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性服務業對農業全要素生產率影響的實證研究

尹 悅 劉舜佳

（湖南農業大學 商學院，湖南 長沙 410128）

一、引言

我國農業發展正處于轉型關鍵時期，如何實現創新驅動與增長動能轉換是重要一環，解決這一問題的關鍵是提升全要素生產率（TFP），而農業生產性服務業作為提高TFP的重要手段，通過將信息、金融、科技納入農業生產過程，促進農業生產有序化，與我國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是我國建設現代化農業不可或缺的重要支撐。近年來，政府大力支持農業生產性服務業發展，2017—2019年連續三年重申完善農業社會服務發展體系；2020年中央一號文件進一步強調“重點培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依托生產性服務將小農戶納入農業生產體系”。研究生產性服務業對農業生產效率的影響機制對于加速農業與生產性服務業融合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目前，國內關于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影響的研究較為豐富。相關研究從不同視角展開，程中華等（2017）從空間外溢角度闡述了生產性服務業層級分工以及產業集聚對制造業生產效率的作用機制[1]；凌永輝等（2017）指出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生產效率的雙向互動關系與地區發展程度相關[2]；杜宇瑋（2017）研究發現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生產效率的影響存在地區差異[3]，但張建軍等（2018）認為地區經濟圈帶來的差異并不顯著[4]。

關于農業生產性服務業影響農業生產效率的研究相對缺乏。雖然現有研究多數認為農業生產性服務對農業TFP帶來積極影響，如郝愛民（2015）認為農業生產性服務業可以改善農業生產效率[5]；秦天等（2018）發現生產性服務業對農業生產率的提升受區域資源稟賦以及發展水平等條件的影響[6]。但基于細分渠道研究生產性服務業影響農業TFP的文獻還較為欠缺。本文繼續補充這一領域的研究，探討生產性服務業各部分對農業TFP的影響。

二、生產性服務業影響農業TFP的機理分析

農業TFP衡量的是從農業產出增長當中扣除各種有形要素貢獻之后的剩余成分，這可以通過改進農業生產技術、提高規模效率以及專業化分工水平來實現農業TFP的提升。農業生產性服務業通過在產前、產中、產后三個階段為農業生產經營者提供服務，從而提高無形要素投入比例、改進農業技術水平來促進農業生產效率提高。根據功能劃分，將生產性服務業分為要素服務、作業服務以及鏈條整合服務三類（姜長云，2020）[7]，分別從技術進步、規模效率以及專業分工三個方面分析生產性服務業對農業TFP的影響。

（一）要素服務與農業生產技術

要素服務是指為農業生產提供專業化要素，主要包括農村金融服務、人力資本服務、信息整合服務等。要素服務對農業TFP的影響主要體現在技術層面。技術水平高低是影響農業生產效率的關鍵因素，要素服務業對推動技術進步至關重要，主要表現為三個方面：一是農業技術的創新，根據學者提出的Mar外部性，要素服務業產業集聚，有利于知識、人才等要素資源的傳播與擴散，農技前沿知識，高技術人才的聚集不僅縮短了各要素之間的空間距離，還降低了由于信息不對稱帶來的額外成本，從而推動農業技術創新；二是農業技術的推廣，目前我國部分地區小農戶的農業技術水平仍比較低，主要原因是農業技術與生產未實現精準對接，技術與生產無縫對接的關鍵在于信息的流通以及勞動者的受教育水平。而要素服務業可以通過提供信息以及勞動力培訓服務，促進農業技術在我國農村的推廣以及轉換，從而推動農業技術整體水平的提高；三是農業技術效率的提高，生產性服務業發展可實現農業技術與農業生產部門的有機結合，通過生產要素的有效配置降低時間成本，從而促進農業技術效率的提高。因此，從理論上講，要素服務對農業TFP帶來積極影響。

