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一先生不但是當代享譽國內外的工筆人物畫大師,還是為我國美術事業發展做出過杰出貢獻的領軍人物。在半個多世紀中,不知有多少專業和業余的美術作者得到過他的悉心指導與無私幫助,我有幸就是其中之一。現在回想起來,有很多讓我終生難忘的往事。
初作問世
時光倒轉到上世紀50年代初,那時我還在長沙市八中讀初中,過著家境殷實、衣食無憂的幸福生活。美術老師李立(齊白石弟子)發現我有些藝術細胞,刻意培養我,除在課堂上精心輔導、課下經常為我單獨開“小灶”之外,還在學校的走廊里為我舉辦了一次有模有樣的“個人畫展”。老師和同學們都對我交口稱贊,幾位“校花”同學還經常鬧著要我為她們畫像,一時讓我真有點飄飄然,竟做起了以后當畫家的美夢。不料命運之神很快就跟我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
一天,我的父親賀克旅作為參與長沙和平解放的有功之臣,因被同事誣告,突然遭到逮捕,陡然間我就像從天堂跌入地獄。首先我們全家被勒令搬出革命老人王季范(毛主席的表兄,與我父親是忘年交)的公館,好不容易才在湘江邊找到一間破茅屋棲身。由于突然斷了收入來源,生活陷入窘境,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我母親有時不得不到街邊的小飯館弄些剩飯剩菜,帶回來給我和弟妹充饑。在學校里我成了反革命子弟,很多老師和班上追求進步的同學開始疏遠我,幾個平時玩得最好的朋友也被迫和我劃清界線。總算熬到初中畢業,升學是絕無可能的了。為了生存,身體瘦弱的我只好到到社會上去做苦力,從幫人種菜、推板車,到和弟弟賀建成一起去湘江河里捕魚,種種累活全都干過。但不論白天多累,不知怎的,一到晚上還是會情不自禁地找出紙筆,在微弱的燈光下畫點什么,就像是要自覺完成藝術女神為我布置的日課。
李立老師非常同情我的境遇。他見我特別喜歡畫人物,于是有一天他告訴我,要給我介紹一位畫人物的老師,是他就讀華中藝專時的同學,叫陳白一,現在是剛成立不久的省群眾藝術館的美術組長。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去見陳白一老師的情形。那天我懷揣著幾幅不像樣的畫作,誠惶誠恐地按照李老師寫給我的地址來到陳白一老師家。他當時住在北門鹽倉后街廣益小學大門右側一間面積不大、類似傳達室的屋子里,他愛人王芝義是這個學校的老師。
陳白一老師非常熱情地接待了我,看得出他早已從李立老師那里得知了我的一些情況,我頓時感到有股暖意涌上心頭。那時陳老師正值而立之年,個子高大,人帥氣而樸實,眼神極其溫和。他很仔細地看了我的畫作后,沒有給我廉價的夸獎和不負責任的鼓勵,而是跟我講起了畫畫的意義和學畫的門道。因為對我的不幸處境略有所知,他更多的話是鼓勵我在逆境中如何發奮努力并堅持下去。他還從柜子里拿出一大疊速寫,都是他去年在洞庭湖工地上畫的,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專業畫家的速寫原作。他的畫風尤其是他勾出的線條,有種特別的韻味,永遠定格在我的記憶里。他又在紙上為我示范用線條抓形的訣竅并一再叮囑要我多畫速寫,把形畫準是學畫的第一道關,不能動筆時,可以目識心記。
