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泰來”
——泰州近代工業先驅

◎楊 曙 金 鳳

（泰州市黨史方志辦公室，江蘇泰州225300）

泰來面粉廠，老泰州人對其有非常親切的感情。它是泰州最早的工廠，是泰州近代民族工商業的典型代表。

一、天時地利人和的創建史

《民國泰縣志稿·工業志》載：“清光緒三十二年，邑人王貽哲等集資于西門外九里溝購地十余畝，建筑廠屋百余間，興辦機器磨面，實開泰邑新工業之光。”

清末民初，南通張謇的實業救國思想影響了曾做過山東范縣、嶧縣知縣的泰州籍舉人王貽哲（1856—1916）。1906 年，王貽哲在蘇州商人汪子恒的支持下，集資紋銀12 萬兩，在泰州西邊九里溝辟地建房開廠，命名“泰來”，取意源自“否極泰來”。九里溝與老通揚運河貫通，溝通上河與里下河地區，南達長江，北通淮水，水路運輸十分便捷。

泰州、姜堰、溱潼、泰興、海安、曲塘等地，盛產優質小麥，特別是姜堰，有“萬商云集，百谷匯聚”之說。據1993年版《泰縣志》記載，清末民初，姜堰糧食年交易額最高達220 萬石（13.2 萬噸）。“泰來”選址在這樣一個大型糧油集散地附近，麥子隨購、隨曬、隨磨，節省了運費和厘稅，避免了長途運輸和長期堆置導致的霉爛。

泰來面粉廠辦公樓

二、轟轟烈烈的發展史

1907年，泰來面粉廠從英國、德國各引進1臺蒸汽引擎動力機，從美國引進6 臺24吋鋼磨機，招入70多名工人，日生產面粉能力為22 公斤裝1100 袋共計24.2 噸。1908年初，生產出俗稱的“洋面粉”，區別于傳統人工夯臼或畜力石磨出的“土面粉”，使泰州百姓首次能嘗到家鄉的“洋面饅頭”。泰來面粉廠引進經理人銷售理念，批發、零售兼具，一袋兩袋不為少，百袋千袋不為多，公平交易，價格公道。一時間，泰來“洋面粉”暢銷到蘇中、蘇北等地。

工廠開張之初，工廠經營方王氏曾向上海四明銀行、交通銀行貸款，又以高利息吸收私人存款若干。1916 年，為擺脫發展困境，廠方進行第一次改組，民族資本家陳鶴亭注入股資8萬銀元，兼任總經理。先后從德國、英國購進30 吋鋼磨機4 部、36 吋鋼磨機3 部，雙汽缸臥式柴油機引擎1部等設備，生產能力翻了一番，日生產能力達22 公斤裝2200 袋共計48.4 噸，面粉質量大大提升，市場和影響逐步從蘇中、蘇北擴展到江南。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后，泰來面粉廠抓住民族工商業發展的機遇，擴大生產規模，搶占市場，逐漸與南通、無錫的面粉廠形成三足鼎立之勢。1927年，廠方取“三羊（陽）開泰”之意，申請注冊綠、紅、黃三色的“三羊”牌商標（三色代表三個等級的面粉，分別為“綠山羊”面粉、“紅山羊”面粉、“黃山羊”面粉，后來只生產了紅、綠兩種）。“三羊”牌面粉銷售范圍擴大到上海、天津、北京等地，并在無錫增設面粉推銷辦事處。1929年，在南京國民政府農礦廳舉辦的農產物品展覽會質量評比中，“綠山羊”面粉被評為二等獎，獲獎后的“綠山羊”面粉曾遠銷南洋各地。

1928年，泰來面粉廠擁有各式鋼磨機13部，資產40 萬元，職工近200 人，每日面 粉 產 量 達22 公 斤 裝3600 袋 共79.2 噸，是初創時期的3倍。與常州恒豐，上海福興、阜豐，無錫久豐、茂新，南京大同等面粉廠齊名，一時間成為我國民族糧食加工業的一面旗幟。

