茺蔚子的臨床應用及其用量探究

金籽杉，韋 宇，趙錫艷

（1. 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北京 100053；2. 北京中醫藥大學，北京 100029）

茺蔚子為唇形科植物益母草（Leonurus japonicus Houtt）的干燥成熟果實。本品主要含鹽酸益母草堿、益母草寧堿、水蘇堿等物質[1]。茺蔚子味辛、苦，性微寒；歸心包、肝經，具有活血調經，清肝明目的功效。自古有“中醫不傳之秘在于量”之說，用量是方藥取效的靈魂。文章總結古醫籍及現代醫家運用茺蔚子的臨床經驗，系統歸納茺蔚子臨床常用劑量、配伍、所治疾病等規律，以期在指導臨床用藥。

1 經典名方用量與配伍

古醫籍記載茺蔚子可通過配伍相應中藥治療目翳、青盲、癮疹等疾病。古現代方藥用量折算因時代度量衡不同而變化，如東漢一兩約13.8 g、宋金元一兩約41.4 g、明一兩約37 g、清一兩約37.3 g[2]。茺蔚子配伍防風，如茺蔚子散（宋《圣濟總錄》；搗羅為散，每日空心食前，米飲調下一錢匕），茺蔚子（二兩約82.8 g，每服茺蔚子1/12 錢匕，折合成現代用量約0.042 g）活血明目，配伍防風祛風止痛，合用加強明目除翳之功，主治目撞刺生翳，即眼外傷引起的目翳；配伍蒺藜，如茺蔚浴湯（唐《外臺》卷十五引《延年秘錄》；以水3 石，煮取2 石5 斗，去滓，納鹽令消，適寒溫，先飽食，即入浴，能良久浸最好。每至夜即浴，浴訖即臥），茺蔚子（一斤約220 g 煎湯外洗）行血活血，蒺藜活血祛風、止癢，二者配伍意在加強祛風止癢之功，主治身癢風瘙，或生癮疹；配伍石決明，如茺蔚子丸（明《永樂大典》引《衛生家寶》茺煉蜜為丸，如彈子大。每服1丸），茺蔚子（1兩約37 g，每服茺蔚子約2/17丸，折合成現代用量約0.059 g）清肝明目，石決明除熱明目，二者配伍可瀉肝熱、療目疾，主治目障翳痛、青盲等。

2 名老中醫用量與配伍經驗

2.1 蒲輔周 蒲輔周自創茺蔚老姜湯，以茺蔚子配伍煨老生姜各30 g、紅糖60 g 治療經行腹痛，其中茺蔚子活血調經，老生姜、紅糖溫經止痛。煎取3 碗，分3 次熱服。每月行經時服之，多年痛經亦可隨之而愈，茺蔚子用量為30 g[3]。

2.2 徐經世 徐經世結合臨床經驗認為肝經郁熱，風火上炎者占痤瘡患者多數。善用茺蔚子涼潤靈動之品以養肝，配伍連翹、野菊花清熱解毒、涼血和絡，三者合用輕清宣散，有宣發頭面郁熱，透邪外出，又泄里熱之功，茺蔚子常用劑量為15 g[4]；徐經世認為眩暈多系本虛標實、上實下虛；而上實不外風、痰、火，下虛不外氣血陰陽，其病變臟腑以肝腎為主。茺蔚子有活血利水，清肝明目之功，配伍石決明可平肝熄風，二者配伍法取介類潛之、熱以清之治療肝陽上亢證眩暈，茺蔚子用量亦為15 g[5]。

2.3 顏正華 顏正華認為，月經病的治療以調經為本，治療血虛證月經病時應遵循虛者補之的原則，并注意主癥及兼癥、病變所在部位的不同。茺蔚子為顏老婦科常用藥，茺蔚子既可調經、又可補腎以治腰酸，配伍熟地黃滋陰補血，二者配伍可起到養血調經的作用，其中茺蔚子用量為12 g[6]。

2.4 朱良春 朱良春認為，高血壓病屬中醫“眩暈”“頭痛”范疇，其病機特點主要是陰虛陽亢，本虛標實，本虛以肝腎陰虛為主，標實表現為肝陽（火）上亢。茺蔚子清肝熱，配伍桑葉、桑枝平抑肝陽，三者煎湯泡腳，可降高血壓。朱良春命其為“降壓洗腳方”，凡肝陽上亢證高血壓皆外用，其中茺蔚用量為30 g[7]。2.5 張鏡人 張鏡人認為，復發性多軟骨炎病機多為邪氣日久、正氣虛弱，肝脾腎虧損，屬中醫“骨痹”范疇。茺蔚子活血通經，配伍牛膝補肝腎，強筋骨，二者合用益肝腎，清瘀熱，和絡脈治療復發性多軟骨炎肝腎虧損、瘀熱阻滯脈絡證，其中茺蔚子用量為9 g[8]。

