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比較教育部、北京大學教育經濟研究所和麥可思研究院等數據中就業定義、調查對象和統計方法等,分析擴招以來高校畢業生就業變化。結果顯示:擴招以來,高校畢業生的安排率先下降后上升,近幾年有明顯好轉;勞動參與率在擴招初期和近十年下降明顯;金融危機后高校畢業生就業率有明顯提升;在擴招初期和金融危機期間失業率相對較高,2009年以來失業率不斷下降;升學率有顯著提升,特別是重點高校的本科畢業生;月工資等絕對收入上升,但是相對收入則在下降。一方面,安排率、就業率和失業率指標好轉,高校畢業生就業形勢有所改善,另一方面,過度教育和“慢就業”等問題更加突出,高校畢業生的相對收入下降,就業質量不容樂觀。
關鍵詞:高校畢業生;就業測量;就業變化
一、導言
在我國,高校畢業生是就業重點群體之一,大學生“就業難”一直是社會熱點問題。從供給看,擴招以來高校畢業生數量大幅增加,就業形勢嚴峻。2019年高校畢業生規模達到834萬人,占城鎮新增就業人口一半以上,2020年更是達到874萬人。期間,宏觀經濟經歷了金融危機、經濟新常態等變化,勞動力市場需求受其影響,大學生需求存在波動;同時,政府出臺了多項高校畢業生就業促進政策,高校也不斷完善就業服務體系,促進供求匹配。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們迫切地想了解畢業生的就業狀況。
就業形勢的判斷離不開有效的統計數據和測量標準。已有大量的實證文獻針對大學生就業展開研究,涉及就業形勢判斷、就業結構變化、失業原因探討和對策分析等多個方面,取得了豐富且有價值的成果。這些研究多基于單一年度橫截面數據,關注某一時點的全國或者某地區/學歷/學科的高校畢業生,調查時間、關注對象、就業內涵等不同,難以觀察高校畢業生就業變化。也有學者使用時間序列數據分析高校畢業生就業變化,如使用教育部數據發現,擴招初期高校畢業生初次就業率在70%左右,首批擴招學生畢業時,受供給增加的影響就業率下降,金融危機期間則因為需求變化,就業率再次降低[1];2010年后在畢業生數量增長趨緩的背景下,就業率未能上升,仍保持在70%左右[2]。有學者利用全國高校畢業生的抽樣調查數據得到的結果則不同,落實率總體上升。2003年和2009年落實率明顯更低,2005-2013年落實率在70%上下,但是2015和2017年落實率有明顯提升,超過80%。[3]上述研究對近幾年高校畢業生就業形勢判斷存在差異,并且僅關注剛畢業的大學生,用就業率或落實率等指標測量就業也不夠科學全面,容易存在夸大就業難程度的情況。
本文將高校畢業生劃分為就業、升學、失業和其他四種類型,在比較教育部、北京大學教育經濟研究所和麥可思研究院的不同類型數據中就業測量的基礎上,參照勞動經濟學的就業定義,采用勞動參與率、就業率和失業率等指標,分析了擴招以來我國高校畢業生就業變化。
二、高校畢業生就業測量
(一)就業率測量
就業率是高校畢業生就業統計中常用的指標。研究文獻往往針對教育部的高校畢業生就業率展開討論,聚焦以下幾個問題。
1.就業率統計或調查時間。目前,國內高校畢業生就業率統計常用兩個時點:一個是畢業時,一般為每年6月末,被稱為“初次就業率”或“一次就業率”,測量的是畢業生離校時的去向和就業狀況;另一是畢業半年后,也即12月末,觀察畢業生進入勞動力市場后的就業狀況。從就業率的統計時間來看,重點關注的是應屆高校畢業生的初次就業率,對高校畢業生的動態追蹤調查和研究不足。高校畢業生作為青年首次進入勞動力市場,由于缺乏工作經驗,天然的處于不利,工作搜尋成本也高,存在摩擦性失業,造成初次就業率偏低。[4]同時,高校畢業生的就業制度從計劃向市場轉型后,畢業生面臨更多選擇,從學校到工作的過渡也延長,采用初次就業率的指標會夸大高校畢業生“就業難”問題。[5]就業是一個動態的過程,畢業生的就業期望和就業實際不斷的相互調整會造成其在就業、失業和退出勞動力市場三者間流動。另外,不同學科高校畢業生進入勞動力市場的難度也有差異,比如法學、會計等實行資格證準入制度,也會影響就業時間和就業結果。[6]因此,需要既關注就業率的短期變動,又要追蹤畢業生就業的長期變化。
