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琳 顧佳麟 王馨 楊汪銀 方志軍 徐荷芬(.南京中醫藥大學附屬中西醫結合醫院 南京 008;.江蘇省中醫藥研究院 南京 008)
徐荷芬教授是江蘇省首屆國醫名師,教授,江蘇省中西醫結合醫院主任醫師,第五批全國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徐老從事腫瘤臨床工作與相關研究50余載,經驗頗豐,用藥自成一派,療效卓越。
乳腺癌在中囯是發病率最高的女性惡性腫瘤[1],現已成為威脅女性健康的主要危險因素之一。乳腺癌通??赏ㄟ^手術、化放療、免疫療法等改善癥狀,但都難以根治疾病,常需反復進行治療,所帶來的副反應等明顯影響了患者的生活質量[2]。徐老在治療乳腺癌方面有其獨到的見解,本文將對徐老的經驗進行總結闡述。
乳腺癌在中醫古籍中被稱為“乳巖”。《婦人大全良方》中云:“若初起,內結小核,或如鱉、棋子,不赤不痛。積之歲月漸大,崢巖崩破如熟石榴,或內潰深洞……名曰乳巖”,其對乳腺癌的臨床表現進行了描述。《仁齋直指方》中有云:“癌者,上高下深,巖穴之狀……毒根深藏,穿孔透里,男則多發于腹,婦則多發于乳”,闡明了女性癌邪多發于乳。
徐荷芬教授認為,乳腺癌患者臨床常采用手術及化療等手段進行治療,常常會耗傷陰液,正氣大傷,故主要病機是以陰虛為主,兼有正虛。同時,徐老也強調乳腺癌主要責于肺、胃,中醫理論提出“肺主憂”“肺與乳汁的排出密切相關”,婦人情緒較易波動,常常焦慮悲傷,損傷肺系,肺的宣發肅降功能失調則致氣血津液無法正常輸布于全身,乳汁排出不暢,久則氣滯血瘀,化火傷陰,虛火煉津為痰,痰瘀互結,阻于乳絡,逐漸形成積聚;而胃主通降,胃失和降則會影響氣機升降,易致津液內?;?,血液阻滯化瘀,痰瘀交阻于乳絡,久則傷陰,凝煉成巖。近代醫家對乳腺癌的病機也有所闡述,王玉章提出乳房屬陽明胃經,故乳巖多責于胃經,脾胃失調則痰邪壅滯,日久聚成巖[3]。此外,葉天士《臨證指南醫案》也提到“女子以肝為先天”,強調了肝與女性的密切關系;乳腺癌患者病程較長,預后較差,常病久及腎,損傷腎陰,故治療時也應注意兼顧肝腎之陰。
2.1 用藥專,藥效彰 徐老提出,乳腺癌的治療應順應其病機,以滋補肺胃之陰為主,輔以中藥補肝腎之陰,兼以扶正解毒,方可彰顯療效。故用藥時常用滋補肺胃陰之藥,例如玄參歸肺、胃經,有涼血滋陰、瀉火解毒之功;制黃精入肺、脾、腎經,有補氣、養陰潤肺、健脾益腎的作用;石斛益胃生津、滋陰清熱,肺胃之陰得以濡養,使津液輸布調暢,則乳絡自通。另外,治療可配伍少許補養肝腎之陰的藥物,如女貞子入肝、腎經,能補益肝腎、滋陰養血;杜仲有滋補肝腎之效,可于陽中求陰,肝腎陰血得以滋養,則正氣自復,有利于乳腺癌患者的機體恢復。
在臨床用藥時,徐老擅長運用藥對,讓藥物發揮最大的功效,充分體現了藥簡力專效宏。藥對通常是指將相對固定的2味中藥或2味以上的藥物配伍運用, 是中醫臨床方劑配伍運用的最基本形式[4]。乳腺癌的治療中,徐老常用南北沙參這一藥對,南北沙參皆歸肺、胃經,二藥相伍,共奏滋陰潤肺、益胃生津之效,常用于治療乳腺癌化療后嘔吐;天冬、麥冬亦是徐老常用藥對,天冬入肺、腎經,養陰清熱、潤肺益腎;麥冬入肺、胃經,潤肺止咳生津,同時現代藥理也證明,天冬、麥冬有鎮咳化痰、抑制癌細胞增殖的作用[5-6],善治乳腺癌化療后咳嗽。合理的藥對在方劑中的靈活運用,可大大增強藥效,直達病所。
2.2 創擬新方,通權達變 徐老緊扣基本病機,總結古代各家思想,結合多年治療乳腺癌的臨床經驗,創制了治療乳腺癌的滋陰解毒方:南北沙參(各)15 g、川石斛12 g、生黃芪15 g、天麥冬(各)12 g、玄參12 g、淮山藥15 g、制黃精15 g、炒白術12 g、蒲公英15 g、仙鶴草15 g、白花蛇舌草15 g、枸杞子15 g、桑椹子15 g、紅景天12 g、女貞子12 g、山茱萸10 g、生甘草3 g。南北沙參、川石斛、天麥冬滋養肺胃之陰,生津潤燥;生黃芪益氣固表扶正;仙鶴草、白花蛇舌草、蒲公英清熱解毒,現代醫學研究證實,仙鶴草、白花蛇舌草具有抑制腫瘤生長的作用[7-8];炒白術、淮山藥固護胃氣,培補后天之本;制黃精既能滋補肺胃,也能補氣健脾;枸杞子、桑椹子、女貞子、山茱萸滋補肝腎,滋陰養血,調理沖任;紅景天益氣活血;生甘草調和諸藥,清補兼顧。全方滋陰清熱、扶正解毒,同時能兼顧濡養癌病患者之胃氣。徐老多年斟酌運用,在臨床上收效頗豐,患者得益于此方,生存時間得以延長,生活質量得到明顯提高。