2.6 鄧鐵濤 鄧鐵濤認為，治療頑固性血管神經性頭痛時，應重視痰和熱這兩個病理因素，茺蔚子可活血通絡止痛，配伍竹茹可清化痰熱，除煩安神，二者配伍化痰止痛，可治療痰熱內擾型血管神經性頭痛，用量為6 g[9]。鄧鐵濤認為，顱腦損傷多屬外傷顱內積瘀，不能及時排散，血瘀氣滯，則頭痛；氣機不暢，聚而成痰，從而痰瘀阻閉成病。茺蔚子可活血祛瘀止痛，配伍法半夏行氣豁痰，二者配伍有豁痰祛瘀之功，茺蔚子用量為15 g[10]。

2.7 顏德馨 顏德馨認為，更年期綜合征肝旺脾弱者居多，抑木扶土應為第一治法，茺蔚子疏其血氣、活血調經，配伍青皮、陳皮平調肝胃、暢氣開郁、疏肝。三者配伍可疏肝健脾、抑木扶土，適宜肝旺脾弱、心腎不交型更年期綜合征，可制膏常服，以期康復。每晨以沸水沖飲一匙。其中茺蔚子膏方用量為0.1 g[11]。

2.8 任繼學 任繼學認為腎命虧乏，水火偏頗，生化功能不全是高血壓病成之本；氣血逆亂，水精代謝失常是高血壓病成之機。任繼學自擬“降壓湯”（茺蔚子、附子、吳茱萸、羅布麻、透骨草）泡腳，茺蔚子清肝散熱和血、重墜下降，故能平逆，配伍羅布麻平肝降壓，附子、吳茱萸引火歸元，佐以透骨草引藥入骨。全方藥力透皮入骨，走竄經絡，引火下行，平肝降壓。茺蔚子外洗用量為15 g[12]。

2.9 班秀文 班秀文治療月經病主張治病求本，疏肝、健脾和胃、滋腎并用，重點治腎，兼顧肝脾，注重活血通絡與調節腎藏瀉功能的結合。班秀文自擬養血調經湯（雞血藤、丹參、當歸身、川芎、白芍、熟地黃、川斷、茺蔚子、夜交藤、炙甘草），方中茺蔚子具有良好的活血調經之功，配伍丹參養血調經，治療血虛所致的月經失調，用量為10 g[13]。班秀文認為，治療不孕癥應該注重其與月經之間的關系，以“種子貴先調經，調經不忘治帶”為原則，茺蔚子調經助孕，配伍菟絲子、枸杞子補腎溫陽，共奏助孕之功，茺蔚子用量為10 g[14]。

3 方藥量效研究委員會專家用量與配伍

3.1 仝小林 仝小林將高血壓群體簡要劃分為水盛、火盛、寒凝、腎虛四大類，認為水盛類高血壓是由于肺脾腎三臟受損導致水濕內盛，水邪散溢血脈，使血容量增加而導致血壓升高。常用茺蔚子活血平肝，配伍茯苓、澤瀉利水降壓。仝小林認為茺蔚子對脈壓差小的水盛類高血壓尤為適用，常用量為15 ～45 g[15]。

3.2 李賽美 李賽美認為，治療糖尿病并發癥，無論大血管或是小血管，均關乎血液，故糖尿病合并視物模糊防治的關鍵點不在津與汗，而在氣與血，而氣血之要貴在流通。茺蔚子活血明目，配伍枸杞子以養肝明目，治療肝腎虧虛型糖尿病合并視物模糊。茺蔚子常用量為15 g[16]。

4 現代醫者用量與配伍

4.1 配伍車前子 孫改萍等[17]治療濕熱內蘊型膽囊切除術后腹瀉，茺蔚子清肝平木，車前子利尿通淋，清利濕熱，對膽囊切除術后腹瀉的治療起到“利小便以實大便”的作用，車前子15 g，茺蔚子15 g。謝鳴治療月經不調病屬脾虛濕滯、肝郁血虛證，常在當歸芍藥散和營祛濕、養血調肝基礎上，加用茺蔚子、車前子活血利水，車前子9 g，茺蔚子9 g[18]。劉云鵬治療腎精虧虛型多囊卵巢綜合征，在補腎精治療基礎上，加用茺蔚子活血調經、車前子令補腎之藥補而不滯，二者合用益腎活血，茺蔚子15 g，車前子10 g[19]。韋企平治療視網膜靜脈阻塞病變中期，證屬瘀久不化、生熱化火、眼底反復出血者，茺蔚子清肝明目、活血止血，車前子清熱降火，二者合用清熱活血，茺蔚子10 g，車前子9 g[20]。

