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記者 汪徐秋林發自江蘇宜興

呂順芳在書房里查閱資料。 南方周末記者 ? 汪徐秋林 ? 攝
編者按
21年來,呂順芳一直活在AB面:一面是在耀眼光環下做著“純粹的好事”;一面卻是揮之不去的煩惱:DNA尋親利益爭議、與志愿者分道揚鑣、身陷敗訴官司。
她從事的尋親事業,亦像是歷史的AB面:半世紀前,饑荒引發一場罕見的棄兒潮;數十年后,尋親潮起,延續至今。
2006年,南方周末曾刊發報道《她們用40年尋找親人》,記錄這場感人至深的尋親潮;如今,我們繼續聚焦一名特殊的尋親者,這名草根公益人士的心事,或許亦是中國公益道路的心事。
2021年1月23日法院判決書公布后,呂順芳一直念叨:“自己尋親事業的路斷了。”
這是這名71歲老人最近的一樁煩惱事:一宗“1元索賠官司”,一起狀告當地紅十字會的名譽侵權案,一次措手不及的敗訴。
如果時間再往前回溯數年,她的心頭還縈繞著其他煩惱:身陷DNA尋親利益爭議、與合作志愿者分道揚鑣、尋親事業孑然獨立……
但與煩惱相比,外界知曉的更多是她耀眼的光環:全國首屆道德模范提名獎、江蘇省道德模范、感動中國候選人物……她登上過太多次領獎臺,接受過太多次央媒采訪,在輿論眼中,她即是“好人”典型。
這源于她21年來執著的一項不尋常的“尋親事業”。這項事業深深地刻著國家歷史烙印,呂順芳的一次次尋親,如同穿越時空,在燙平一道道歷史褶皺。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江南地區出現饑荒,許多家庭聽聞上海能吃飽飯,紛紛將孩子遺棄在上海。上海福利機構人滿為患,引起了國家重視。一列列火車將這批“江南棄兒”送至山東、河南、黑龍江、內蒙古甚至新疆等地撫養。
新世紀以來,這些家庭的父母或子女,北上、南下,一趟趟尋回被歷史洪流沖散的親人。呂順芳就是其中一員,她在尋回她的妹妹,而她在家辦起的“尋親驛站”亦成為許多家庭依靠的集散地。
然而,一場官司敗訴后,呂順芳的煩惱,也在此時爆發了。
“好人呂大姐”
呂順芳的微信名叫“呂大姐”,這亦是她過去多年為外界熟知的昵稱。2021年3月26日,江蘇省宜興市官林鎮,南方周末記者在她家里見到了這名老人。
她曾在這個屋里接待過多批尋親者和電視臺記者,但現在屋里難尋主人所得的贊譽。呂順芳將過去與江蘇省領導握手的照片放在了閣樓上,又把多年來獲得的獎杯和證書鎖在柜子里。她說獎勵只屬于過去:“善欲人知,不是真善;惡怕人知,必是大惡。”
如今她獨居,生活儉樸,不沾葷腥。自言除了睡覺,在家里最常待的地方是書房:她將電腦桌當作工作臺,身后擺放著好幾個紙箱,堆滿了二十多年積攢的尋親資料。
除了一同長大的弟妹4人,61年前,呂順芳還曾有過另一個小妹妹呂雅芳。1960年,家里窮得揭不開鍋,正月一天夜里,呂雅芳被母親送到上海一家“看起來像政府部門”的單位大門口。當時妹妹26個月,牙牙學語,卻因為嚴重的營養不良,無法直立走路。
母親給小女兒買了一塊燒餅。小女兒邊吃,母親邊說,你在這吃,我再去給你買一塊。
這是最后的離別。離開后,母親來到上海親戚家。第二天母親后悔了,再去尋,已無蹤影。
這是那場棄兒潮的縮影。目前尚無確切統計這批江南棄兒的準確數目。棄兒潮去向集中在上海及其周邊。其中,無錫孤兒院現存檔案顯示,最嚴重的1960年,收養棄兒超過七千名。
送走妹妹時,呂順芳10歲,后來她隨著父親下放到農村務農,又嘗試考大學,做過工人和教師,又在全國各地跑業務時,自學完成了函授大學的法學課程。
