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數字化轉型：挑戰及對策

金 丹

（廣西大學中國-東盟研究院，南寧 530004）

一 越南數字經濟發展現狀

自1986年實行革新開放以來，越南經濟一直處于高速增長狀態，包括數字經濟在內的新興產業也在不斷發展。2017年，越南政府總理批準了《越南數字化知識體系提案》，旨在普及全國數字知識，為越南數字化創新創業活動提供基礎。2019年，越南政府又頒布了《國家數字化提案》，并于同年5月提出國家數字化轉型愿景，將越南的數字化轉型分為三個階段，力爭到2030年全面實現經濟社會數字化。2020年6月，越南政府批準了《至2025 年和至2030年愿景國家數字化轉型計劃》，其雙重目標是在發展數字政府、數字經濟、數字社會的同時建設具有全球競爭力的數字企業。阿里巴巴集團公布的《2018全球數字經濟發展指數》顯示，越南在150個國家和地區中排名第67；另一份根據谷歌、淡馬錫及貝恩公司公布的“東南亞數字經濟體”最新報告顯示，2019年越南數字經濟規模達120億美元，年均增速超過40%，與印尼一道領跑東南亞地區。[1]

第一，移動通信網絡發展迅速。越南移動通信網絡技術起步較晚，但發展速度快。據越南人民報報道，越南正式商用2G的時間比世界各國晚了約30年，3G商用時間晚了近10年，4G商用時間晚了8年。然而，2019年5月初越南開通5G網絡，并成為世界上最早測試成功5G網絡的國家之一。目前，越南廣泛使用的3G網絡已經覆蓋全國，2019年4G網絡幾乎覆蓋了所有重要城市。另一方面，越南也開始加快5G研發步伐，國家給予極大的政策和資金支持。目前三大電信公司Viettel、VNPT和Mobifone已經在5G領域開始激烈競爭，并于2019年在河內、海防、峴港及胡志明市測試5G技術，2020年力爭實現河內和胡志明市5G技術商業化，2021年正式面向全國啟動5G服務。

第二，電子商務增長驚人。越南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9年，越南的電子商務零售額增長了50%，達到120億美元。而2016年電子商務零售額僅為50億美元，增長20%；2017年為62億美元，增長24%；2018年為80億美元，增長30%。在線購物市場最近一項調查顯示，有78%的時尚購物者主要通過Shopee，Lazada，Tiki等應用程序在智能手機上購物，或者通過Facebook，Zalo等社交網絡購物。[2]越南電子商務飛速發展吸引了眾多外國投資者。2018年3月，阿里巴巴集團向Lazada追加了20億美元投資；2018年，電子商務平臺Sendo從日本SBI Holdings集團籌集了5100萬美元；2017年，中國京東集團還向Tiki追加4400萬美元投資，到2018年9月，Tiki已連續從越南VNG公司額外獲得1220億越南盾的投資；2018年前6個月，新加坡SEA集團連續對Shopee增加了超過1.2萬億越南盾的注冊資本。[3]外國資本的加入進一步推動了越南電子商務的發展。

第三，移動支付高速發展。美國普華永道會計師事務所發布的《2019年全球消費者洞察調查》顯示，移動支付普及率中國排名全球第一，使用率達86%，而越南移動支付增長率為全球第一，從37%增長到61%，增長了24個百分點。[3]隨著二維碼、接觸式與非接觸式等新型移動支付方式在越南普及，手機錢包和手機銀行等移動支付方式逐漸被越南民眾接受，加上越南政府大力推動無現金支付①，越南無現金支付取得積極成果。越南國家銀行數據顯示，2018年，銀行間電子支付系統已安全處理7300億越盾，比2017年增長25%；移動支付同比增長169.5%，移動應用和電子錢包交易分別增長了126%和161%。2019年，銀行卡交易量增長19%；互聯網支付增長66%。[4]