大概過了兩個月,我又拿了些新作去請教陳老師。他二話沒說,從中挑出來兩張,說是要拿去給伍覺(時任《湖南日報》美術組長)看看。不到半個月,我的一張《收獲馬鈴薯》的人物速寫就刊登在《湖南日報》上,由此開啟了我與這家報社長達數十年的情緣。這一年我才16歲。
幾天后,收到了報社寄來的四塊錢稿費,這對當時的我而言簡直是筆巨款,也是我靠畫畫賺到的“第一桶金”。要知道,我平日里去推板車,累死累活一天才能掙幾毛錢。當我從郵局取出錢后,立即跑到外湘春街的“和記粉店”,對著老板高聲要了一碗“重挑”肉絲粉。自從父親被抓走后,我只有很少幾次來過這里,吃的還總是最便宜的光頭粉。得益于陳老師的幫助,我終于可以用自己藝術勞動的所得犒賞一下自己了。
“新農民”畫家
今年疫情期間閑來無事,偶然在網上看到我在1958年畫的一幅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年畫印刷品,被一位收藏者以一千元的價格買下,睹物思情,我再次想起了陳白一老師。
那是1957年冬天,我被株洲冶建二公司錄用為宣傳干事的第二年。反右運動之后,單位要將一些干部下放到農村去鍛煉,要求下去的人在思想上要準備好在農村當一輩子“新式農民”。因為出身不好,我首當其沖地成了下放人員。很快,我就和公司十多名男女同事來到株洲縣宋家橋鄉天倫農業合作社落了戶。沒多久,席卷全國的大躍進運動開始,我們每天的勞動強度幾乎達到極限,就連春節和大年初一都要打著赤腳在冰冷的水里挑塘泥,更不用說經常還要挑燈夜戰。每天人雖然累得不行,但我仍堅持利用有限的空閑時間練習畫畫,有時也畫一些反映農村生活的速寫,向《湖南日報》《湖南農民報》等報刊投稿。那段時間,包括北京的《中國青年》雜志都刊發過我的作品。
一天,鄉政府忽然來人通知我,說省里指名道姓要我作為“農民畫家”代表去長沙開會。報到當天見到陳白一老師,我方才知道是經他提議我才當上代表的。陳白一老師這些年在工筆人物畫上取得了很高的成就,畫作《朝鮮少年崔瑩會見羅盛教雙親》在全國獲獎,他還當上了省美協副主席,成了湖南美術界的領路人。
會議閉幕后,陳老師為了推動全省的工筆人物畫創作,在留芳嶺藝術館內舉辦了一期年畫創作學習班,并特地將我留下。這期創作學習班的學員還有曾昭泳、邵春林、陽盛全等十來人,被戲稱是湖南美術界辦班的“黃埔一期”。陳老師白天輔導我們,晚上就在他辦公室的小桌子上搞自己的創作,很多時候他總要我在旁邊看他畫畫。他鼓勵我也創作一幅年畫,于是我就學著他的畫法畫了一個星期,沒有模特僅憑想象,在一張4開紙上畫了一幅《社里買了新式農具》。
畫完后我立即趕回鄉下,差不多忘了這事。沒想到我的這張非常稚嫩的處女作,經過陳老師大力推薦,竟然又在《湖南日報》發表,隨后又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印刷成單張,在全省新華書店發行。這正是前面提到的被網友收藏的那張印刷品的來歷。
從這之后,我開始社會上有了點名氣,不久就被株洲市委宣傳部部長王又民看中,從農村調到《株洲日報》擔任美術編輯,提前結束了我的“新農民”生涯。我命運的改變,與陳白一老師對我的大力提攜是分不開的。
調省風波
自從我到《株洲日報》擔任美術編輯后,畫畫的條件大為改善。可是不久頂頭上司王又民被打成右傾機會主義分子,發配農村勞動,隨后的“四清”運動中,我又因為出身問題,被認為不適宜在黨的喉舌部門工作,下放到印刷廠去搞商標設計。一夜之間我從“美干”變成了“美工”,好在又有陳老師等貴人相助,很快我就被省委宣傳部借調出來,為省內各種展覽會和多家紀念館畫畫,前后竟達八年之久。其中在韶山毛澤東同志陳列館就有五年,讓我僥幸躲開了“文革”期間社會與單位里兩派斗爭的激流險渦。
