走讀生404人(82.57%)、寄宿生85人(17.43%)。
高中生自我同情得分為(43.83±18.26),經驗回避得分為(22.87±9.54),正念得分為(47.82±20.86)。心理健康得分為22.25(13.85,28.13),其中,抑郁、焦慮、壓力3種負性情緒檢出率分別為56.68%、70.15%、77.29%。見表1。

表1 抑郁、焦慮、壓力的診斷標準及檢出率(n=489)
由表2可見,不同年級學生的心理健康總分及各維度得分均存在顯著差異(P<0.01),事后多重比較顯示,高三學生總分及各維度得分均高于高一、高二學生(P<0.01);高一學生的焦慮得分比高二學生更高(P<0.05)。獨生子女、走讀生的總分及抑郁、焦慮得分均顯著低于非獨生子女或寄宿生(P<0.01)。在各班班主任處獲取本班學生最近一次考試的總成績排名,從前至后按四分位間距將班級成績分成1-4等;班級成績排名靠前的學生總分及抑郁、焦慮得分顯著低于靠后的學生(P<0.01),但壓力得分更高(P<0.05)。
心理健康總分及各維度得分與正念、自我同情得分呈顯著負相關(P<0.05),與經驗回避得分呈顯著正相關(P<0.05);正念得分與自我同情得分呈顯著正相關(P<0.001),與經驗回避得分呈顯著負相關(P<0.05);自我同情得分和經驗回避得分呈顯著負相關(P<0.05);心理健康三個維度得分均呈兩兩正相關(P<0.001)。見表3。
根據溫忠麟等的中介效應檢驗方法[13],正念作為自變量、心理健康作為因變量、自我同情和經驗回避作為中介變量,建立結構方程模型(見圖1)進行中介作用分析。結果顯示,擬合指數均達到可接受標準,2/df=1.694、P=0.021、RMSEA(90%CI)=0.046(0.043,0.049)、CFI=0.957、TLI=0.966、SRMR=0.034,表明模型擬合良好。
采用偏差校正非參數百分位Bootstrap法重復取樣1000次,對各通徑系數的95%置信區間進行檢驗。結果顯示,95%的置信區間均未包含0(見表4),表明在高中生群體中,自我同情和經驗回避在正念與心理健康間的中介效應、自我同情→經驗回避在正念與心理健康間的鏈式中介效應以及正念對心理健康的直接效應均有統計學意義。在控制了自我同情、經驗回避之后,正念對心理健康的效應仍是顯著的。因此,自我同情、經驗回避在正念對心理健康的影響中發揮部分中介作用。

表2 不同人口學特征高中生心理健康及各維度得分比較 P50(P25,P75)

表3 高中生正念、自我同情、經驗回避、心理健康及各維度得分的相關矩陣(n=489)

圖1 自我同情和經驗回避作用于正念與心理健康的中介模型

表4 高中生正念對心理健康各效應的分解
描述統計結果顯示,高中生抑郁、焦慮、壓力的得分均值(6.47,6.84,9.37)均高于徐凱[14]、龔栩[15]等分別針對初中生(4.08,5.30,5.69)和大學生(2.97,5.42,6.12)的研究得分均值。抑郁、焦慮、壓力等的檢出率分別為56.68%、70.15%、77.29%,表明三種典型的負性情緒體驗在高中生中廣泛存在,甚至有可能出現因高中生個體心理健康水平較低,導致情緒障礙和心理疾病的情況。可能是因為高中生學業更為繁重而且面臨著高考的壓力,再加之自身身心發展尚未成熟、情緒管理與調節能力有限,在家庭、社會、人際交往等多重壓力下,更容易出現心理危機事件,進一步惡化心理健康。
結果顯示,心理健康各維度得分在不同人口學特征上存在差異,年級、是否獨生、住宿情況和學業成績等是影響心理健康的重要因素。在臨近高考引發的高應激狀態下,高三學生面臨著更高程度的心理危機,往往造成大量的負性情緒困擾,嚴重影響心理健康;高一學生面對新的學習、生活與社交環境,更容易出現適應障礙,進而引發內心沖突與緊張,產生焦慮和抑郁心理。走讀生和獨生子女具備更高的家庭關注度與家庭支持,其抑郁、焦慮等不良情緒更易被家長發現并采取有效措施進行改善[14],因此心理更為健康。學習成績較好的學生具有較高自我效能感,在家庭、學校及社會都能獲得更高的社會支持,能夠有效避免抑郁、焦慮等心理問題,但也容易產生過高的自我期許和競爭意識,壓力水平較高。
結構方程模型表明,正念能夠直接正向預測高中生心理健康,這與以大學生為對象的研究結論基本相同[2],但直接效應占比較低,大部分高中生僅在緊張狀態下才可能訴諸正念。中介效應檢驗結果表明,正念主要通過自我同情的中介作用影響心理健康(占總效應的44.97%)。正念引導高中生以開放的認知方式、平和友善的態度關注當下自身的感受和處境,即培育自我同情。從社會支持緩沖器模型的角度看,自我同情是積極的自我資源和行之有效的自我調節策略,促使高中生穩定地預測自我價值感,營造安全、輕松的心理環境,不僅可以促進心理健康,而且能夠保護個體不受負面感受和情緒的有害影響[6,16]。因此,正念可以通過引導自我同情來提升心理健康。
研究還發現經驗回避在正念與心理健康間起中介作用。正念與經驗回避對應著相反的認知心理過程,正念提倡增強內在體驗意識,對于消極情緒或事件持有自我暴露和接納的態度[17],可以削弱經驗回避趨勢。經驗回避的缺失促使學生采取積極應對方式,充分地管理情緒和平衡認知,阻止消極情緒的惡性循環[18]。因此,正念可以通過減少經驗回避來維護心理健康。此外,自我同情→經驗回避在正念與心理健康之間起鏈式中介作用。正念培育自我同情,進而促進高中生的自我接納,使其體驗到更多的正性情感,樹立積極自我評價,從而引發經驗回避缺失,提升心理健康水平[6-7]。
鑒于正念主要通過自我同情和經驗回避影響高中生心理健康,高中教育工作者應積極開展正念訓練來引導自我同情的發展,避免經驗回避的持續,維護和促進高中生心理健康。本研究局限性在于采用橫斷研究,難以推斷變量間的因果關系,未來的研究還需結合實驗和縱向研究,更深入地揭示變量間的作用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