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舒,趙滿華
(1.太原師范學院地理科學學院 山西 晉中 030600;2.太原師范學院山西省城鄉統籌協同創新中心 山西 晉中 030600)
隨著我國產業結構轉型與城市化發展,資源型城市社會空間不斷進行更新換代與升級,部分資源型城市社會空間演替過程中存在一定的問題。根據國務院《全國資源型城市可持續發展規劃(2013—2020 年)》可知,我國目前有262 個資源型城市。其中部分資源型城市轉型遇到一定的瓶頸,轉型效果較差,存在嚴重的轉型結構失衡問題[1]。
傳統的資源型城市研究側重于產業組織、產業集群、城市空間優化、城市空間重構等研究方向,缺乏從社會學異質性網絡角度分析城市轉型過程中行動者組織網絡的協調控制關系。行動者網絡關系研究不僅關注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影響,也強調了城市不同范疇組成物質之間的相互影響及其關系。利用社會學行動者異質性網絡關系對淮南市轉型中相關行動者構成的網絡關系進行研究,尋找資源型城市轉型可行性路徑,具有現實意義。
淮南市位于安徽省中北部地區,城市戶籍人口389.7 萬人。淮南市因煤建市,礦產資源的遠景儲量達444 億t,探明儲量180 億t,城市主導產業為煤炭采掘以及煤炭延伸品,火電化學工業產值占比較大,是華東地區重要的能源供給區域。依據2015 年安徽省行政區劃調整意見,壽縣劃歸為淮南市管轄,淮南市總面積擴展到5 532 km2。2019 年淮南市地區生產總值1 296.2 億元,地區人均生產總值37 140 元。受到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以及能源結構調整等影響,淮南市出現礦城協調困難、企業效益降低、居民收入下降、生態環境破壞等問題,造成嚴重的城市經濟倒退。
利用行動者網絡理論進行網絡化歸納與分析資源型城市轉型中人類行動者與非人類行動者之間耦合協調關系的研究,可以稱之為轉譯社會學。
行動者網絡理論(Actor Network Theory,ANT)是一種可以有效地聯系空間關系的復雜網絡,是由法國社會學家布魯諾·拉圖爾(Bruno Latour)和法國社會學家卡隆(Callon)等人提出的一種科學性與實踐性相結合的研究方法。其具體概念包括行動者、轉譯和網絡3 個主要部分。
行動者網絡理論打破了傳統二元觀點,將傳統人類和非人類等異質性要素在認知論的層次上稱為行動者,使其具有同樣的行動能力。行動者包括人類和非人類兩大類。網絡的穩定性取決于各個行動者利益的不斷轉譯[2]。轉譯過程是行動者網絡研究的核心內容,包括“問題呈現”“利益賦予”“征召”“動員”等基本環節。行動者網絡之中,各環節相互聯系構成一個完整的轉譯環節。
“問題呈現”是指核心行動者通過指出其他行動者利益的實現途徑,使不同行動者關注的對象問題化,從而連結形成一種特定的網絡聯盟,同時使核心行動者的問題成為實現其他行動者目標的“強制通行點”(OPP)。“利益賦予”通過各種裝置和策略強化問題呈現環節中對行動者角色的界定,其結果是行動者被“征召”而成為聯盟成員。“動員”即建議者上升為整個網絡聯盟的代言人,并對其他聯盟者行使權力[3]。
城市轉型過程中存在多種利益主體的相互交織,各種利益主體都有自己的利益取向和自身獨特的行為方式活動。行動者網絡構建起相互存在聯系的利益主體節點,各行動者主體需要共同的“強制通行點”。如表1 所示,在行動者網絡框架下將淮南市城市轉型中利益主體進行網絡化劃分。在行動者網絡轉譯過程中,眾多人類與非人類行動者參與網絡的構建[4]。
