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外二首）

李萍

一只蜻蜓

多好，不用糾結于一天的長度

從荷塘的一頭，到另一頭

距離很短

短到只隔一朵荷花的引誘

時間被塘邊柳樹上的蟬痛恨已久

吞到肚子里，仍然咬牙切齒

時間呀——時間呀——

太陽已深陷情網，一頭扎進池塘

尋晚霞的倒影去了

長長的白天，就這樣過去

可惜嗎

這里，走回頭路并不可恥

今年不行，還有明年

還有下一個明年

就像半夏

已在地下埋好了雷

寂靜

夜晚來了，它才活過來

借蟋蟀之身還魂

生命的激情，像黑色泉眼

噴涌，地下河只在暗中存在

為躲避光亮的審判，它把疼痛

腌漬，以加劇贖罪的藥性

一遍一遍歌唱，暗夜之美

喧囂赤裸裸，穿越懲罰的火線

裂帛劃過古老愛情的夢魘，繁華

綺麗、虛幻，戛然而止

等待之后，依舊等待

而歌罷，已是另一個黎明

暮雨記

烏云漠漠，浩浩蕩蕩往前趕

腳步有點急促，有點凌亂

想問一聲

“遠方有誰等待嗎？”

越壓越低的暮色，朦朧了視線

歸鳥在樹冠盤旋，鳴聲久久不回巢

想問一聲

“在等待遠方的人嗎？”

雨點嘰嘰喳喳，成群結隊著陸

眨眼間就隱入草叢，驚起幾縷蟲鳴

想問一聲

“遠方的人還好嗎？”

藤影綽綽，攜手晚風

越過石階，搖晃我淋濕的思緒

想問一聲

“遠方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