（二）作業服務與農業規模效率

作業服務是指在農業作業環節為生產者提供服務，主要包括農機服務、收割服務等。作業服務對農業TFP的增長主要在于規模效率層面。規模經濟指邊際生產成本隨著生產規模的擴大而降低。隨著我國農業生產方式的轉變，農業生產正朝著規模化發展，對農業機械設備的維修、產后收割以及倉儲規模要求越來越高，所以將作業過程中的重點環節進行服務外包，有利于解決農戶生產過程中由于農業作業成本高而導致的規模不經濟的問題；同時還有助于降低管理成本，集中資本用于農業生產環節，進一步促進生產效率的提高。但實踐中，我國農業生產性服務業內部結構的問題導致存在以下隱患：一是無法避免服務供給者效率天然低于生產者自我供給效率的不足；二是生產性服務業市場化程度較低以及準入門檻高的雙重原因弱化了競爭機制的作用，可能造成服務質量不達標的情況；三是信息不透明，由于相關監管力度不夠，存在服務供給者做出損人利己行為的風險。因此，作業服務對農業TFP有促進作用，但目前抑制作用大于促進作用。

（三）鏈條整合服務與農業專業化分工效率

鏈條整合服務業指通過銜接各個生產環節，協調產前、產中、產后各個要素，對生產鏈條進行有效分工，并通過服務平臺將其整合以減少中間成本，進而促進農業生產結構升級。鏈條整合服務對農業生產效率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專業分工層面。根據亞當·斯密分工理論，分工可以提高勞動的熟練度，降低生產成本。以下將區分不同地區的生產規模從鏈條整合服務業兩個發展模式對促進農業產業升級進行分析：其一，針對農業規模小，以農民個體生產經營為主的地區，由于生產環節差異較小，選擇專業化鏈條整合服務業模式更貼合生產環節。專業化發展模式可針對不同生產環節的需求，打造出符合各個生產環節的單一服務產品，精準地對接生產環節，從而提高農業生產效率。其二，對于農業生產規模大，產業鏈程度較高的地區，適用于多樣化服務業模式。隨著農業生產規模的擴大，專業分工程度深化，生產性服務業已經植入產前、產中、產后各個環節，為要素整合服務多樣化服務發展模式提供了動因。在多樣化發展模式下，通過服務平臺將產業鏈上下游各個環節有機組合，如前期要素準備以及后期農產品銷售等環節可有效降低信息搜索成本以及交易成本，實現整體供應鏈的產出效率提高。

圖1 農業生產性服務業對農業TFP的作用機理

三、實證研究

（一）模型構建

為了考察農業生產性服務業對農業生產效率的影響，構建如下計量模型：

公式（1）中被解釋變量TFP是農業全要素生產率指標，其中tri為作業配送服務指標；inf為信息要素服務指標；con為鏈條整合服務指標；fin為金融保險服務指標；ε 為隨機擾動項。下標 i、t為各省（i=1，2，…30）、年份（t=1990，1991，…2018）的標識。

（二）數據指標

1.TFP測算方案與數據說明

本文采用農業TFP、農業技術進步、農業技術效率作為核算生產效率的指標，借鑒Fare et al.（1996）提出的Malmquist指數模型來測算全要素生產率[8]，公式如下：

TFP、EC、TC分別代表全要素生產率、技術效率、技術進步率。

農業產出變量以1985年價格衡量的中國各省農業GDP來表示，單位為億元。投入指標包括農業人力資本、農業固定資本存量。人力資本核算采用岳書敬和劉朝明（2006）作法，使用居民平均教育年限（h）和勞動力數量（L）的乘積來表示，即HC=h*L。農業固定資產存量核算采用會計上的永續盤存法，采用以1952年價格衡量的各地區農村固定資產存量總額，計算公式為：

K、I、K*分別指當年資本存量、當年資本投資額、上一年度資本存量。數據均來源于《中國農村統計年鑒》和《中國統計年鑒》。

2.測算結果與分析

從表1發現2000—2018年我國平均農業TFP指數為1.006，年均增長0.6%，總體波動幅度小，呈現平穩增長趨勢。分解來看，平均農業技術進步率及技術效率分別為1.036和0.971，表明我國農業技術進步率逐年增加，年均增長3.6%，而農業技術效率卻在不斷惡化。

3.生產性服務業指標

參考郝愛民（2011）對生產性服務業指標的劃分，并結合生產性服務功能進一步將其細分為作業配送指標、信息要素服務指標、鏈條整合服務指標、金融保險服務指標進行實證研究。作業配送指標，反映作業環節生產服務提供情況，用地區農村固定資產投向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的資金作為代理變量；信息要素服務指標，反映生產過程中各個生產要素信息整合服務情況，用地區農村居民人均交通通信支出作為代理變量；鏈條整合服務指標，反映生產供應鏈前段原材料批發與后端產品零售情況，用地區農村固定資產投向批發和零售業的資金作為代理變量；金融服務指標，以此反映農村金融發展情況，用地區農村固定資產投向金融業的資金作為代理變量。數據來源于1999—2018年《中國農村統計年鑒》，缺失數據均通過插值法補充。