第四，電子政務建設取得突破性進展。一方面，從中央到地方成立了貫穿性指導系統。2019年3月，越南政府頒布了《2019——2020年電子政務發展及2025年重要任務和措施》（17號決議），并指派以政府總理阮春福為主席的電子政務國家委員會負責指導電子政務建設和發展，各個部委和省市也都成立了建設電子政務指導委員會，中央與地方統一和配套開展電子政務建設工作。另一方面，投入應用所需的軟件。2019年，越南國家文本聯通門戶網站、越南政府會議服務與公務處理信息系統（e-cabinet）和越南國家公共服務門戶網站投入運行。這為電子政務良好運行、電子公共行政邁向無紙、現代、專業和透明化建設奠定基礎。截止2020年2月25日，越南國家公共服務門戶網站注冊用戶累計超過65900個，訪問量超過1700萬人次；超過1300份電子文件通過國家電子文件文書交換平臺進行發送和接收，該平臺投入運營第10個月發送和接收文件數量較第一個月翻了一番。[5]

二 越南數字化轉型面臨挑戰

數字經濟為越南疫情期間救治防護、工作學習提供了極大便利，有效解決了疫情危機中的很多社會難題。但越南數字化轉型仍面臨電商法規滯后、電子政務發展不充分、網絡信息安全事件頻發、電商物流系統效率低下、數字人力資源匱乏等挑戰。

（一）電子商務法規滯后

雖電子商務活動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頗受歡迎，但該經營形式在具體實踐過程中仍存在諸多有待管控問題，如假冒偽劣產品、侵犯知識產權以及電子支付安全等。越南電子商務與數字經濟局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3月16日，越南約有1.145萬個店鋪和2.64萬個產品涉嫌違規，被電子商務平臺處理和刪除的違規店鋪和產品大多數是與防疫工作有關的產品。[6]越南競爭和消費者保護部司長介紹，在該部每天收到的消費者投訴事件中，約50%與電子商務交易與假冒劣質商品有關，典型的違規行為包括：收到的貨物質量與廣告不符、相關企業未履行保修義務、無發票等。[7]值得關注的是，目前越南電子商務經營違法行為越來越隱蔽，手段越來越狡猾。多個企業沒有倉庫商店，僅接受在線訂單，然后再通過其他企業訂貨，做中間人以爭取利潤。盡管越南政府已經頒布了《電子商務交易法》《網絡安全法》《越南國家銀行法》等多項法律文件來規范電子商務行為，但由于法律文件嚴重滯后于科技發展，加之處罰力度不夠，故而難以有效遏制電商違法行為。

（二）電子政務發展不充分

盡管越南自2000年就開始將信息技術應用在電子政務建設上，并取得一定成果，但與世界和東盟平均水平相比，越南的排名仍然靠后。據《2018年聯合國電子政務調查報告》，越南電子政務發展指數在193個國家和地區中位列第88位，在東盟10個國家中排名第6位，落后于新加坡、馬來西亞、文萊、泰國、菲律賓。[8]越南電子政務存在問題主要表現為：一方面，電子政務應用不足，許多部門仍然依靠大量手工和文書工作，效率低下，也沒有最大限度地利用私營企業參與電子政務建設，缺乏符合信息技術項目特點的金融和投資機制。此外，許多機構或部門尚未制定啟動在線服務路線圖，明確各階段發展任務，中央政府層面尚無同步法律框架來明確電子政務發展、行政交易和財務結算要求。另一方面，由于電子政務沒有優質的軟件設計和安全信息保障，導致有關服務器版本、互聯網地址、電子郵件地址等信息易遭黑客攻擊而泄露。據統計，2019年越南國家機關148個網站共發現了2647個安全漏洞，每天針對國家事業單位網站的黑客攻擊約26次。[9]