行動者網絡轉譯之前,需要對城市轉型中存在的具體行動者進行劃分。按照城市中多元利益主體劃分為:①人類行動者,包括淮南市政府、城市居民、煤炭企業主、產業工人、地產商等人類行動者;②為城市轉型提供物質基礎的非人類行動者,包括資本、土地、交通線路、煤炭資源、礦山公園等。
將網絡之中人類行動者與非人類行動者相互連接,其中人類不僅作為“被影響著”的行動者而出現,而且實實在在參與城市轉型網絡。
在行動者網絡轉譯的過程中,第一步“問題呈現”要求將網絡中所有行動者所關注的問題進行具體化的歸納,在網絡中尋找其中的“強制通行點”。在整個城市轉型過程中,需要尋找城市中所有行動者所必須要通過的轉型途徑。
在資源型城市所有轉型方式之中,調整產業結構、優化資源合理配置以及進行生態修復成為轉型所必須經歷的過程。其中,對于資源的合理優化配置可以引導產業結構與生態修復相關行動者行為。為滿足城市轉型發展需要,所有轉型中連接行動者共性的“強制通行點”為資源的合理優化配置。
淮南市城市轉型中人類行動者參與情況如下。由市政府牽頭引領轉變煤炭資源的使用與開采方式,影響煤礦所有權與所屬相關人員及礦業系統工人,以及產業鏈中與煤焦化電等相關生產企業有聯系的工人團體。房地產商通過與政府的協商機制獲取相應的土地使用建設權,進而改進城市土地利用方式。普通居民團體為了追求最大利益尋求規模效益從而選擇最有商業機會的布局點。由此帶動相關小商販、手工業者等個體從業者進行生產活動,帶動城市居民生產方式的轉變,達到城市社會結構轉型的利益點[5]。
非人類行動者通過不同的組織方式參與城市轉型的轉譯過程。其中,資本要素始終貫穿網絡的行動者之間。不同行動者在資源合理優化配置的過程中追求最大利益。土地要素在城市轉型過程中起到基礎性作用,合理的土地利用方式可以組織起網絡行動者之間空間關系的優化配置。城市交通線路成為連接各個行動者具體行為之間的物質紐帶。煤炭、水源等資源成為城市轉型中制約產業發展的重要因素。公園在生態修復與城市綠色轉型過程中對于塌陷區綜合治理起到積極帶動作用,是幫助城市轉型的正向行動者。
行動者網絡研究過程中,不同行動者將自身利益賦予轉化為其他行動者所追求的利益,使得城市轉型過程中人類行動者與非人類行動者在利益分配方面之間形成一定的網絡聯盟。為了保證聯盟的合理運轉,需要各個行動者之間達成良性的運轉機制。
在“利益賦予”階段,城市轉型中所有行動者均參與其中。主導性的政府行動者通過對于利益的合理調配,在相關政策機制的引領下進行利益賦予與協調。在這個階段,城市中的人類行動者起到主導作用。受到政府行政干預影響的人類行動者需要衡量自身的得失,并且對轉型對自身利益的影響進行判讀,對資源型城市轉型過程中所面臨的經濟、社會、環境等問題進行細化處理,以達到最大化的利用效率[6]。
非人類行動者與人類行動者相互配合共同構建一種相互協調的機制。受宏觀轉型政策影響,煤炭開采企業需要對生產規模與生產方式進行改進,改進過程中勢必會影響煤礦以及相關下游企業主體的“利益賦予”。其中一些異質性的行動者會產生一些異質性的行為,例如部分工廠停產會導致企業利益缺失,從而導致企業工人群體產生群體性事件,造成不良的影響,阻礙正常的利益分配與賦予。
在轉型過程中對利益的賦予,會嚴重影響到具體行動者對價值判斷準確性的懷疑。在城市轉型過程中,相關政府機構、企業單位、個體勞動者積極參與城市轉型工程建設,在轉型網絡中達到成員共同的“利益賦予”,從而共享城市轉型帶來的紅利。
城市轉型中的眾多核心行動者組成網絡體系,但是面對錯綜復雜的城市轉型過程,僅靠具有代表性的核心行動者難以完全實現城市轉型網絡的良性構建。“征召”就是需要更多的與區域轉型有關系的個體加入并且追求其共同的利益。
