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視頻平臺熱門歌曲的特點與流行原因分析
——以抖音短視頻為例

鄧昀芊

（華南師范大學 音樂學院，廣東 廣州510000）

一、前言

短視頻平臺推出了應(yīng)用內(nèi)部的音樂榜，如抖音音樂榜，借由此音樂榜可以得知最為熱門的歌曲，將此音樂榜與音樂軟件的熱歌榜進行對比，重合率最高超出六成，可知短視頻平臺熱門歌曲的影響力。抖音熱門歌曲兼具流行性與影響力，本文將先從熱門歌曲的類型、節(jié)奏與旋律等角度分析熱門歌曲的特點。

二、熱門歌曲的特點

（一）熱門歌曲的類型

抖音短視頻自2017年開始風靡，這四年間抖音熱門歌曲主要可以分為五大類型：愛情類、古風類、日系類、翻唱類與卡點類。

愛情類的歌曲如《白羊》、《心愿便利貼》、《綠色》、《飛鳥與蟬》、《白月光與朱砂痣》等，以或甜寵或傷感愛情為內(nèi)容的歌曲成為流行音樂，這幾乎是一以貫之的審美趣味。

相比愛情類，古風類與日系類歌曲似乎在短視頻平臺中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其中古風類歌曲尤甚。自2018年《離人愁》、《盜將行》等歌曲火爆全網(wǎng)，短視頻平臺中的古風歌曲開始了“井噴式爆發(fā)”，如花粥的《出山》、要不要買菜的《下山》、海倫的《游山戀》、等什么君的《春庭雪》等，在這一類歌曲當中，最為明顯的特點在于歌詞中的濃厚中國風以及融入了京劇的唱腔。

同樣值得注意的是日系類歌曲，如canappeco的《日和》、米津玄師的《lemon》、買辣椒也用券翻唱的《起風了》、林貳浪翻唱的《把回憶拼好給你》以及太一的原創(chuàng)歌曲《lutra》等，這一些歌曲或輕緩清新、或深情激昂，個別帶有日本熱血動漫的特色。

在這五類分類當中，最契合短視頻平臺特點的便是翻唱類和卡點類歌曲。短視頻應(yīng)用使得人盡可成為自媒體，其中也包括音樂類的視頻博主，如“藍心羽”、“Superluckyqi”、“pakway”、“郭聰明”、“摩登兄弟劉宇寧”以及最近爆火的“李巍V仔”等。他們或是自彈自唱、或是制作伴奏、或者阿卡貝拉，而更多人選擇的是錄制自彈自唱式的音樂翻唱視頻。翻唱類歌曲范圍極廣，即包括時下流行歌曲、經(jīng)典歌曲，也包括一些不知名作品。翻唱類博主的選曲具有相似性，往往一首歌爆火了之后會得到其他人的相繼翻唱，而在多次被翻唱和視頻播放量逐漸積攢的過程中，翻唱類的歌曲往往也能順理成章地流行開來，而卡點類歌曲如《萬有引力DJ版》、《發(fā)現(xiàn)愛DJ版》的爆火同樣如此。

（二）熱門歌曲的節(jié)奏與旋律

在對抖音熱門歌曲做出了上述五種分類之后，更容易對這些歌曲的節(jié)奏與旋律進行一個整體性的分析。

首先，在歌曲節(jié)奏上，抖音熱門歌曲幾乎都有著極其鮮明的節(jié)奏感。

在歌曲創(chuàng)作層面，熱門歌曲以四拍子的節(jié)拍為主，較多使用四分音符、八分音符的節(jié)奏型，而附點、三連音等非密集型節(jié)奏型則較為鮮見。在音樂視頻博主層面，尤其是自彈自唱的抖音音樂人，則在演奏過程中較多使用拍弦、拍掌、打響指等方式使得歌曲節(jié)奏感更加清晰明確。這一特點與短視頻平臺的特點密切相關(guān)，卡點類歌曲便是最為鮮明的例子。卡點類歌曲將曾經(jīng)的一些流行歌的邏輯重音上加上“槍聲”、“鼓點”，使之節(jié)奏感更加鮮明，同時也符合短視頻博主創(chuàng)作卡點視頻的需求。