2.就業率指標內涵。在使用就業率來反映高校畢業生就業狀況時,首先要回答,哪些高校畢業生應被統計為就業。簽訂就業協議書就業是較為傳統的就業形式,也是高校畢業生最主要的畢業去向。隨著經濟發展,就業方式更加多樣化,高校畢業生選擇靈活就業、非正規就業、自主創業等數量增加,這些高校畢業生也應納入就業范圍。但是,對于升學和暫無就業意愿的高校畢業生是否應納入就業計算,學者的意見不一致。有學者使用教育部的就業率指標,升學計入就業率的分子,升學和暫無就業意愿都計入就業率的分母。但從經濟學就業的定義來看,就業是指在為獲得收入而工作一定時間以上,如一小時,升學和無就業意愿的高校畢業生不應進入就業范疇,但是,是否進入就業率計算的基數仍需討論。一般認為升學不參與計算,也有部分學者認為暫時不愿意就業的高校畢業生也不應列入高校畢業生就業統計。[7]其次,就業率指標不能反映實際就業情況。教育部的就業率指標實質上測量的是高校畢業生安置情況,而非就業情況,其計算的就業率同時存在高估和低估的可能。
3.就業率統計方法。教育部的就業率是基于高校統計上報、全國匯總的方式獲得,數據的真實性常常受到質疑。特別是將就業率與高等教育事業發展規模確定、高校設置及學科專業結構調整、高校辦學和教育質量評估、高校學位審核等相掛鉤,出現高校為提高就業率而使畢業生“被就業”的現象,就業率的公正性和權威性受到沖擊。
現行的教育部高校畢業生就業統計(以下簡稱教育部數據)中,畢業生去向分為9類,見表1,將實際就業和升學/出國的畢業生納入“就業”范圍,統計所有畢業生中“就業”的比例。這種就業統計制度在2004年確定。教育部發布《關于進一步加強和完善高校畢業生就業狀況統計報告工作的通知》,規定了就業、待就業和暫時不就業的定義,明確了就業率的統計時間、統計公式和統計方法等。在2004年以前是按照計劃經濟的思路,將就業與就業協議書等同,忽略了靈活就業和創業就業等就業形式。2004年之后,由于畢業生的就業率與高校的“績效”相掛鉤,出現畢業生“被就業”等現象,教育部逐漸完善就業統計的監督和核查工作,如多次發文強調“四不準”,實行追責制,建立高校、地方、國家三級核查機制,強調就業指標的多樣化和參考性,而非強制與高校招生等掛鉤,提高就業統計工作人員的業務水平等,強調就業統計中數據可靠性、結果公正性,就業統計以就業事實為基礎。
在教育部就業率測量不斷完善的過程中,一些學術機構也在開展高校畢業生就業調查。北京大學教育經濟研究所從2003年開始,每兩年進行一次全國高校畢業生就業狀況調查(以下簡稱北大數據),依托微觀抽樣數據分析高校畢業生的就業狀況。以2015年數據為例,剛畢業大學生的畢業去向分為10類,見表1。該數據參照了教育部的就業率計算方法,計算實際就業和升學/出國的畢業生在畢業生總量中占比,稱為“落實率”。
教育部數據的就業率和北大數據的落實率指標實質上測量的是畢業生中確定去向的比例,統計的口徑中包括升學,不能真實反映高校畢業生的就業狀況。從勞動經濟學的角度來講,就業率是經濟活動人口中就業人口的比例,作為失業率的反向指標來反映勞動力市場上的就業形勢。正是基于此,脫離于高校和政府,麥可思公司作為第三方機構,自2008年開始通過抽樣調查的方法收集數據,發布大學生就業報告(以下簡稱麥可思數據),獲得廣泛認可和引用。麥可思公司根據畢業半年后的高校畢業生調查數據,把畢業生去向區分為8種類型,見表1。該數據中計算的非失業率內涵與教育部數據的“就業率”和北大數據的“落實率”相同。就業率則是指已就業畢業生人數占需就業畢業生人數的比例,分子和分母都排除升學/出國群體。但是需要注意,其分母中包含目前無工作且準備國內(外)深造的畢業生,按照勞動經濟學的定義,這部分群體屬于退出勞動力市場,因此,麥可思的就業率指標雖然與勞動經濟學就業率內涵接近,但仍有一定差異,存在低估的可能。