從政府行動者出發,首先需要“征召”具有創新性的企業與人才加入城市轉型網絡之中。城市領導者通過招商引資,帶動資本投入城市規劃建設,利用城市規劃布局實施方案對城市老城區功能進行重新定義。一些相關的老城區居民作為新型行動者加入城市組織網絡,改變生產活動方式與組織形式,進而對城市功能區結構進行更改。
同樣,受政策影響的煤礦、電力、化學和相關生產企業由于受轉型政策影響,尋找新的發展道路,新型行動者加入企業組織構成,淘汰傳統高污染、高耗能產品與工藝,吸收更多高精尖技術與資本投入在企業生產過程之中,從而達到人才引進與技術更替的共同“利益賦予”。受此影響,城市居民收入與社會資本會向全新的經濟體方向轉型,吸引更高一級的相關行動者去追求利益。由此,越來越多的新技術與人才受到轉型“征召”逐漸形成一個完整的轉型“征召”體系,如圖1 所示。
卡隆認為,構建一個完整的網絡需要組織行動者進行完善的“動員”,否則網絡會成為一個不完全體。在實際轉型網絡構建之中,各個行動者通過“強制通行點”進而達到共同的“利益賦予”。在“動員”階段,資源型城市轉型“動員”多為自上而下的行政主導、企業參與、居民協助,從而形成一個相對完善的轉型網絡體系。
淮南市政府主導的城市整體轉型“動員”相關利益主體參與城市轉型網絡的構建。相比企業內部主動式轉型,政府主導的區域規劃與限制性禁令對于相關行動者的“動員”具有強制性[7]。網絡之中其他行動者相互配合,行政力量“動員”工程承包行動者參與城市綠地與公園的建設,國家層面設計建設的商合杭高速鐵路項目吸引工程承包商“動員”建設力量參與建設項目與實施,工業生產企業會“動員”新技術加入生產環節,減少資源消耗產生的有害物質以到達到環境評估標準,文化產業行動者投入資本進行文化創新與發掘,地產商“動員”資本行動者投入城市開發區置業項目建設。相關行動者分別進行“動員”,從而成為一個相對完整的轉型網絡。
資源型城市轉型不同于其他類型城市轉型。由于歷史與行政等原因,資源型城市在發展過程中往往具有一定的守舊特性與產業依賴性。在城市轉型過程中,不同產業主體之間會因為相關利益產生沖突,城市中的利益主體會產生對于資源分配的異質性追求。轉型中的淮南市需要把握核心行動者與其他行動者之間的利益關系[8]。
2015 年國務院發布《促進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后,安徽省隨即發布了云計算產業“一中心兩基地多園區”的戰略規劃建議,將淮南市列為“兩基地”重點建設項目之一,為淮南大數據產業發展帶來更為廣闊的市場前景。應將城市土地與信息技術產業行動者相結合,給予高技術人才創新與創業的平臺。
宏觀政府行動者需要對地區轉型全局進行調查與探究,協調城市之中礦區、城區、開發區、綠地、河道等“三生空間”的使用。煤炭企業及與之相關的電力、化學工業企業主導行動者需要尋求企業轉型過程中對具體產業工人個體利益的協調,避免造成與工人生計權利相違背的政策方針,需要處理好工人群體性事件,特別是部分企業資產所有權益未明確定位的企業更應當加強對其員工的“利益賦予”[9]。城市規劃行動者需要對具體居民意向進行調研摸排,避免加油站、加氣站、倉儲工廠等城市工業服務設施與城市居民點產生安全糾紛和資源利用沖突。在城市產城協調發展的過程中,政府行動者需要與地方居民行動者相互配合,達到產業—城市—生態—文化相互協調耦合、高效運行的狀態。
城市轉型中,人類行動者始終占據主導地位。宏觀層面,政府規劃行為者在城市轉型框架的建設上宏觀決策布局。相關行政與規劃設計者在具體城市轉型設計上進行判斷,依據個人經驗與學習經歷對城市轉型進行分析,例如規劃撰寫適應時代發展的《安徽淮南新型煤化工基地總體發展規劃》等指導意見與對應性的招商引資項目,而招商引資是激活城市轉型發展的內部動力[10]。
