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老的父親

□寧昕

（作者單位：陜煤集團陜北礦業紅柳林公司）

小時候，父親在我眼中就是一座大山，是我無時無刻都可以安心依靠的港灣。無論在家中還是在外面，遇到任何事情，我總是下意識地尋求父親的幫忙，仿佛只要有父親在，凡事都會變得格外簡單。不會做的數學題、地理題和物理題，壞了的電飯鍋、電視機，燒了的電閘，飛進屋內的臭蟲……那些年，我似乎是一味地堅信著父親是萬能的。

可隨著我慢慢長大，我也發現，父親不過是一個極其普通的人，他也有害怕的事物、難以解決的麻煩以及變老的時候。這其中，最令我難以接受的當屬變老一事。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發覺父親漸漸老去的事實呢？我無法確定。或許父親變老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吧。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晴好的夏日午后，微風拂過窗前的梧桐樹，投下細碎的光影，映在我和父親的臉上和身上。父親見狀，便問我愿不愿意出去散會步，曬曬太陽，我欣然答應。父親起身關了電視機，我也回屋換了身衣服，待準備穿鞋之時，我卻看見父親早已坐在鞋架旁的小板凳上佝僂著身軀費勁地穿著鞋子。印象中父親穿鞋從不坐在板凳上，皆是彎腰提起后跟而已，父親穿好鞋子見我還在盯著他發愣，便笑呵呵地說道：“老了老了，彎不下去腰了，愣著干嘛，趕緊穿鞋出門。”說罷，轉身就朝屋外走去，我趕忙穿好鞋子追了上去。散步途中，恰巧碰到了父親的老熟人，還沒等我和父親開口打招呼，那人便向父親說道：“老寧啊，閨女什么時候都長得比你還高出半頭了啊？”“老了老了，個子也得縮一縮了，哈哈。”就在父親和那位老熟人攀談之時，聽了此番開場白的我忍不住在一旁細細地觀察起父親來。

之前總是要仰視父親的臉與之對話，如今我卻變成父親需仰視交談的高度了。父親高大的身軀不知何時竟變得如此瘦小，原先看上去無比寬厚的臂膀也沒了往日的風采，單薄得似一股風就能將父親吹跑。從前烏黑濃密的頭發也變得愈發稀薄愈發灰白，眼角和額頭也爬上了幾條深深淺淺的皺紋，整個人顯得異常蒼老。這些年，我上大學、工作、結婚，重心早已從父母親身上轉移到了自己的小家庭上。逢年過節回家也不過匆匆幾日便又啟程遠赴他鄉，陪伴父母親的時間少之又少，就這樣不過幾年光景，哪成想父親竟已老至這般。

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父親，我的心猛地一陣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