1931年，受洪災影響，泰來面粉廠陷入險境，廠方進行第二次改組，工廠創辦人王氏家族和陳鶴亭退出股東，上海四明銀行董事長孫衡甫獨資接辦該廠，改名為泰來元記面粉廠。孫衡甫注入資本，擴大生產規模，新購土地20 余畝，增建歐式辦公樓、前粉樓及西倉庫各1座，這些建筑至今保存完好。

三、抗戰結束后慘淡經營的困難史

抗日戰爭爆發后，為免遭廠毀人亡的厄運，孫衡甫積極向上海德商通用電力公司洋行投保，遂借德國企業名義遮掩日軍耳目。

在新四軍東進抗日期間，特別是1943年，面粉廠工人受到抗日政策的宣傳教育，日夜不停機，加班加點，趕制面粉，支援新四軍和李明揚（時任魯蘇皖邊區游擊總指揮）指揮的駐興化的前方抗日將士，為抗戰勝利作出了貢獻。

1945年8月，國民黨江蘇田賦糧食管理處以接收日偽財產為由，將泰來元記面粉廠的產權沒收，改名為泰州面粉廠，并派員任廠長。孫衡甫之子孫祥盈遂向南京國民政府糧食部提起申訴，要求歸還產權。費盡周折，南京國民政府江蘇省高等法院才將“泰來”產權判歸孫祥盈。

1948年，上海交通銀行董事長錢新之兼任“泰來面粉廠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聘孫聯璋為總經理，這是面粉廠第三次改組。經盤點，廠房價值為160 億元法幣，機器設備及五金物料價值160 億元，職工202 人。

從民國檔案中的行莊往來、營業費用等賬冊上可以了解到，至1949年泰州解放前夕，泰來的生產資金靠貸款勉強維持。據1949年1月23日泰州市交通銀行一份催還欠款的函顯示，欠款達166.67萬元。營業費用包括工資、運費、伙食、旅費、交車費、廣告費、保險費等，開支浩大，加之苛捐雜稅，不堪重負。

泰來面粉廠“三羊”牌商標

四、恢復元氣的創新史

1949年1月21日泰州解放，泰來面粉廠迎來了新生。在市委、市政府的關心下，泰來率先成立了廠級黨組織和工會組織。

1950年，市政府派代表駐廠，協助勞資雙方組建工廠整理委員會，采取精簡機構、緊縮編制、開拓原料市場、增設銷售網點等一系列措施，經營逐步改善。就在泰來恢復元氣之時，資方人員突然擅離職守，生產又一次陷入停頓狀態。市總工會及時出面干預，成立生產護廠委員會。在全廠上下的努力下，當年盈余4000元。據《泰州志》（1998年版）記載，1952年年度決算盈余16706元，1953年為54736元，創泰來面粉廠建廠以來的最高紀錄。

1955 年，泰來公私合營，改名為公私合營泰州面粉廠，當年盈余人民幣53819.59元。20 世紀60 年代，工廠進行技術革新，縮短粉路，減少磨輥，將2 臺打麥機由原串聯改為并聯，降低負荷。70 年代，工廠試制成功粉房玉粉棧的自動運輸線和自動記數裝置。80年代，工廠吸收“前路均勻出粉法”的優點，將粉路改為4 皮4 芯，使凈麥出粉率從過去的86.09%提高到87.69%，產品合格率穩定在99.9%左右，日生產能力由原來的100 噸左右提高到近500 噸。1983年面粉產量為31772 噸，2003 年改制后的泰來面粉廠更名為泰州市三羊面粉有限公司。2013年泰州市三羊面粉有限公司停產。次年，被泰州鳳城河建設發展有限公司征收。

1985 年，“泰來”這個泰州唯一留存的近代老廠房，被定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2007年，被規劃為泰州老工業展示基地，舊式建筑作為近代工業遺產文物得到原地保護。2010 年，泰州市政府借鑒國外經驗，把老通揚運河和泰來面粉廠一起科學規劃，集使用、休閑、觀光功能為一體。2019年開始，泰州市文化旅游發展集團有限公司對工業遺址文化復興項目進行改造，泰州人終于可以零距離走進重新煥發青春的“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