比較上述三種就業率統計數據可知:(1)麥可思數據的就業率更接近勞動經濟學中關于就業率的定義,教育部數據和北大數據的“就業率”或“落實率”都包括升學/出國畢業生,實際上這一群體是退出勞動力市場,屬于非勞動力,使用就業率的概念不合適。(2)從調查對象來看,北大數據關注畢業時的高校畢業生,麥可思數據關注畢業半年后的高校畢業生,教育部數據中由于各高校統計時間不一,難以明確具體的調查對象,模糊地講,應是畢業半年內的高校畢業生。(3)教育部的高校畢業生就業統計匯總數據和北大、麥可思的抽樣調查數據各有利弊,前者有虛假信息的風險,后者需要回答數據的穩定性和代表性。隨著抽樣調查方法的完善,高校畢業生微觀調查數據質量提升,使用和影響范圍越來越廣。如麥可思數據不僅用于高校畢業生就業微觀研究,也被作為高校畢業生就業形勢判斷的重要依據。
在高校畢業生就業統計中,應當首先理清“畢業去向”和“就業去向”的概念。畢業生的就業、升學(含出國)、失業、準備升學(含出國)等畢業去向中,前兩類畢業生已確定畢業去向,后兩類尚未確定畢業去向。在實際就業的畢業生中,又可以分為單位就業和靈活就業兩類。在國內現有高校畢業生就業調查數據中,畢業去向和就業去向的概念混用,造成一定的混亂。其次,在目前的高校畢業生就業研究中,多關注就業的測量,忽視失業等相關指標。國內高校畢業生就業統計起步相對較晚,高校擴招后高校畢業生就業問題凸顯,才開始發展和完善。已有測量體系中,無論是政府還是學界都側重對就業展開分析,而科學的就業與失業測量體系應包括勞動參與、就業、失業、退出勞動力市場情況等多個方面的指標。另外,高校畢業生就業統計與其他群體存在明顯的差異。在就業存量-流量模型中,一定年齡范圍內的人口可以劃分為相互排斥的三類:就業者、失業者和非經濟活動人口。[8]根據國際勞工組織(ILO)的標準,就業的統計中強調“過去一周”調查期限、“為獲得收入”工作目的和“一小時”工作時間限定,但是在高校畢業生就業統計中,往往依據畢業去向進行劃分,兩種統計方法結果之間的差異尚無研究解答。
(二)就業質量測量
隨著高校畢業生靈活就業和自主創業等數量增多,以及鼓勵高校畢業生去中小企業和基層就業等政策實施,單一的就業數量難以觀測就業群體內部的差異性,高校畢業生就業質量問題引起關注。因此,從2013年開始,教育部要求高校編制畢業生就業質量的年度報告,更全面地反映高校畢業生的就業狀況。
但是高校與學術界對就業質量的關注點不完全一致,前者注重學校、個人和企業三者間的關系,圍繞畢業生的就業單位、行業和地區等基本情況、主要特點以及對教育教學的反饋等進行評價;后者則強調個人與工作的關系,側重就業機會、就業激勵、就業滿意度和勞動保障等“質量”分析。然而,國內學界對高校畢業生就業質量仍無統一定義,主要從兩個角度進行測量:一是選取工資、工作穩定性、工作滿意度等單一指標或多個指標代表就業質量,討論工資收入、職位發展、就業滿意度和專業對口程度等問題;二是借鑒國外經驗,建立高校畢業生就業質量的評價指標體系,多維度、多層次全面測量。由于就業質量評價指標體系操作困難,且對數據規模和質量要求較高,高校畢業生就業質量的研究重點關注起薪和工資、工作滿意度、工作轉換等主觀和客觀指標。
三、高校畢業生就業變化
已有文獻多次提到,高等教育擴招是高校畢業生規模變化重要轉折點。由圖1可知,在高校擴招后的前十年,高校畢業生規模急劇增長。2002年至2008年畢業生數量年增長率均在10%以上,特別是2003年增長率高達40.2%。2003年首批擴招本科生畢業時,高校畢業生規模為199萬,2008年增至546萬,增加了2.7倍。在高校擴招后的后十年,高校畢業生規模增長放緩,上升趨于穩定。從2009年開始高校畢業生增速下降,跌至10%以下。近年來增長率保持在3%-4%。2018年畢業生數量為814萬,是2008年的1.5倍,是2003的4倍。