（三）實證結果

為了進一步驗證生產性服務業發展對農業TFP的作用機理，本文將農業TFP增長率分解為農業技術進步與農業技術效率，實證結果見表2。考慮到采用的是面板數據，因此還區分了固定效應與隨機效應兩種估計方案，并依據Hausman檢驗結果作出相應的選擇，若Hausman檢驗值所對應的p值小于0.1，則基于無偏性的考慮應選取固定效應估計，否則應選取隨機效應估計。針對TFP以及TC兩種估計方案，Hausman檢驗值分別為9.89、8.24，且在5%的置信度水平上具有統計檢驗的顯著性，因此經濟釋義應以固定效應估計為準。同理，針對EC估計方案，經濟釋義以隨機效應估計為準。

估計結果顯示，三種回歸結果中作業配送變量的系數均不顯著，主要原因是農業生產性服務業內部結構與我國農業發展水平不匹配，我國生產性服務業市場化程度較低并且準入門檻高，不僅弱化了競爭機制的作用，還可能造成服務質量不達標的情況；其次是信息不透明，由于相關監管力度不夠，存在服務供給者做出損人利己行為的風險。因此，目前作業服務對農業生產效率的影響水平有限。

在以農業TFP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中，信息要素服務對農業TFP的估計系數為0.0069，通過5%水平的顯著性檢驗，表明信息要素服務有助于農業TFP和技術效率的提高，與前文相符，這里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要素服務業產業集聚，有利于知識、人才等要素資源的傳播與擴散，二是要素服務業可以通過提供信息以及勞動力培訓服務，促進農業技術在我國農村的推廣以及轉換。但鏈條整合服務變量以及金融保險服務變量的系數都不顯著，原因可能是產業鏈條還未能完全形成，分工效率仍得不到體現；我國保險服務要素投入在農業生產全要素中占比較低。

表2 生產性服務業對農業TFP影響的實證結果

在以農業技術進步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中，除作業配送變量的系數不顯著外，信息要素服務變量、鏈條整合服務變量、金融服務變量系數均顯著但都為負，原因可能是目前我國生產性服務業發展還不完善，農業生產性服務業存在規模小、管理松、集中度不高的問題；其次，可能與我國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存在一定聯系，農村地區網絡普及率不完全、金融基礎設施滯后以及農業風險機制不健全都不利于農業技術進步。

在以農業技術效率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中，信息要素服務變量、鏈條整合服務變量的系數均顯著且為正，主要原因是信息流通服務能夠實現農業技術與農業生產部門的有機結合，通過生產要素的有效配置降低時間成本，從而促進農業技術效率的提高；鏈條整合服務則通過服務平臺將產業鏈上下游各個環節有機組合，有效降低信息搜索成本以及交易成本，從而實現整體供應鏈的產出效率提高。

四、結論及對策

從要素服務、作業服務、鏈條整合服務三個方面分析了農業生產性服務業對農業生產效率的作用機理，并基于Malmquist指數模型對1999—2018年我國31個省份的農業全要素生產率進行核算，實證檢驗了農業生產性服務業對農業生產效率的影響。得出以下結論：作業配送對農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影響不顯著；要素服務和鏈條整合服務對技術效率有顯著的提升作用，但對技術進步率存在抑制作用；農村金融保險服務與農業技術進步相關性不大。

對策建議如下：第一，提供適應農業現代化發展的配套基礎設施，尤其是農村信息基礎設施，以保障信息服務渠道暢通，進而促進要素供給服務發展。同時，為高校、科研機構與農業生產企業之間提供平臺，實現農業技術與生產的精準對接，提高技術外溢效應。第二，降低生產性服務業的市場準入門檻，進一步開放市場，提高競爭機制，以降低作業環節服務外包所帶來的質量不達標的風險。同時促進農業生產性服務業內部結構優化，逐步形成規模效應，提高作業服務對農業生產率的正向影響。第三，針對我國農業規模大小以及分散程度不一致的國情，對農業生產性服務業進行宏觀調控，通過支持實施規劃生產、實施補貼等政策手段，引導各地根據實際情況采取專業化鏈條整合服務業模式和多樣化服務業模式，實現精準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