4.2 配伍桃仁 洪亮[21]治療視網膜中央靜脈阻塞證屬目絡瘀阻、血溢絡外證者，茺蔚子活血，桃仁祛瘀，二者合用可以通竅活血、祛瘀止血，茺蔚子用量10 g，桃仁10 g。孟文明[22]治療痰瘀互結型滲出性年齡相關性黃斑變性，茺蔚子補而能行、辛散而潤、益肝行血、明目益精，增強桃仁活血之功，二者配伍起活絡通瘀、通竅明目之效，茺蔚子用量12 g，桃仁12 g。褚玉霞治療腎虛血瘀型排卵障礙性不孕癥，桃仁活血祛瘀，茺蔚子活血調經，兩者合用活血化瘀，理氣通絡，茺蔚子用量15 g，桃仁6 g[23]。謝鳴治療子宮肌瘤，茺蔚子活血利水，桃仁破血消癥，二者配伍化瘀生新、調和氣血，茺蔚子用量9 g，桃仁用量9 g[24]。

4.3 配伍枸杞子 趙永旺等[25]治療青少年假性近視眼，茺蔚子活血涼肝明目、枸杞子滋肝補腎明目，二者加強了增視明目的作用，茺蔚子用量8 g，枸杞子10 g。馮進元等[26]治療糖尿病視網膜病變，茺蔚子活血明目，枸杞子補肝明目，二者配伍可改善微循環，減少視網膜血管瘀滯， 減少出血、滲出， 保護視網膜， 提高視力，茺蔚子用量10 g，枸杞子10 g。

4.4 配伍夏枯草 梁海云等[27]治療腎虛血瘀型頑固性高血壓，茺蔚子味甘微苦，清肝明目，活血化瘀，夏枯草辛苦寒，清肝熱而平肝陽，二者可加強降壓之力，茺蔚子用量15 g，夏枯草15 g。龐贊襄治療肝郁阻絡型玻璃體積血，茺蔚子活血通絡，清肝明目，夏枯草清肝火、散郁結，茺蔚子用量10 g，夏枯草30 g[28]。

4.5 配伍川芎 李偉莉治療排卵障礙性不孕癥，茺蔚子活血調經，川芎行氣活血，二者配伍可改善子宮、卵巢的血流情況，促進卵泡發育，提高卵巢儲備功能，從而達到治療不孕的目的，茺蔚子用量15 g，川芎6 g[29]。梁文珍治療血瘀證崩漏提出“見血休止血，祛瘀當首先”，茺蔚子與川芎皆為活血調經之要藥，二者配伍治療瘀血阻滯所致崩漏，可去除經脈瘀血，使舊血去、新血安，從根本上治療崩漏，茺蔚子用量10 g，川芎5 g[30]。

5 小結

綜合分析名老中醫、“方藥量效研究委員會”專家以及現代醫家臨床應用茺蔚子的經驗，總結出湯劑中茺蔚子臨床用量范圍為8 ～45 g，常用劑量8 ～15 g，入丸散劑量為0.042 ～0.059 g，外用湯劑劑量為220 g。根據疾病、證型、癥狀，尋求茺蔚子的最佳用量與配伍。如茺蔚子配伍丹參、桃仁治療婦科疾?。ㄔ陆洸徽{、排卵障礙性不孕癥、多囊卵巢綜合征）時，茺蔚子用量為9 ～30 g；配伍石決明、菊花、枸杞子平抑肝陽可治療高血壓，茺蔚子用量為9 ～45 g；配伍車前子、王不留行等治療膽囊切除術后腹瀉，茺蔚子用量為15 g；配伍車前子、丹參治療眼科疾?。ㄒ暰W膜靜脈阻塞、糖尿病視網膜病變、老年性黃斑變性、青少年假性近視眼）時，茺蔚子用量為8 ～15 g；配伍石決明治療目痛，用量為0.042 ～0.059 g（丸、散）；配伍蒺藜治療癮疹，用量為220 g（外用）。

茺蔚子有降血壓、調節血脂、營養神經、促進卵泡發育和排卵等藥理作用[31-39]，在運用時應注意其配伍禁忌及不良反應，瞳孔散大者慎用。本文通過總結古現代醫家運用茺蔚子的臨床用量及配伍，為臨床中醫師運用時提供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