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徐超 上海大學
在1979年改革開放之前,中國長期處于計劃經濟的大環境之下,中國人民銀行作為國內唯一的銀行,基本處于金融業務的壟斷地位。改革開放之后,以中國銀行、中國農業銀行、中國工商銀行、中國建設銀行為主的國有銀行率先打破壟斷格局,但隨之而來的是由四大行所形成的寡頭市場。根據于良春、鞠源[1]整理的數據,1994年四大行的總資產占國內銀行市場總資產的92.42%。
銀行對金融業的絕對壟斷又造成支付效率的低下,銀行卡業務、POS機業務的發展在過去非常緩慢,大多數居民在支付寶等產品出現之前仍舊使用最為原始的現鈔進行交易,而在歐美國家流行的信用卡、支票等支付方面在我國并不盛行,甚至可以說發展嚴重滯后。
21世紀以來,因為電子商務、網絡購物平臺的興起,以及智能手機的普及,使得第三方支付,尤其是移動支付發展迅猛,包括支付寶、財付通在內的多家第三方支付工具成為人們日常支付的主流,逐漸取代過去以現金為主的支付方式。
艾瑞咨詢最新的調查數據顯示:2019年上半年,第三方移動支付交易規模約110.4萬億元,中國第三方互聯網支付交易規模約12.9萬億元。
而在這些第三方支付機構中,支付寶(54.2%)與財付通(39.5%)占據了絕大部分的市場,與此同時,依托于淘寶(電商平臺)與微信(即時通訊工具)兩大場景,兩家的市場份額仍在穩步上升中,排名第三的平安壹錢包(1.5%)已經不足以對頭部機構造成威脅。而以傳統商業銀行作為基礎的移動支付平臺(軟件)份額均不足1%,這是否會對商業銀行的其他業務,比如存款業務、貸款業務或中間業務產生負面影響呢?
另一方面,由于移動支付往往需要一個電子錢包來存放部分資金,加上余額寶等依托于電子錢包興起的貨幣基金的發展,這或許會減少人們的存款需求,從而影響商業銀行的存款業務。
因此,本文將通過定量分析的方式,來驗證第三方支付的興起是否會對商業銀行存款業務產生影響,如有,這影響是積極的抑或是消極的。
謝平、鄒傳偉[2]曾提出,在互聯網金融模式下,支付邊界,超級集中支付系統和個體移動支付統一。何燕崗[3]指出了第三方支付行業發展的主要特點:主體多元化、覆蓋面廣、業務模式多樣、全球化趨勢日益明顯。王碩、蘭婷[4]認為隨著電子支付市場的競爭逐步加劇和第三方支付機構的快速發展,商業銀行在中間業務、資產和負債等多個領域面臨著更大的沖擊和挑戰。鄭迎飛、李楠[5]則通過實證研究發現商業銀行對支付領域仍有掌控權,第三方支付與銀行之間是相互依存、互利共生的關系。謝太峰、劉科[6]通過實證分析發現第三方支付的發展對商業銀行盈利水平整體上造成了負向影響。帥青紅[7]等人更進一步地認為在短期內,移動支付對經濟增長有較為顯著的拉動作用。
國外方面,Humphrey D B,Kim M等人[8]對電子支付方式和傳統支付方式的支付成本進行了對比研究,發現選擇電子支付方式,每單位的支付成本僅為傳統支付方式的1/3到1/2。Zandi M,Singh V等人[9]更進一步的利用56個國家的電子支付業務和GDP數據,得出電子支付可以減少交易成本,提高貨物和服務流動效率,從而有助于經濟活動的開展。
本文依據中國人民銀行每年發布的“中資全國性大型銀行人民幣信貸收支表”與“中資全國性中小型銀行人民幣信貸收支表”中個人存款一欄,“股票市場統計表”中每年的累計成交金額,以及第三方支付交易額、國內生產總值等數據進行研究。其中第三方支付交易額數據來自艾瑞咨詢,國內生產總值的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官網,數據樣本選取時間為2010~2018年。由于第三方支付的主體為居民個體,故存款數據采用個人存款而非商業銀行的總體存款額。
為考察第三方支付對商業銀行個人存款額的影響,模型中將個人存款額(bank)作為被解釋變量,將第三方支付交易額(pay)作為解釋變量,考慮到GDP對存款的影響,將GDP作為解釋變量,同時考慮到在股市繁榮期(2014~2015年)居民會將大量資金投入股市,影響銀行存款,故將股票市場的年累計成交金額(stock)作為解釋變量。
由于樣本量較小,故本文采用簡單的多元線性回歸進行分析,根據上述變量與假設,建立如下模型:
bank=α+β1pay+β2gdp+β3stock+ε
其中bank表示商業銀行個人存款總額,pay表示第三方支付交易總額,stock表示股票市場累計交易額,gpd表示國內生產總值(所有數據均為季度數據)。
通過表1可知,第三方支付交易額對商業銀行個人存款業務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回歸系數為0.4408。換句話說,第三方支付并沒有抑制商業銀行存款業務,反而促進了其發展。與此同時,國內生產總值與股票市場交易量與銀行個人存款額同樣呈正相關關系,但兩者的顯著性均不如第三方支付高,其中國內生產總值的顯著性最低(見圖1)。
通過散點圖與擬合曲線發現商業銀行個人存款總額與第三方支付交易總額之間呈正向關系,且隨著時間的發展,散點越來越向回歸線靠近。這驗證了鄭迎飛、李楠[5]提出的“第三方支付交易規模的增加會推動網上銀行交易規模的增加”這一觀點(見表2)。

表1 顯著性檢驗
接著,觀察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發現第三方支付交易量和銀行個人存款額之間的相關系數高達0.9183。這可能是由于選擇支付寶等作為收款工具的個體戶在收到營業收入后將其以個人名義存入銀行,從而變相增加了商業銀行的存款額,但具體原因有待進一步的研究。
此外,國內生產總值與銀行個人存款額、第三方支付交易量均有較大的相關系數,這是因為隨著GDP的增加,居民的收入提高,可用于存款與交易的金額變大所致。
最后,股票交易金額與第三方支付交易量卻具有負的相關系數,這可能是因為隨著股市的繁榮,人們會將更多資產投資于股市,而減少日常開銷等交易性需求,從而減少移動支付的交易金額。另外,目前大多數券商的移動端APP并不支持第三方支付,而僅僅支持銀證轉賬,故減少了投資者使用移動支付進行投資的需求。
由于樣本量較小,可能導致實證檢驗的顯著性水平較低,但因為目前網上并未公開提供第三方支付的月交易量,故只能以季度交易量代替。此外,因樣本較小且缺失單個商業銀行移動支付、網上支付的數據而無法進行基于面板數據的分析,更難以對商業銀行與各自推出的移動支付工具之間的關系進行分析。
因此,待日后取得上述缺失數據后,可進行進一步的回歸分析,屆時應當會有更為準確的結論。
對于日益龐大的第三方支付體系,商業銀行雖有獲益但仍處于被動地位,對此商業銀行急需提升以大數據為核心,以第三方支付為渠道的金融科技技術。
對此,商業銀行可做出如下三點來應對第三方支付和互聯網金融帶來的沖擊:促進金融服務語社交網絡的融合、布局大數據金融的競爭和合作、培養面對大數據時代的核心能力。

圖1 第三方支付對商業銀行個人存款業務的回歸圖像

表2 各變量間相關系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