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芽

卡雷爾·恰佩克　賈毓婷

今天，上午10點整，我身后的連翹終于開出了第一朵小花。為了不錯過這一歷史性的時刻，整整三天，我都盯著連翹最大的那個新芽——它看上去就像一顆金色的小豆莢一樣。當小花終于盛開時，我立刻細察天象，看看是不是要下雨。到了明天，連翹細細的枝條上將長滿金色的小星星，一發不可收拾。最重要的是，紫丁香也加快了它的腳步，在人們注意到它之前，它那纖細嬌弱的小葉子早就長出來了;還有醋栗，也展開了它那V字形的、環狀的“衣襟”;至于其他樹木和灌木，它們依然在等待那來自天空或大地的一聲命令：“就是現在！”當那一刻來臨，所有花苞、嫩芽都將同時綻開。沒錯，一定會的！

嫩芽綻放屬于所謂的“自然過程”，同時也是必經過程。雖然腐朽也是一種自然過程，但從沒有人把它和威武的行軍聯系在一起。如果我是一位真正的音樂家，我絕不會為腐朽寫什么曲子，卻一定會寫一首“嫩芽進行曲”：在輕快的前奏中，紫丁香軍團首先分散開來，向前跑去;然后進場的是紅莓小分隊;接下來就是踢著正步的梨和蘋果的嫩芽，為它們撫琴伴奏的則是菊苣和小草;最后，在管弦樂團的伴奏下，全體嫩芽軍團氣宇軒昂地大步向前，一、二，一、二……哇，天啊！好威武的隊列！

人們常說春天的大自然是綠油油的一片，其實這話并不準確。有的嫩芽是由深紫或玫瑰紫變成紅色，最后又變成暗紫或暗紅，也有的變成褐色或黑色;有的像雌兔肚子上乳白色的毛一樣，也有的是紫色或金色，或者像舊皮革一樣的深色;有的嫩芽看起來像蕾絲的邊邊，有的像手指頭或舌頭，還有的像皮膚上的小疙瘩;有的嫩芽全身長滿了絨毛，活像只圓嘟嘟的小狗;有的很快就發育成纖細堅韌的幼枝，有的則像松鼠蓬松的大尾巴……告訴你們吧！幼芽和葉子、花朵一樣會給人帶來驚喜，只是人們還沒有細心發現其中的差別。如果你想進行一番探索，就一定要找一片小的地方。人們必須耐下性子，靜靜觀察，才能發現令人驚嘆不已的景象，那是頑強的生命力在春天的爆發，讓人忍不住想要溫柔輕撫，或奮不顧身地保護。如果仔細傾聽，你還會聽到綿延不絕的嫩芽軍團里傳來的微弱的嘶喊聲。

就在我寫下這些文字的同時，從天地間傳來了那句神秘的命令：“就是現在！”于是，早上還含苞待放的嫩芽一下子冒了出來，連翹的枝頭閃爍著無數小金星，脹鼓鼓的李子嫩芽裂開了一道細細的縫……各種不知名的肥嫩的幼芽在枝頭綻放，青綠色的小嫩葉在樹枝頂端搔首弄姿。別害羞了，臉紅的小葉子;別再沉睡了，冬眠的枝條們，起來吧，伸展吧，出發的命令已經下達！快將未完的進行曲演奏起來吧！在陽光下閃耀吧！我的銅管，痛快地吹吧！定音鼓，大膽地敲吧！我那迷人的小提琴，盡情地拉吧！因為這座充滿了褐色和綠色的小花園已經打破靜謐，開始它勝利的游行了！

（林小菊摘自《一個園丁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