1985年,呂順芳開始替母親留心呂雅芳的蹤跡,但直到2003年母親彌留,依然杳無音信。
她至今記得母親彌留之際的眼睛,一直不肯閉上。她向母親承諾:“媽媽,你還在想妹妹吧,你把眼睛合上吧,我一定幫你把她找回來。”
母親的眼睛至此再也沒有睜開。
尋找妹妹的日子里,呂順芳接觸到越來越多的尋親者。大多數人沒有頭緒,呂順芳腦子活絡、愛張羅,慢慢成了這一特殊群體的牽頭人。2000年5月,她開始把尋親者組織起來,舉辦了第一場尋親會。
這是她“尋親驛站”的雛形。從此,呂順芳的家成了全國尋親者的集散地。有些尋親者來到宜興,呂順芳就安排他們住下,還讓丈夫給大家做一桌子菜;媒體記者來官林鎮采訪,呂順芳也會掏錢招待他們。“那時我做工程,收入較寬裕,每次尋親和招待,總得花費一兩萬元。”
最初幾年,呂順芳每天晚上都會研究尋親者之間的樣貌,如果覺得對方長得像,就通知比對認親。
直到21年后,她家里還留存著當年數千人次的尋親資料、光盤。她將每一位聯系過的尋親者、記者、志愿者和社會愛心人士的聯系方式記下來,集成數個厚厚的筆記本,如果有需要,隨時都能找到。
為了尋親,呂順芳學習了十多種方言,開通了“呂大姐尋親網”和數個尋親QQ群,還與基因鑒定公司合作,建立了“尋親基因庫”。她估算,自己先后接待了來自北方14個省份三千多名尋親者。媒體采訪中她多次提到,三百多名江南棄兒通過她找回雙親。
“自己貼錢、心甘情愿奉獻,我做的是純粹的好事。”她一再強調。
與媒體做朋友
“我和中央電視臺的很多記者都是好朋友,去到內蒙古、河南、山東各地,也會和他們當地媒體的總編輯聯絡。”與人交談時,呂順芳會不時提起自己與各地媒體、文明辦保持的良好關系。
她把媒體記者、各地政府部門的工作人員、尋親所在地的名人統稱為“自己的好友”,并直言各地舉辦尋親會,少不了這些人的關照和支持。
早年這類民間公益活動并未納入民政部門管理范疇,呂順芳多年的尋親活動,也未形成一套規范運作。媒體宣傳和“好人”的名譽背書,成了她為數不多的依賴路徑。
早些年,“江南棄兒”的故事震撼了全國讀者。呂順芳被無錫、江蘇當地宣傳部門選送成為先進典型。
與呂順芳多次合作過的無錫志愿者陳剛提到,2007年他們合作時,正值互聯網將“草根志愿者”推向前臺的好時機。后者在2005年開始依靠互聯網,參與無錫志愿行動。往后十余年,他和團隊經歷了南方冰災、汶川地震等多次公共事件,和呂順芳一樣,陳剛覺得自己“榮譽就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在2009年,陳剛開始發展多個青年自組織,隨后又將志愿團隊改注冊為志愿者協會。協會與當地民政部門合作,近年來參與社區幫扶和助老助殘,取得了一定的政府資金。
“現在看來,十幾年前那一批草根志愿者,還是需要學會規范化、專業化運營。”他感慨。
呂順芳走的卻是一條“個人化”道路。每當她去一地舉辦尋親會,都會先把當地的宣傳部門和媒體而非民政部門當作聯絡對象。一方面,她聯絡當地媒體發布尋親會廣告;另一方面,當地宣傳部門也大多牽頭聯絡其他單位,解決尋親會所需包括場地、備案、安保在內各項行政審批。
多次登上電視,呂順芳都會帶上各地的尋親者。在她看來,節目錄制結束后的亮相環節,能夠增加他們找到親人的概率。每次有尋親者到訪或尋得親人,她都會聯絡媒體記者一起拍攝他們各處尋親、親人相見、淚流滿面的畫面。
有次她的同學尋到親人卻沒有告訴她,導致媒體沒能報道。這讓呂順芳大為惱火,甚至斷絕了與這位同學的聯系。生氣的原因,她解釋為“尋親成功的幾率太難了”。
但呂順芳也并非與所有媒體都相處愉快。