其次，抖音大部分熱門歌曲在旋律走向上具有相似性，給人造成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在微博上擁有千萬粉絲的樂評人耳帝說到：“《可可托海的牧羊人》，很明顯這首歌的前身是刀郎的《西海情人》；夢然的《少年》，聽得到《Where’d you go》跟張韶涵的《淋雨一直走》；任然的《飛鳥與蟬》，完全就是《不能說的秘密》與《珊瑚海》的‘順口產(chǎn)物’。”這段話雖不能完全說明旋律抄襲，但至少說明了抖音熱門歌曲存在旋律套路化的創(chuàng)作誤區(qū)。這在短視頻平臺上的視頻中也能可見一斑。抖音音樂人“沈蟲蟲”曾制作出串燒作品《2018小戀曲》，將《東西》、《青檸》、《只對你有感覺》、《星球墜落》等抖音熱門歌曲融合在一個旋律里進行演唱，而抖音音樂人“郭正正”則創(chuàng)作了2019年抖音熱單串燒，演唱了包含《歐若拉》、《靜悄悄》、《下山》、《懸溺》、《芒種》、《野狼disco》等二十多首熱門歌曲，這都足夠說明了這些大火的抖音熱門歌曲在旋律上存在相似性。

而另一類打著“以萬能和弦可以彈多少歌”的視頻則直接反映了熱門歌曲擁有一個相同的和弦走向——“4536251”。

三、熱門歌曲流行的原因

老歌再度“翻紅”，不知名的歌曲光速“躥紅”，為何這些歌曲能夠“出圈”？筆者總結(jié)出以下三個原因：

（一）歌曲被高頻率地曝光

歌曲被高頻率地運用與播放，這與短視頻音樂的重復性有關(guān)。以抖音短視頻為例，當一個視頻成為熱門，獲得較高的觀看量與點贊量，視頻的系列性會衍生出更多相同性質(zhì)的視頻，因此原視頻的音樂也順理成章地獲得了更多的曝光度，當這一系列視頻火爆起來，該視頻的音樂也成為了熱門歌曲，進而獲得更多音樂博主的青睞，造就該音樂的“二次創(chuàng)作”與“二次流行”。在這過程中，觀眾對于音樂的感知更多來自于視頻，而到了該音樂的“二次流行”階段，該音樂可以脫離視頻而獨立存在，獲得屬于音樂本身層面的流行。

然而，無論是依附于視頻的音樂，抑或是獨立的音樂作品，在短視頻平臺里這些歌曲都大范圍、高頻率地被運用、被曝光。當一首歌曲的傳唱度與曝光率提升，人們往往也更容易對這首歌曲產(chǎn)生好感，心理學里的“曝光效應(yīng)”認為人們會偏好自己熟悉的事物，或可以對此作出旁證。

（二）音樂本身的生活化與趣味性

音樂本身的生活化與趣味性也使得歌曲有流行的可能性。究其原因：

一是聽眾在歌曲中收獲到了歸屬感與認同感，例如《大田后生仔》以閩南語演唱，道盡了閩南語系人的溫婉與深情；《火紅的薩日朗》一曲則將草原的壯美與游牧人的熱情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又如《依蘭愛情故事》以東北人的幽默將一段感情故事講述得動人心弦；

二是聽眾在歌曲中滿足了自己的獵奇心理，如被改編的《Bagaikan Langit》一曲是受眾面較為狹窄的印度尼西亞語，又如歌曲風格奇特的美國歌手“牙牙”Melanie Martinez創(chuàng)作的《Play Data》等；

三是聽眾在這些歌曲中使自己的情緒得到了合理的宣泄，比如《一百萬個可能》、《你的答案》等歌曲在2020年以后得到了大范圍的傳播，與人們在壓抑的疫情氛圍中對消滅的渴望是分不開的。

（三）“4536251”和弦走向的運用

上文提及，大部分的熱門歌曲旋律走向沒有脫離“4536251”的萬能套路，換言之，這個旋律走向是使得歌曲具備爆火潛質(zhì)的重要原因之一，為此有必要對此萬能和弦走向動聽的原因進行說明。