實際上,按照是否確定畢業去向和是否進入勞動力市場,可將畢業生劃分為四大類,即就業、升學(含出國)、失業、準備升學等其他去向,見圖2。表2給出了2015年(屆)北大數據和麥可思數據中四類畢業生的分布情況,可見就業是主要去向,其次是升學,失業和準備升學等其他去向的比例相對較小。從學歷層次來看,本科生就業比例相對低,升學比例相對高。以剛畢業大學生為例,本科畢業生中選擇就業的比例比專科生低24.4%,比碩博生約低15%,升學的比例則比專科生、碩士生、博士生分別高18.5%、13.4%和11%。此外,剛畢業大學生和畢業半年后大學生去向存在差異,剛畢業大學生的升學和失業比例相對較高。北大數據調查的是剛畢業高校畢業生,一半以上的畢業生選擇就業,約1/4的畢業生選擇升學,失業者占12.9%,其他去向占4.2%;麥可思數據關注畢業半年后高校畢業生,就業的比例在80%以上,升學占10%,失業者約為4%,其他去向占3.6%。隨著畢業生由學校向就業市場過渡,高校畢業生工作期望不斷調整,找到工作的可能性提升,故就業比例會上升,失業比例會下降。樣本分布不同也是造成數據結果差異的原因之一。麥可思數據僅關注專科生和本科生,北大數據則包括專科生、本科生和研究生,并且北大數據中“985”、“211”和“雙一流”等重點高校畢業生的占比高于麥可思數據,而重點高校的畢業生升學比例往往更高。
(一)安排率
借鑒曾湘泉的定義[9],將畢業生中就業、升學等確定畢業去向的比例稱為安排率。根據圖2,安排率=(Ⅰ+Ⅱ)/(Ⅰ+Ⅱ+Ⅲ+Ⅳ),等同于教育部數據的初次就業率、北大數據的落實率和麥可思數據的非失業率。高校畢業生安排率與高校招生和畢業政策變化密切相關,也易受到宏觀經濟市場變動的影響。擴招以來,高校畢業生安排率先下降后上升,近幾年有明顯好轉。同時,隨著從學習向工作的過渡,高校畢業生的安排率會逐漸提升,剛畢業高校畢業生中安排率為70%-80%,畢業生半年后達到90%以上。
具體來看,高校擴招使得畢業生數量劇增,2002年和2003年安排率陷入低谷,高校畢業生“就業難”的問題凸顯。高校畢業生就業問題引起政府和高校的重視,后出臺多項政策,引導高校畢業生到基層、到中小企業等就業,并完善就業服務,促進畢業生供求雙方選擇和匹配,安排率略有提升,但是同期畢業生大規模涌入勞動力市場,安排率一直維持在70%左右。金融危機期間,經濟受到沖擊,安排率有所下降,剛畢業高校畢業生的安排率約為68%,畢業半年后的高校畢業生則為87%。隨著經濟復蘇以及自主創業等就業促進政策的持續作用,安排率得到回升,剛畢業高校畢業生的安排率上升至77%,畢業半年后高校畢業生的安排率則上升至90%以上。2012年之后,畢業半年后高校畢業生安排率變化相對平穩,保持在92%到93%之間,但剛畢業高校畢業生的安排率變化有所不同。由圖3可知,教育部數據顯示,2013年安排率有明顯下降,到2015年維持在70%左右;而北大數據則顯示,2013年安排率有小幅下降,2015年迅速回升,遠超之前水平,安排率總體上上升。以2015年為例,兩者計算結果相差12.1%,數據間結果差異明顯。
(二)勞參率和就業率
從市場角度來看,更關心畢業生進入勞動力市場的數量和變化。根據勞動經濟學對就業的定義,本文選取了勞動力數量、勞動參與率(以下簡稱勞參率)和就業率測量高校畢業生就業水平。其中,勞動力是指進入勞動力市場已就業和失業的畢業生數量,勞參率是畢業生總數中勞動力的比例,就業率則是指勞動力中就業者的比例。