一次,一家電視媒體邀請她赴北京參與錄制節目。頭天夜里,她乘火車趕赴北京,當天錄制結束后,攝制組安排她與電視臺同事,一起乘當晚的火車赴內蒙古繼續拍攝。呂順芳提出想在北京休息一晚、第二天再行動,攝制組則出于經費考慮,拒絕了這一建議。呂順芳聽聞,當晚便停止了錄制。“我和這么多媒體都是朋友,也不缺一次錄制機會。”她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在她看來,自己能為記者們提供感人的素材,媒體記者與她合作,也屬于“各取所需”。
“‘三千孤兒入內蒙重新被提起后,肯定會有很多媒體重新找到我。”她自信當下遇到的困境、想要尋求的公道,可以被讀過她故事的尋親者們理解。
“為什么不聽我的話”
呂順芳現在另一個身份,是宜興市博物館的志愿講解員。
2017年起,每天早上7點13分左右,呂順芳都會坐上一個半小時的公交車,到博物館“打卡”做志愿者。下午四點,她又坐上公交車回家做飯。晚上她要給其他志愿者發送甲骨文的學習課件,全年無休。“忙到沒有時間給家里打掃衛生。”
“我很喜歡這些文博群,可以學習知識,更重要的是,不會爭吵。”
呂順芳所說的爭吵,困擾了她多年。2007年,她與北京華大方瑞司法物證鑒定中心(以下簡稱華大方瑞)合作建立尋親基因庫,卻一直沒法消除其中的“鑒定爭議”。
一開始,尋親者多憑借樣貌特征、血型相認。這導致尋親錯認不可避免。2006年,一位濟南尋親者與宜興的父母相認,9年后,他們卻被基因庫鑒定為非親子關系。2007年,華大方瑞第一次在官林鎮尋親會現場采集了50位初步確認者的血樣,最后顯示,這50位幾乎都不存在血緣關系的可能。
呂順芳堅信,錯認的血緣,會讓真正想要尋親的家屬永遠喪失機會。而DNA基因鑒定是最有效、最科學的認親途徑。她設想建立尋親基因庫,只要尋親的父母、孩子、兄弟姐妹將基因信息錄入庫中,系統自動比對、匹配,就能確保認親“萬無一失”。
宜興市博物館里,她還放著采血樣的工具:“如果有尋親者來找我,我就可以在博物館給他們采血樣,再寄到北京。”
14年來,尋親者想在華大方瑞的基因庫尋親,需要繳納1500元鑒定費。盡管這筆費用對一定年齡的老人和貧困人群減免,但費用應該向誰收、怎么收,呂順芳是否從中牟利,這些爭議在尋親者和呂順芳之間從未停止。
2014年無錫一場尋親會上,媒體記者目睹了一場對話。尋親者問呂順芳:“花1500元能不能找到?你這么賣力是不是拿他們鑒定機構的回扣?”呂順芳很生氣:“我是做好事。”
2021年3月31日,華大方瑞向南方周末記者強調:“65歲以下尋親人員的DNA檢測參照《北京市司法鑒定收費管理辦法》和《北京市司法鑒定收費標準》收費并進行部分減免”,“與呂大姐及其尋親組織之間不存在任何經濟往來”。該公司一直負責基因樣本鑒定的工作人員劉晨輝稱,華大方瑞與呂順芳并沒有簽訂任何合作協議。
呂順芳自己也無法用合同或文件證明,自己與華大方瑞到底是何種關系,她只得一遍又一遍向尋親者解釋,自己“不屑”拿華大方瑞的回扣:“他們那些質疑的人,都在和我唱對臺戲。”
2013年,身心俱疲的她一夜之間解散了所有尋親QQ群。
南京恩派公益組織發展中心高級經理孫夢瑩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公益服務為了滿足不同受眾的需求,當下其實鼓勵社會組織與企業進行資源對接,“但社會組織本身在財務、管理、信息公開等方面的運營,也要更為規范”。
與此同時,呂順芳與其他志愿者的合作也談不上愉快。其中最為典型的,屬她與江陰尋親志愿者協會會長李勇國之間的矛盾。