1979年春節,我照例去省文聯向陳老師拜年,這是四人幫倒臺后第三次向老師拜年了。這幾年,我在美術創作上取得了一些成績,經常有作品入選國家級畫展,當然也與每次向北京選送作品時陳老師為我開綠燈不無關系(當年選送作品沒有件數限制)。那天他家客人不斷,我怕打擾他,稍坐片刻即起身告辭,沒想到他堅持要送我下樓。在樓下院子里,他把手放在我肩膀上,高興地告訴我一個好消息,說春節前省文聯黨組開會研究做出決定,要調我到省美協搞專業創作,充實省美協力量,春節一過秘書長王金星就會親自去株洲調我。他再三叮囑我此事暫時保密,不能讓外界知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增加調動難度,要我先做好準備就是。
回到株洲,我興奮得幾乎一夜未眠,想到自己出身不好,又不是科班,而且還到了不惑之年,居然能到省里當專業畫家,真是交了天大的好運!我當然知道這全仗陳老師的知遇之恩,心想到了省美協后一定要竭心盡力,不辜負陳老師對我的厚望。
春節過后,我遲遲沒有等來消息。后來才得知圍繞我的調動,竟引出了一場不小的風波。在省美協內部有支持的,也有反對的,但更大的阻力來自株洲方面。我在文化館的幾位同事紛紛打報告,堅決要求調離株洲,以此來要挾省文聯,阻擾我的調動。在這種情況下,負責調我的王秘書長遲遲未去株洲給我辦手續,陳白一老師迫于種種壓力,為了顧全大局,最后也不得不放棄對我的調動。
1980年5月1日晚, 我在省文聯大院黃定初家里與陳子云、詹鴻昌、鄧平祥、劉范國等省美協幾位朋友聊天談笑,正當他們高興地說到我們今后就是同事時,只見省美協某副主席神色凝重地走進來,把我帶到門外,說他受文聯領導委托,現在正式通知我取消對我的調動。他還以關切的口吻說如果我還想進省里工作,可以去瀟湘電影制片廠找滿維祿,那里正缺畫布景的人,他可以幫忙打聲招呼。
這事發生后,社會上對我生出了不少流言蜚語,說我在外邊自吹牛皮說省美協要調我云云。但我還算想得開,把未調入省美協當作好事來安慰我的家人。將一件失敗了的事說成比做成功了還好,這是我多少年來遭遇打擊時自我寬解的一貫做法。
六月中旬,我到省出版社送一幅畫稿,美術組長孟秉坤關切地問起我調文聯的事進展怎樣,我就將告吹的過程跟他說了。他聽后沉思一會,忽然認真地問我:“想來這里啵?”我知道老孟絕非戲言,自從社里的美術編輯、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的符仕柱離開后,老孟就認為我是最合適的替代人選,也曾經問過我意向,但得知省美協正在調我就再未提起。這時我想起自己近期受到的種種委屈,當即向老孟表示:“想來!”老孟要我在辦公室等他片刻,隨后走出門去。僅僅過了十多分鐘,老孟就和省出版局胡代瑋局長快步走進來。胡局長熱情地一把握住我的手,高興地說:“小賀同志,歡迎你來到出版社工作,我們早就考慮你了!”胡局長的這席話,讓我一時熱淚盈眶。他就像生怕我被別人搶走似的,當即作出指示:一是從即日起先將我的借調手續辦好,接著辦正式調動手續;二是今天就安排我在招待所住下;三是讓我先接手創刊不久的大型文學刊物《芙蓉》的美編工作;四是請編輯部主任朱樹誠安排我辦公的地方……