圖4和圖5給出了剛畢業和畢業半年高校畢業生的就業相關指標變化。總體來看,高校畢業生的勞參率在下降,就業率在上升。高校擴招二十年間,畢業生的勞參率經歷了兩次下降過程。第一次為2003年到2008年,隨著畢業生規模急劇增加,就業市場供求關系緊張,高校畢業生的勞參率下降,金融危機期間陷入低谷;第二次為2013年前后至今,高校畢業生就業去向更加多元化,升學和準備升學等比例提升,勞參率下降明顯。與勞參率變化不同,高校畢業生的就業率上升,特別是金融危機后,十年間剛畢業高校畢業生的就業率提升21.9%,畢業半年高校畢業生的就業率也上升6.4個百分點。剛畢業高校畢業生的就業指標變動幅度更大,隨著畢業后時間推移和工作搜尋的持續,未找到工作的高校畢業生逐漸對勞動力市場有了更準確的認識,就業期望調整,獲得就業機會的概率增加,就業率等指標有明顯好轉。以2017年數據為例,畢業半年高校畢業生的勞參率和就業率分別比剛畢業高校畢業生高17.1%和10.8%。二十年間高校畢業生勞動力規模上升明顯,目前數量趨于穩定。擴招前十年,受畢業生數量快速增長和勞參率相對較高的影響,高校畢業生勞動力數量增長也較快;2009-2012年增速下降,平均增長率約為5%;從2013年開始高校畢業生勞動力規模趨于穩定,剛畢業高校畢業生勞動力數量在530萬左右,畢業半年的高校畢業生勞動力數量則在650萬左右。雖然不同數據具體結果間略有差異,但是近十年,特別是2013年后,高校畢業生勞動力規模趨穩。僅從供給的角度講,高校畢業生的就業市場應當是趨于緩和。
(三)失業率
高校畢業生中失業者規模的迅速擴大也常被認為是高校畢業生就業難的表現之一。失業人數和失業率也是反映高校畢業生就業形勢的重要指標。需要注意的是,已有研究中常常將未確定畢業去向等同于失業,這會造成失業率的高估。根據勞動經濟學的定義,失業率是指經濟活動人口中失業者比例。不同于ILO根據目前是否就業、找工作的經歷和就業意愿來判斷是否失業,高校畢業生就業調查中會依據畢業去向進行劃分,表1中教育部和北大數據中“待就業”、麥可思數據中“沒有就業,繼續求職”被認為是失業。
圖6和圖7給出了剛畢業和畢業半年高校畢業生的失業相關指標變化。高校畢業生的失業率總體上下降。擴招初期,畢業生數量增長較快,大量高學歷勞動力涌入就業市場,供給驟增,就業壓力大,失業率高。在高校畢業生“就業難”背景下,教育部等政府部門出臺一系列畢業生就業促進政策,并與高校聯合促進建立和完善畢業生就業服務體系,失業率下降,但仍保持高位。金融危機期間,宏觀經濟波動影響到就業市場,勞動力需求受到沖擊,失業率上升。從2009年以來,高校畢業生的失業率不斷下降,特別是近年來,剛畢業高校畢業生的失業率降至15%左右,畢業半年后高校畢業生的失業率降至4%,高校畢業生的就業形勢有明顯的改善。在失業率下降的同時,高校畢業生中失業人數也減少。2009年的失業者規模較大,約有150萬高校畢業生畢業即失業,53萬高校畢業生畢業半年后處于失業狀態;金融危機后,失業人數有所下降,特別是2013年以后。2017年剛畢業高校畢業生中失業者約有80萬,畢業半年后高校畢業生中失業者約有30萬。值得注意的是,青年的失業率高是全球性問題。作為青年群體的一員,高校畢業生在從高校向工作過渡過程中,由于缺少工作經驗,在就業市場上天然處于不利,存在摩擦性失業,隨著畢業后時間推移,高校畢業生失業率有明顯下降。剛畢業高校畢業生的失業率較高,2017年為14.8%,約是畢業半年后高校畢業生的4倍。
(四)升學率
與成年或其他青年人口不同,高校畢業生中升學群體占有較大比例。按照勞動經濟學定義,升學群體將被劃分為退出勞動力市場,若僅考慮就業和失業指標,會忽視該群體的規模變化。本文采用升學率作為測量指標,指畢業生總量中畢業去向為升學的比例。圖8結果顯示,高校畢業生的升學率總體上升。在金融危機前,剛畢業高校畢業生的升學率在15%-20%,2009年升至21.5%,后隨著經濟恢復,升學率下降,2013年后升學率又大幅提升。畢業半年后高校畢業生的升學率變化也相同,在金融危機期間有所上升,2010年后升學率也在不斷提升。2010-2014年升學率在5%-9%,從2015年開始升學率超過10%。高校畢業生升學率上升的主要原因在于,本科生畢業后讀研人數大幅增加,特別是“985”、“211”和“雙一流”等重點高校的升學率上漲了近3倍,10個重點高校本科畢業生中約有3人繼續上學,見圖9。