規劃決策行動者需要對城市實際工業、商業、科教文衛等產業與居民實際生活中存在的問題進行調研,將宏觀政策導向與淮南市具體實際轉型效益相結合,從而提高行政運作效率和規劃決策的科學性,例如淮南市政府相關領導多次提出“穩增長的關鍵在于穩投資,穩投資的重點在于抓招商引資”,從宏觀層面確定招商引資戰略。
城市中以普通市民為代表的社會組織成員在與宏觀政策轉型協調中需要達到匹配效果。城市宏觀經濟產業轉型,導致原有生產方式的變革,進而改變部分居民產業生產方式與收入水平。與區域行動者網絡中“動員”階段相似,居民行動者需要不斷適應城市整體轉型所造成的產城融合演化與產業結構的升級。相關從業者需要改變自生傳統謀求生計的方式,選擇更具有時代性與現實性的謀生模式,與城市規劃發展方式相協調,尋求低耗能、高效、清潔的生產方式。
資源型城市因資源興起,又因資源問題衰落。資源、環境、資本等非人類行動者在城市轉型中影響其他行動者行為。在淮南市城市轉型中,核心的煤炭資源始終是引領城市轉型發展的標志。在我國能源結構調整與供給側改革的大背景下,煤炭資源是淮南市經濟發展的支撐行動者,而與煤炭相關的開采和加工業以及相關的電力產業是淮南市經濟發展的支柱產業,對于煤炭的利用影響城市轉型全局。依據行動者網絡“利益賦予”階段可知,對于煤炭資源的賦予配給與利用需要達到協調高效的利用方式,減少煤炭資源利用過程中的消耗[11]。
從環境行動者“征召”角度可以得出,環境的修復與治理可以取得一定的正向效應。淮南市規劃利用煤炭礦區與塌陷區綜合治理,一方面對礦山公園與工業遺跡公園的旅游資源開發,特別是對城市礦工文化意象的開發,打造懷舊休閑文化的老淮南記憶;另一方面加強對城市休閑綠地、濕地公園及環舜耕山生態步道的建設,提升普通居民參與城市記憶與文化的建設程度。
煤炭開采造成的塌陷區以及前期火力發電產生的污染導致城市環境惡化,嚴重影響居民正常生產生活。塌陷區綜合治理與生態補償需采用因地制宜的措施,對受損的居民給予一定程度的合理補償。從生態環境保護的角度出發,合理利用水、林、草、山等環境資源,協調舜耕山、上窯山、八公山連片開發,對焦崗湖、淮河水域環境進行綜合治理。
資源型城市發展中往往存在“資源詛咒”現象,即資源豐富地區由于擁有一定的資源優勢而產生嚴重資源路徑依賴,制約城市轉型發展。
淮南市城市轉型過程中,人類行動者需要從創新的角度轉變對利益資源效益的追求方式,特別是創新對煤炭資源的理解。在利用煤炭的理念上,需要從“不唯煤”到“超越煤”最終實現“擺脫煤”,從傳統短期生產加工獲利轉變為長期生態協調利益。
在城市規劃行動者角度,需要創新對城市轉型方式的探討,利用行政措施達到轉型目標,避免發生與群眾利益產生沖突的規劃與布局。創新不僅體現在行動者具體的行動上,在行動者追求行動目標的過程中也需要創新性思維與創新環境的營造[12]。例如2016 年經安徽省政府批準,淮南市籌建安徽省大數據交易中心,該項目總投資1.2 億元。淮南市需要在原有的基礎上,繼續加強山南新區江淮云計算與智慧谷等創新平臺建設,確立山南新區“淮南市創新高地”戰略規劃,堅持創新引領城市轉型的方式,對于高水平的創業團隊進行技術與物質的扶持,保證戰略性新型產業的延續發展。
創新在排除城市轉型網絡異質性中具有重要作用。創新引導新技術的發展,沖擊傳統的煤炭采掘與加工業體系,通過淘汰落后產能轉移勞動力的生產方式,倒逼相關從業行動者提升創新精神,培育適應新時代的從業方式,緩解由于生產方式轉變導致的經濟利益沖突。個體行動者需要不斷提升自我實力,以適應淮南市轉型中對經濟參與者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