在隨后的工作中,我很快就成為省會美術界炙手可熱的人物,因為《芙蓉》雜志在全國很有影響,每期都要刊發一些美術作品和大量插圖,這在發表作品的園地極為稀少的當年,自然成了很多畫家眼里的香餑餑,更何況還有可觀的稿費。因此想和我套近乎拉關系的人為數不少。
這期間我多次去見陳老師,向他匯報我的工作生活近況。他一直為我的調動失敗感到遺憾,聽后非常高興和釋然,像了卻了一樁心事。
我在出版社工作了將近一年。由于局里政工部門的個別領導對我的家庭出身頗為在意,特別是在我檔案到達后,幾個月都遲遲不發正式調令,無奈之下,我只好向株洲原單位領導要求回去工作,出版社也并未挽留。
回到原單位后,在有些人眼里,我被看成一個從戰場上退下來的敗兵。一些好事者又做起了文章,造謠說我是省里不要被退回來的,肯定是我出了什么問題,企圖把我打入另冊。到了市美協換屆選舉時,將近二十個理事名額中,竟然都沒有我的份,而我如果連個理事都不是,那我在群眾文化館的美術工作是很難開展的。不過真是老天有眼,臨到正式選舉那天上午,就在即將要求大家填寫早已欽定結果的選票時,忽然有位美協會員高舉著當天的《株洲日報》跑進會場,頭版上用黑體字赫然登出一條消息,標題是“賀安成加入中國美協”。會場頓時一片歡呼,讓主持會議的領導不知所措,或許他心里只恨這張報紙沒有晚來10分鐘,那樣投票已告結束,生米煮成熟飯,我的理事資格只能等到下一屆再補選了。但還是有個別領導順應民意,臨時交代大家可以在已經印好的選票上用鋼筆添上其他名字。我就這樣才被“意外地”選上理事。在這之后,我走到哪里都有人笑稱我為“鋼筆理事”。
非難我的事并未就此中斷,但是我總是置之度外,一心只想做好本職工作,再就是將兩個兒子好好培養,讓他們有出息,憑本事吃飯,不用看人臉色。
陳白一老師在長沙經常聽到一些我在株洲遭受打壓的情況,總是為我鳴不平,他曾以省文聯領導的身份,對個別領頭的挑事者進行過嚴肅的批評與勸誡。
后來我們一家走出了逆境:大兒子賀奕成為高考文科狀元,在南京大學本科畢業后又到北京大學讀研,成為作家和文化學者;二兒子賀羽考上了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后成為院長靳尚誼先生的博士生和中央美術學院教授;我父親也得以平反昭雪,被追認為“因公犧牲”的烈士。當我將平反文件拿給陳老師看時,他感到非常欣慰,言語間透出好像早就預料到我會有這一天。
我工作的勁頭更足了,在許多領導和朋友們的支持幫助下,我為株洲先后組織、策劃過很多大型美術活動,每次都很成功。每當需要陳白一老師出面時,他總是有求必應,有一年陳老師還在《湖南日報》上撰文表揚過我。
畫室驚魂
我現在要講一個差點改變了湖南美術史、我也差點成為千古罪人的驚險故事。那是上世紀90年代初,為了繼續追求我的藝術夢,我主動從株洲文聯提前退休。在長沙一位姓李的企業老總支持下,我在他單位新建的辦公樓里弄了個畫室,并在旁邊三間空置的房內布置了一個小型畫展,隔三差五就會請些畫畫的師友來聚聚,聽取大家的意見,以畫會友。李立、王憨山、楊炳南、柯桐枝、劉開云、王孟林、凌文虎等等書畫名家,都是我畫室的常客。有天下午風和日麗,陳白一老師和夫人應邀在文聯另外兩位朋友的陪同下,興致勃勃地也來到了畫室。看完畫展,他當即建議我再增加一些作品,在長沙舉辦一次正式的人物畫展。恰好這位李總藏有一瓶陳年好酒,一直舍不得拿出來喝,聽我說起陳白一老師很愛喝酒,就想用這瓶酒好好“孝敬”一下陳老師,說能和藝術大師共飲是三生有幸,酒有所值。結果臨到要去街邊酒樓吃飯時,李總忽然接到電話通知,要他立刻趕去總公司向北京來的領導匯報工作。