(五)工資收入變化
除了上述就業數量相關指標外,我們還關注高校畢業生就業質量的變化,特別是工資收入。以本科生為例,高校畢業生的月工資逐漸上升。其中,2009年之前畢業半年后本科畢業生的工資收入增速相對緩慢,在金融危機期間收入下降;2010年收入有明顯的提升,其后增速約為8%。但是,本科畢業生的相對收入在下降。與城鎮就業人員平均工資①進行比較,2008年至 2012年,本科畢業生的月工資收入高于城鎮單位就業人數的月平均工資,2013年開始前者被反超,畢業半年后本科生工資收入約是城鎮就業者的98%,畢業半年后本科生的相對收入在逐漸下降。并且,本科畢業生的工資收入增速也小于城鎮就業者。2009年至2018年本科畢業生月工資收入的平均增長率為9.3%,城鎮就業者月工資收入的平均增長率是10.1%,特別是2011-2015年,本科畢業生工資的增速比城鎮就業者低約4個百分點,在近三年才有所改善,兩者增速基本持平。
四、結論與討論
擴招二十年,我國高校畢業生就業測量和就業形勢發生了巨大變化。本文比較了教育部、北大教育經濟研究所和麥可思研究院等數據中高校畢業生就業定義、調查對象和統計方法等,并分析了擴招以來高校畢業生就業和失業等指標的變化。結果顯示:(1)擴招以來,高校畢業生安排率先下降后上升,近幾年有明顯好轉,并且隨著從學習向工作的過渡,高校畢業生的安排率逐漸提升。(2)高校畢業生的勞參率總體下降。在擴招初期,主要受畢業生規模急劇增加影響,近十年則是由于高校畢業生就業去向更加多元化;就業率在上升,特別是金融危機后,高校畢業生就業率有明顯提升。(3)高校畢業生的失業率總體下降,在擴招初期和金融危機期間失業率相對較高,2009年以來失業率不斷下降;高校畢業生存在摩擦性失業,畢業后隨著時間推移,失業率有顯著下降。(4)高校畢業生的升學率總體上升,特別是重點高校的本科畢業生,1/3以上選擇升學。(5)金融危機以來高校畢業生的月工資絕對收入逐漸上升,但是相對收入在下降。
雖然近些年來高校畢業生的安排率、就業率和失業率等指標有好轉跡象,但并不意味著大學生就業形勢得到根本的逆轉。應當注意的是,高校畢業生規模仍在逐年增加,就業市場競爭壓力大,促使越來越多的畢業生選擇升學,升學率上升是高校畢業生安排率提高的主要原因。升學率提升可能帶來過度教育等問題,大學生就業的結構性矛盾更加突出。同時,高校畢業生“慢就業”問題也在凸顯,就業期望與勞動力市場現實間差距促使畢業生暫緩就業,“慢就業”逐漸常態化和普遍化,成為高校就業工作關注的重點。此外,過去二十年高校畢業生工資收入等就業質量越來越不樂觀,勞動力市場上高校畢業生的工資優勢逐漸消失。
注釋:
①城鎮就業人員包括城鎮非私營單位就業和城鎮私營單位就業的人員。城鎮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平均工資從2008年開始統計,2008年城鎮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年平均工資根據2009年數據計算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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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劉第紅)
收稿日期:2020-07-27
作者簡介:劉華,中國人民大學勞動人事學院2016級博士研究生。(北京/1008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