惲圻蒼



肖家墨,苗族,1987年生于湖南省湘西鳳凰縣,畢業于湖南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結業于國家藝術基金貴州少數民族美術培訓班,在讀美術學博士生。曾獲“湖南省優秀畢業生”“湖南師范大學優秀畢業生”、長沙市“文藝新人”提名獎。現為湖南省畫院青年畫院畫家、長沙簡博畫院特聘畫家、中國民盟盟員、中國文藝志愿者、中國少數民族美術促進會會員、中國少數民族用品協會會員、湖南省美術家協會會員、湖南省油畫學會會員、湖南省青年美術家協會會員。
肖家墨是我的姨侄孫,雖然他父親青年時在我這里進修過,他的碩導在廣美時,我給他上過課,我也大體知道家墨是個學畫的好苗子。純真地摯愛藝術又勤懇好學,現在在攻讀博士。我偶爾在微信上看到一點他的畫作和藝術活動,但因大家都忙,又不在一地,實際的了解是談不上的。現在,他辦畫展,要出畫冊,挑了些作品發給我看,要我寫點評語,我才第一次比較全面地了解了他作品的基本面貌。興奮之余,就有了以下文字。
從他寄的畫照來看,其中有一組被稱作《山跡》的作品,出手不凡,一下子吸引了我。通過微信,他向我介紹了作畫情形:“我選擇山作為表現主題,一是因為山的外輪廓簡單,我方便在山的體積里做關于油畫本體語言方面的實驗,通過厚薄、虛實、對比等繪畫的形式語言,來訓練自己對客觀藝術形象的抽離,讓畫面主觀一點,且更加具有繪畫性。二是因為通過對山這一藝術形象的觀摩、思考,我發現要表達對象的狀態、精神,得通過自己的造型與色彩去表達,讓畫面稍微具有一點個人的面貌。然后,除了一開始的黑白色塊、大小對比、顏料的厚薄虛實對比外,畫面中斜線與橫線都是可以強調它們本身產生出的動與靜、明與暗的節奏效果,讓畫面更大氣更加壯觀。同時,我注意運用自然光線在畫面里的構成,畫面里突然一抹光線,看似莫名其妙,其實是我想將后面的物象拉開空間距離,讓色塊形成強烈對比……”
他的作品和他創作的具體想法姑且不論,我十分高興地看到,他已開始自覺地向油畫的“寫意性”邁開了步子,這是非常可喜的一步。我在中央美院油研班的導師羅工柳先生,早在六十年代就遠見卓識地提出油畫的“寫意性”和油畫的中國特色問題。“寫意性”脫胎于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神資源,是構成中國繪畫獨立性和獨特性的重要因素。所謂寫意,就是抒寫性情,既是對客觀對象的主觀把握,又是主觀情思的客觀化顯現。經千百年的歷史流變,心與物在中國畫的創作與欣賞過程中逐步結合,形成了非常復雜精微的深層結構——這正是中國畫傳統的博大精微之處。
家墨的實驗,是往這個方向邁開了腳步。在往后的不斷實踐中 ,他將會感受到這個研究課題的學術含量,并體會到其中的研究難度。如傳統中國寫意性得以實現的表現語言,主要的中介是墨,而油畫語言體系中要尋找替代物,除了色,值得研究的內容是非常豐富的,真正從學術層面將寫意性引入油畫,形成油畫的中國特色,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好的,也不是一兩個人能完成的。
當前,東西方藝術都在尋找出路,如何發現和重新建構中國文化的根本特性,使中國油畫著眼于發展的未來,在后殖民地跨國際的語境中,自主地發掘出文化的新精神、新生命、新形態,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項十分艱巨而意義深遠的工作。
比對西方藝術的現代發展,拋棄了再現因素、顯性形式美因素和技藝性因素,而尋求擺脫物象摹擬之后的純粹化的視覺體驗和精神表現,這與中國畫那種追求筆墨與心靈直接對應的藝術理想有了接近和對話的可能。
同時,我們也應看到西方現代藝術中,自我的基本特征是個體意識對于群體制約的敵視與抗爭,其“自我表現”具有極端個人主義傾向,因此,西方現代藝術中無所顧及的發泄、縱欲、夢幻、怪誕、下意識的藝術表現等形式普遍存在。
中國傳統文化的“寫意性”所昭示的價值取向,主要表現為觀念和文化層面上的主體選擇,中國人的精神生活具有強大的群體意識和倫理意識,這使欲望和制約的沖突時時得到調節,不同于西方將矛盾的解決引向外在的戰勝與自由,進而引出個性解放的社會理想。而我們的不同則是引向內在的和諧與超越,進而引出自我完善的人格理想。而“人格”既是一種千差萬別的個體存在,同時又包含著一定歷史時期共同的價值定向。人格,是自我與社會的統一、個性與共性的統一、自由與道德的統一、美與善的統一。諸般問題都只能在今后披荊斬棘的實踐中得以完善。
首先,家墨這批風景寫生作品讓我看到他追求真學的良好心態。當下畫界存在一些急功近利的現象,有些剛畢業的年輕學子或的確只有業余水平的畫家,他們勉強找到一種廉價的所謂“語言”,就以為有了“風格”,甚至有的竟以“大師”相稱,確有泥沙俱下的現象。
其次,家墨認為藝術上急于求變,并非藝術上成熟的表現。在這樣的思想指導下,他能保持清醒、冷靜的頭腦,不盲從,不遲疑,選擇自己該走的路,解決自己存在的問題,是一個智者應持有的態度。在他的這批風景畫中,沒有刻意飛舞的筆觸、花哨絢爛的色彩、故作飄逸的氣質,而是他用一顆真誠的、充滿朝氣和愛意的心,去把握各種不同的視覺感受,誠心地去感悟它、觀察它,認真地去表現它。
他的風景畫中,尤其許多在家鄉的深情寫生,都能較好地傳達出大自然不同的氣息,使人品味到畫中空氣的清新與純凈以及水氣的滋潤,不論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讓人感受到他那純真的心靈與大自然的默契。我知道他畫得很多,所以用筆輕松自然,也有豪放與灑脫,現場感和外光效果都不錯。不過在短時間的寫生創作中如何去發現、經營具有深邃意境、更加耐看的作品,尚顯不足。
相信隨著他的知識修養的增強,加之他的勤奮和激情這些因素的不斷融合、發酵、沉淀,他必將得到很好的升華。這為他今后得心應手的發揮所想,逐漸風格化語言的形成,打下了很好的基礎。作品《山跡》《坪遼記事》已具氣象,端倪乍現。
處于天時地利人和中的家墨,只要運用自己的智慧,選擇好自己的藝術道路,披荊斬棘努力前行,他的藝術理想是完全可期的。
2020.11.5
(作者系廣州美術學院教授,曾任油畫系主任,現為中國美協會員、廣東美協歷史畫藝術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