李總不敢怠慢,只好交代辦公室主任老謝代替他招待陳老師。席間我們幾個人都不能喝酒,謝主任同樣不勝酒力,但怕冷場,只好舍命陪君子與陳老師對飲起來,直到就把那瓶好酒喝了個精光。飯后,帶著醉意的謝主任執意要請陳老師再去畫室喝茶,我們一行又回到畫室。剛剛坐下,我發現謝主任一臉煞白,講話開始語無倫次,眼神也與先前判若兩人,有些嚇人的感覺。陳老師要我在畫案上準備兩張宣紙,他要為李總和謝主任寫幾個字留作紀念。正當陳老師準備起身時,只見謝主任突然“撲通”一下跪倒在陳老師面前,苦苦央求陳老師為他畫幅老虎,而且一定要畫三只,還必須是一只公虎兩只母虎。原來他和堂客及女兒都是屬虎的,真讓我們哭笑不得。陳老師一看知道他喝醉了,就像哄小孩一樣對他說:“好好好,今天只寫字,以后再畫老虎。”謝主任一聽陳老師不愿意為他畫老虎,徑自起來直奔畫桌,滿嘴直噴“泡沫”:“什么大師,什么人民藝術家……你不畫老子自己來畫,畫老虎有什么巧……”他抄起一支大斗筆,蘸上墨汁,在潔白的宣紙上一頓亂涂,隨即又撕掉重來,還把墨汁灑到了墻上。就在我們幾個文弱書生手足無措時,謝主任竟然順手抄起一只瓷盤,對著陳老師用力扔了過去,瓷盤只差一丁點就擊中陳老師的頭部,哐當一聲在墻上砸個粉碎。我們都被嚇懵了,眼看謝主任準備再甩另一只盤子,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門口突然閃進來一個身高一米八幾的大漢,原來是李總的朋友老羅。老羅猛撲上去,很快制服了近乎發狂的謝主任。我們驚魂未定,簇擁著陳老師夫婦飛快地離開了一片狼藉的畫室。
第二天一早,李總備了禮物,一定要我陪他去向陳老師謝罪壓驚。李總一進門就不停地說真是一萬個對不起。沒想到陳老師反倒笑著寬慰李總:“好多喝醉酒的人都是咯個樣子。”從這件至今想起還令人后怕的事情中,可以看出陳老師待人的寬厚……
這段插曲過后不久,我果真遵從陳老師的建議,在湖南省國畫館舉辦了一次“人物速寫畫展”,算是我多年研習人物畫的一次小結。
定居北京后,只要回到長沙,我總要去看望陳白一老師,去欣賞他無與倫比的工筆人物畫新作,并匯報我學藝的進程和體會。我和陳老師的聯系一直沒有斷過,雖然這時他在國內藝術界的聲望如日中天,但對我依然平易親近,充滿關心。有一年他和兒子陳明大去北京會友,還特意要我作陪,先后拜訪了我國著名的油畫家羅工柳,國畫家尹瘦石、潘絜茲等人,聽他們的言談交流,我受益匪淺。
再后來,陳老師從省文聯大院搬到了河西一棟幽靜的別墅里,安享晚年生活。那年韶山毛澤東同志紀念館要為我舉辦一次個人畫展,我去請陳老師為我題詞,過后他饒有興致地拉我陪他去旁邊的池塘釣魚。他居然還清楚地記得1973年,我倆在一個知青點體驗生活時一同釣魚的種種趣事。他還像解密似的對我說起當年我調省美協未果的一些內情,看得出此事一直讓他于心耿耿。
陳老師去世的消息傳來,我悲痛萬分。在陽明山的追悼會上,我佇立在他的遺體前,含淚長久默哀,不愿離去。他生前各個時期的音容笑貌,就像電影鏡頭快進似的在我腦海中一一閃過。追悼會當天,《藝術中國》雜志主編曹雋平派記者采訪了楊福音和我,追憶我們與陳白一老師的師生情緣。今年適逢陳白一藝術大展舉辦之際,《藝術中國》雜志又特向楊福音和我約稿,使我得以借此機會,再次在媒體上向我的恩師,也是我一生中的貴人陳白一老師,深切地表達我無限的敬意和感激!
2020年4月于北京方舟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