首先，歌曲和弦以主和弦結(jié)束能給人一種穩(wěn)定和諧的終止感，這在流行歌當中直接表現(xiàn)為較多上四度/下五度和弦進行，而萬能和弦“4536251”實際上也是如此。然而，按照上四度/下五度進行的要求，萬能和弦應(yīng)該是“4736251”而非“4536251”，這其實只是用了一個更加與七級和弦組成音十分接近的五級和弦對其進行替代，因為七級和弦的調(diào)內(nèi)和弦是一個聽上去較為尖銳而壓抑的減三和弦，運用在流行歌曲中常常會顯得突兀不和諧，而五級和弦和該七級和弦都屬于屬和弦，具有替用的合理性。因此，“4536251”的和聲效果與“4736251”是接近的。

其次，“4536251”這個和弦走向包含了全部七個基本音級，因此這個萬能和弦的和聲色彩是十分豐富的，音響效果也比較好。再者，以C大調(diào)為例，該和弦走向分別對應(yīng)“F G Em Am Dm G C”，這六個和弦中有三個是小三和弦，有三個是大三和弦，大三和弦激情有活力，而小三和弦內(nèi)斂而柔和，這六個和弦之間一強一弱互相配合，給人一種極其和諧的聽覺感受。

綜上，這便是該萬能和弦走向受人歡迎的原因。

四、對于短視頻平臺音樂爆火現(xiàn)象的思考

在短視頻平臺中，不可數(shù)量的歌曲光速躥紅，紅極一時，然而，這些歌曲生產(chǎn)得快，消亡得也快。對于此現(xiàn)象，其中的喜與憂值得我們關(guān)注與思考。

（一）短視頻平臺音樂爆火的可喜之處

短視頻平臺是一個時代的產(chǎn)物，其誕生必然有其原因，短視頻平臺的音樂能夠流行同樣有著時代的因素。

首先，短視頻平臺催生了一大批的音樂人，這些音樂人得以在一個極其容易收獲流量與收益的平臺發(fā)表自己的作品，他們或翻唱，賦予了原歌曲新的生命力，使得很多經(jīng)典歌曲重新被新世代所認識；或原創(chuàng)，使得自己的作品得以被關(guān)注，進而迸發(fā)出更多創(chuàng)作歌曲的熱情。

其次，短視頻平臺的音樂呈現(xiàn)出多樣化的趨勢，多元文化在其中互相碰撞和交融。比如在抖音短視頻中，上一秒可以聽到來自日韓美等地區(qū)的潮流音樂，下一秒便能聽到帶有濃濃中國風的本土原創(chuàng)。而這個過程也促進了音樂創(chuàng)作的多元化，比如歌手太一的歌曲與歐美潮流電子音樂、日本獨立音樂與二次元音樂的影響是分不開的。然而，在看到可喜之處的同時，我們也需要留意到其中的可憂之處。

（二）短視頻平臺音樂爆火的可憂之處

說到短視頻音樂爆火的可憂之處，首先，版權(quán)問題。在抖音短視頻中，熱門音樂相繼被翻唱，并被上傳到音樂播放軟件，這已經(jīng)不是罕見之事，然而個別圖謀不軌者繞開版權(quán)，以自己上傳的翻唱作品謀求商業(yè)利益，這顯然會損傷音樂市場的正常秩序。

其次，短視頻平臺中音樂創(chuàng)作的生態(tài)現(xiàn)狀同樣值得反思，如上所述，大部分熱門歌曲沒有跳脫萬能和弦的旋律，雖筆者并不否認萬能和弦也能創(chuàng)作出好音樂，但是簡單粗暴地套用和弦去創(chuàng)作顯然是不可取的。當創(chuàng)作者享受到套路的便利，不斷去尋求歌曲爆紅公式，以浮躁的心態(tài)去創(chuàng)作，產(chǎn)出歌曲無疑是缺乏生命力、缺乏營養(yǎng)的，這影響的不僅僅是音樂創(chuàng)作的生態(tài)，更影響著新一代人的歌曲審美。華晨宇批評《離人愁》的創(chuàng)作者李袁杰時說：“作為一名創(chuàng)作者，樂理知識很重要，不然不知道自己在寫什么”，說的正是這個道理。

五、結(jié)語

綜上所述，短視頻平臺催生了無數(shù)爆紅歌曲，但經(jīng)得起時間考驗的寥寥無幾，這讓我們在可喜短視頻平臺音樂創(chuàng)作活躍的同時，也為音樂創(chuàng)作生態(tài)而擔憂。短視頻平臺的音樂往高質(zhì)量的方向發(fā)展，這才是人們所喜聞樂見的音樂藝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