徐老在臨床上也常常強調隨證治之,不可固執套用方藥,需根據患者的臨床癥狀、舌苔脈象加減方藥,例如患者失眠盜汗,虛煩躁擾,可加用酸棗仁、五味子、當歸;若患者情志抑郁,憂思太過,可加用郁金、柴胡;若患者化、放療后食欲不佳,納呆腹脹,可加用炒谷麥芽、六神曲、佩蘭。
馬某,女,53歲。2016年10月24日初診。主訴:右乳癌術后5月,化療8次,放療進行中。患者于2016年5月19日在江蘇省人民醫院在全麻下行“右乳癌保乳根治術”,術后病理示:右乳浸潤性導管癌,Ⅱ、Ⅲ級,腫塊大小1.5 cm×1 cm×1 cm,切緣(-),腋窩淋巴結轉移(2/20)。免疫組化示:ER(++)、PR(-)、Her-2(++)、P53(-)、CK5/6(-)、PCNA(+)、TS(-)、TOP-2約20 %(+)、Ki-6720 %-30 %(+)、survivin(+/-)。FISH 檢查示:Her-2基因無擴增。術后運用EC方案4療程、泰素4療程,兩周內密集化療8次,于2016年9月6日結束。放療于2016年5月20日開始,將于2016年10月29日結束,共要放療30次,并口服三苯氧胺。2016年10月13日于江蘇省腫瘤醫院查腫瘤指標:CEA 4.14 mg/mL、CA125 14.94 U/mL、CA153 10.06 U/mL?;颊吣壳邦^暈目眩,稍有口干,手足發麻,雙腿酸軟,納食可,夜寐可,二便可。舌暗紅苔白厚,脈弦細。辨證屬陰虛風動、正氣虧損,治當滋陰息風、扶正解毒。方用滋陰解毒方加減,處方:南北沙參(各)10 g、蒼白術(各)10 g、仙鶴草15 g、白花蛇舌草15 g、蒲公英15 g、天麥冬(各)10 g、生苡仁20 g、枸杞子15 g、桑椹子15 g、淮山藥 15 g、制黃精 15 g、玄參 12 g、鉤藤 10 g、僵蠶 10 g、紅景天12 g、炒杜仲15 g、女貞子12 g、炒谷麥芽(各)12 g、生甘草3 g。14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溫服。
2017年2 月15 日二診:患者目前咳嗽咽癢,白天咳重,無發熱,無鼻塞流涕,余無特殊不適,飲食尚可,睡眠欠佳,二便正?!,F仍服三苯氧胺治療。舌紅苔薄白,脈弦數?;颊呤肿惆l麻及雙腿酸軟癥狀緩解,故風邪已祛,陰液得以濡潤。目前咳嗽咽癢,肺失宣肅,原方去僵蠶、鉤藤、蒼術,加川石斛12 g、金蕎麥20 g、杏仁12 g、浙貝母20 g以滋陰清熱、生津止咳。14劑,煎服法同上。后患者堅持服用滋陰解毒方2年余,期間定期復查血常規、生化、腫瘤標志物、乳腺彩超及相關影像學檢查未見明顯異常。
2019年3 月20 日三診:患者目前一般情況可,食欲尚可,睡眠可,大便日行一次。舌紅苔微膩,脈滑數。患者苔微膩,脈滑,可知目前患者水濕停聚于內,在滋陰解毒方的基礎上加用豬茯苓(各)15 g、佩蘭10 g、蒼術10 g以健脾行氣、利水祛濕。同時囑患者調暢情志,適當鍛煉。后舌苔由膩轉薄,續服滋陰解毒方,目前病情平穩。
按語:結合患者初診時的癥狀、舌脈,可辨證為陰虛風動,又因患者乳腺癌手術、化放療后,大量耗傷正氣,正虛邪盛,故當滋陰息風,同時扶正解毒。二診時患者癥狀明顯好轉,但復感外邪,肺失宣肅,出現咳嗽咽癢癥狀,故去僵蠶、鉤藤、蒼術,加川石斛、金蕎麥、杏仁、浙貝母以滋陰清熱、生津止咳。三診時患者情況可,舌苔稍膩,故于基礎方中加入豬茯苓、佩蘭、蒼術行氣利水祛濕。整個診療過程中,徐老都將“滋陰”的治法貫穿其中,注重正氣及胃氣的調護,再配合情志調理及患者的身體鍛煉,故可獲此良效。
現代醫學的治療方法常常會帶來很多的不良反應,嚴重影響到了患者的生活質量。因此,在乳腺癌的治療中,運用中醫療法,可以突出中醫優勢,提高療效,使患者受益更多。徐老指出,人與疾病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因此,乳腺癌也應從人體的整體去辨證,審證求因,從根源治之,方能見其療效。乳腺癌的疾病根源在于“陰虛”,則應以“滋陰”為核心,并隨證靈活化裁加減,才能彰其藥效。此外,癌癥患者多易自暴自棄,產生負面情緒,積極的鼓勵與安慰,也能幫助患者樹立信心,積極配合治療,良好的情緒更有助于乳腺癌的治療與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