2010年,呂順芳準備在江陰舉行尋親會時,認識了江陰志愿者李勇國。
呂順芳向南方周末記者回憶,自己一開始是打算將李勇國作為尋親“接班人”來培養,還準備將他推薦成為“無錫好人”。卻沒想到“在考察期時”,李勇國在一次尋親成功的媒體報道場合,拉出帶有“江陰尋親志愿者協會”的橫幅。她認為李勇國是在“奪權”,他的行為是“沽名釣譽”“動機不純”,從此便與他斷了聯系。
李勇國卻向南方周末記者回憶,呂順芳從沒有向他表露任何“接班人”的意思。2014年底,李勇國與呂順芳分道揚鑣,次年,又在江陰市民政局正式注冊成立江陰尋親志愿者協會。這些年來,協會與蘇州大學合作建立了基因庫,收取尋親者450-700元的基因鑒定費。
這樣的組織化操作實際上部分化解了呂順芳式的尷尬,更重要的是,有獨立機構進行項目審計。
孫夢瑩近年來一直負責江陰地區公益創投項目的審計,她回憶,江陰尋親志愿者協會的尋親項目,在2020年江陰15個政府公益創投項目評審中,評分前二。“整體來看,存在利益輸送的可能性不大。”
李勇國自稱,與呂順芳不和源于一場尋親會中,棄兒們唱起了《世上只有媽媽好》,打亂了現場秩序,呂順芳于是上臺嚴厲斥責,不讓他們唱。
“很不好相處,她的控制欲太強了。”李勇國說。
呂順芳也談到,自己舉辦“尋親會”時每次都生氣:尋親者隨處走動、沒有帶上尋親資料、沒有將張貼尋親資料的膠帶從墻上撕下來、志愿者不能維護好現場秩序……
“他們為什么不聽我的話?”
1元索賠官司
與宜興市紅十字會(以下簡稱宜興紅會)鬧上法庭,是呂順芳第一次嘗試與慈善機構合作、吸收外界捐款的意外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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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記者 汪徐秋林發自江蘇宜興

2010年11月19日,一對來自河南洛陽的孿生姐妹在呂順芳(中間紫紅衣服者)帶領下,來到江蘇省丹徒市農村,與經DNA比對確定的哥哥見面。 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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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順芳自稱,過去多年來,舉辦尋親會、下鄉走訪,往往都是自掏腰包。“我做的是純粹的好事。”呂順芳告訴南方周末記者。
但“純粹”的想法在DNA鑒定費的爭吵中逐漸改變。2016年,呂順芳在媒體采訪中提到,“如果有哪個愛心企業能夠贊助這些鑒定費,或者有關部門能夠出一部分錢……我們就會做得很好。”
2019年9月,聽取他人建議的呂順芳,開始與宜興紅會合作成立“呂大姐愛心基金”。
雙方簽訂的項目協議書里約定,呂順芳出資10萬元,作為初始本金,存入該會的指定賬戶。專項基金設立后,呂順芳與宜興紅會共同成立管理委員會,制定議事規則、管理此基金。基金將主要用于宜興市困難家庭尋親的DNA鑒定,并資助當地家境困難的學子完成學業。
呂順芳構想,憑借她在宜興的影響力,可以聚合一批當地的陶藝家和商人,今后每年通過尋親會上愛心人士的“認購”和“捐贈”,為“呂大姐愛心基金”籌得一筆費用。愛心基金第一筆10萬元,就來自宜興本地陶藝家的義賣所得。
“這些陶藝家和商人都聽我的,每年籌得一兩百萬元做尋親,還是難事嗎?”
