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斌
2021年4月6日,教育部官網刊出《未成年人學校保護規定(征求意見稿)》,公眾可以通過信函或電子郵件提出反饋意見,截止時間為2021年4月23日。這個部門規章凡58條,是為了“落實學校的保護職責”。新修訂的未成年人保護法將于6月1日施行,而未成年人白天絕大部分的活動場景在學校,學校保護自是未成年人保護的重中之重。
上述征求意見稿的諸多條款既有針對性,又有可操作性。
例如“學校不得組織、安排學生從事搶險救災……活動”,這是歷經多年爭論、凝聚各方共識的成果。模仿是學習的題中應有之義,但未成年人的身心發展不成熟,模仿危險性行為就不好了。
1980年代末,曾有撲救山火不幸罹難的未成年人被樹為“少年英雄”。然而救山火是高度專業的行為,即便受過專業訓練的消防員也不能100%保證不出意外,一個風向突變,或就身陷火海。從道理上講,當然不應該鼓勵沒有受過專業訓練、體力判斷力也還在成長中的未成年人從事危險性行為,畢竟未成年人的生命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有鑒于此,這一條款是非常正確的,甚至還可以進一步規定學校與老師不得鼓勵并應向學生闡述此類活動的風險危害。
又例如第35條是防治性侵的規定,而入職查詢(第36條)與從業限制(第47條)的規定,有利于從制度上防治教職員工對學生的性侵,加劇了戀童癖混入教職員工隊伍的難度,前后配合得當,可行性強。
不過,第35條第一款提出“建立預防、報告、處置性侵害工作機制”,從道理上講應該涵蓋一切對未成年人的性侵,第二款講的是“學校應當采取必要措施預防并制止教職工以及其他進入校園的人員”,實施“諸如與學生發生戀愛關系、性關系”等行為,是否限于成年人對未成年人的性侵尚有待明確。另一類性侵——未成年人對未成年人的性侵如何預防、報告、處置?從制度上、操作層面上如何防治這一類行為?尤其是上初中后,學生開始進入青春期,這一問題也是難以回避的。
可以注意到,上述征求意見稿有專門一章“特別保護”講了防治欺凌與防治性侵,仿佛這完全是兩個問題。但實際上未成年人進入青春期之后,有相當一部分欺凌是與性有關的,如偷窺、騷擾猥褻女同學等。從欺凌(第32條)的定義看,欺凌包括五類,毆打、拉扯算,辱罵、起侮辱性綽號算,搶奪、故意毀壞他人財物算,惡意排斥、孤立他人算,誹謗算,不過與性有關的欺凌嚴重性未必亞于這五類欺凌,如何更明確地加以關注,也需考慮。
顯然,無論是未成年人對未成年人的性侵,還是與性有關的欺凌(可以稱為“涉性欺凌”),行為的施方與受方都是未成年人,這就帶來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未成年人保護,究竟保護哪一部分未成年人?或有人說,都保護。但假如真發生未成年人侵害未成年人的事件時,如何同時保護施害人與受害人?如果施害人不受到應有的懲罰,形同鼓勵施害,又如何稱得上保護受害人,如何保證沒有下一個受害人?故而當雙方都是未成年人的時候,未成年人保護應該毫不含糊地首先指向保護未成年受害人。
設想一類場景:一個班上出現了一個重大行為不端的學生,例如經常在課堂吵鬧,或經常欺凌別人甚至騷擾猥褻女同學,而屢屢教育懲戒或者紀律處分并沒有導致其行為改善,有辦法嗎?禍害這個班很久后被送去專門學校是一種可能,持續禍害這個班是另一種可能,總之大概率是要禍害比較久的。上述征求意見稿沿用了上位法的規定:義務教育學校不得以長期停課、勸退等方式,剝奪學生受教育權,不得開除或者變相開除學生(第11條)。
當然,這可能并不是《未成年人學校保護規定》所能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