但2020年4月16日晚,宜興紅會一則文件在微信中流傳,卻讓她懵了。
這則文件顯示,宜興紅會將聯合當地文明辦、文體廣電和旅游局于當年5月18日開展“世界紅十字日暨呂大姐愛心基金陶藝家作品義賣展活動”,義賣所得將用于禮遇“宜興最美人物”“宜興最美戰疫先鋒”、道德模范等。
這一日子正是呂順芳計劃在宜興舉辦尋親會的日期。她認為宜興紅會沒有經她同意,打著“呂大姐愛心基金”的旗號,利用了陶藝家的愛心,卻沒有將資金用于尋親。當晚,她向宜興紅會表達了憤怒,并要求后者在一個星期內撤銷文件、向她賠禮道歉,否則將去法院提起訴訟。
6天后的4月22日,宜興紅會重發活動通知,文中刪除了“暨呂大姐愛心基金”的字樣,同時明確,此前下發的文件自行作廢。
但呂順芳并不認可,她認為宜興紅會沒有向她道歉,也沒有辦法挽回第一份通知造成的社會影響。“下發了第二份文件,就代表第一份文件撤銷了嗎?”
第二天,她向宜興市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宜興紅會承擔侵害名譽權的責任,要求宜興紅會以書面形式向她賠禮道歉,并賠償她的名譽權損失費1元。
“我呂順芳的名譽就不值1元嗎?”她至今仍很憤懣。
“主動權在呂大姐手中”
呂順芳向法院提交訴訟后,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卻沒想到在2021年等到法院“不予支持”的判決。
判決書稱:宜興紅會并未貶損呂順芳的人格,未使社會公眾對呂順芳的社會評價降低,即未造成呂順芳名譽被損害的事實。且事后已更正重發通知,因此呂順芳的主張不成立。
宜興紅會一名工作人員告訴南方周末記者,2020年4月,該會一直想約呂順芳線下見面、消除誤會,但她一直拒絕。“解決這件事的主動權其實一直在呂大姐手中。”該工作人員認為。
向法院提起訴訟后,呂順芳開始著手與宜興紅會解約。她希望將此前捐給宜興紅會的10萬元一次性打給華大方瑞,用于鑒定目前留存的三十多份樣本。呂順芳擔心,這三十多份樣本都在2019年采集,會面臨過期失效的難題。但幾次交涉下來,鑒定費撥付卻遲遲沒有進展。
接到法院判決,讓她更加不安了。呂順芳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此前聯系的陶藝家不再接她電話,那些說好要“認購”的企業家,也觀望不前。“陶藝家們自己都要生活,他們給宜興紅會捐贈了一次作品,又怎么會繼續給我捐贈第二次呢?”
在向民政部門提交成立社會組織的申請也遲遲得不到回復后,呂順芳感慨“自己尋親的路斷了”。
一位在無錫市婦聯系統多年的工作人員在法院判決公布后,接到了呂順芳的求助。十幾年前,呂順芳曾受到他們系統的表彰,這位工作人員由此與呂順芳加上了好友。他回憶,呂順芳向他請教時,認為自己的請求被駁回,是法院對她工作的否認,也是對她尋親工作可信度的傷害。
這位工作人員曾以個人身份,在包括紅會、華大方瑞和呂順芳之間調停,結果發現華大方瑞沒法檢測樣本,實際是遇到了技術難題,即資金通過紅會應如何撥付。“公共部門用錢要有規范,檢測多少樣本,就撥付多少錢,呂大姐要求一次性將資金轉到華大方瑞,這不符合財務規范。”
該工作人員還發現,糾紛的根源是一次“溝通不暢”,“上訴是她的權利,但大家更希望她能繼續將好事做下去”。
他給呂順芳提的建議,包括繼續做好她的志愿服務團隊、想辦法把10萬元用完、成立注冊規范的社會組織。“各有各的規則,直到現在,呂大姐解決問題的方法還有很多。”
但這并沒有說服呂順芳。
一方面,她堅信“理”在自己身上,自己就是應該尋求公平;另一方面,她也擔心自己此前與當地相關政府部門保持的密切聯系就此轉向,今后做好事也難再得到像往日一樣的支持。
“上個月在一次表彰宜興市優秀志愿者的活動時,領導講話時就把我的名字略過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