（三）網絡信息安全事件頻發

國際電信聯盟（ITU）發布的《2018年全球網絡安全指數》（GCI）調查報告顯示，越南網絡安全指數在175個國家及地區中排名第50位，在亞太地區中排名第11位，在東南亞地區中排名第5位，次于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及印尼。[10]2019年2月英國科技研究公司Comparitech發布的《2018年全球安全網絡排行榜單》中，越南網絡安全指數卻在60個國家中排名第58位（具體見表1），屬于世界網絡安全性最差的三個國家之一。根據越南信息和通信部國家網絡安全監控中心的統計，2018年越南網絡攻擊案共發生10220起，其中釣魚式攻擊5932起，置換網頁攻擊3198起，惡意軟件攻擊1090起。[11]2019年越南信息安全部歸納了越南網絡安全的四種主要趨勢：一種是針對電子商務、金融和銀行系統的網絡攻擊，其目標是盜竊個人信息；第二種是針對國家機構和組織進行網絡攻擊以竊取信息；第三種是偽造機構、組織和個人，在網絡空間上涂抹和傳播惡意信息；第四種是網絡攻擊致使人工智能惡意代碼受到感染。

表1 2018年東南亞主要國家網絡信息安全綜合風險排名

（四）電商物流系統效率低下

在世行公布的《2018年世界物流績效指數》（LPI）排行榜上，越南在接受調查的160個國家中排名第39位，與2016年的第64位相比上升了25位，列入東南亞地區三強名單（具體見表2）。[12]但由于越南基礎設施落后等原因致使物流業發展受限。據統計，從產品下單到送達收件人查收的平均時間為5～6天，被認為是東南亞第二慢的速度，約有34.1%的越南消費者對電商物流服務不滿意。[13]除基礎設施外，越南物流業還面臨以下問題：一是物流人力資源不足且質量較低，高水平物流管理人才缺口大（約達200萬人）；二是通過手工辦理海關手續和貨物檢查效率低下；三是連接港口和工業中心的高速公路非常擁堵；四是物流中心和倉儲單位離港口和工業中心太遠等。此外，盡管越南全國共有3000家物流服務企業（其中越南本土企業占89%，合資企業占10%，外資企業占1%），但大多數企業規模比較小（90%的物流企業注冊資金規模低于50萬美元），資歷、經驗及管理能力薄弱，導致物流費用占產品成本的17%～20%，遠高于世界平均水平，嚴重影響了越南國際貿易和電子商務的發展。[14]

表2 2018年東南亞主要國家物流績效指數排名

（五）數字人力資源匱乏

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人才因素是關鍵。但目前越南能掌握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等高新技術的人力資源十分缺乏。越南人力資源網站TopDev最近一份報告顯示，目前越南信息科技部門普遍面臨人才短缺問題，許多本地公司很難找到合適的人才，數字工程師缺口從2018年的32萬名增加到2019年的35萬名，并將于2020年增加到40萬名。而專業人才缺口也從2018年的7.5萬名擴大到2019年的9萬名，預計到2020年缺口將擴大到10萬名。即便信息科技公司每年為人工智能工程師和信息科技從業人員分別提供年薪2.2萬美元和1.8萬美元的高薪資，但人才缺乏仍使這些公司難以招募到足夠的員工。[15]越南胡志明市計算機協會副會長菲英俊（Phi Anh Tuan）表示，雖然越南全國共有235所大學，其中包括153所信息科技培訓學院，年畢業5萬名信息科技畢業生，但由于越南國內信息技術課程未能滿足培養高階工程師的需求，過于偏重傳授理論知識而不重視實踐技能培養，因此畢業生中僅有27%的人員能滿足信息科技企業要求，其余約70%的人則需要再接受至少3個月的培訓。[16]可見，培訓高素質信息科技人才已經成為越南教育部門和信息科技企業亟待解決的問題。

三 促進越南數字轉型的政策建議

為了加快越南數字化轉型的速度，越南政府、企業和學校應該加強合作，采取多舉措促進電子支付發展、提升物流服務效率、大力發展電子政務、采取有效信息安全解決方案，培養高素質數字人力資源等，消除越南數字化轉型遇到的障礙。

（一）促進電子支付發展

為了改變越南消費者現金支付習慣，促進電子支付發展，越南亟待營造國民經濟體中電子支付的生態環境。銀行、金融科技企業、投資基金等各無現金生態系統的主體應積極推出促進信息技術應用的新產品和銀行應用。政府應盡快頒布管控金融科技、互聯網金融點對點借貸平臺等的法律文件，為無現金支付和在線貸款發展提供便利。國家銀行應該集中完善關于無現金支付的法律規定并及時出臺引導金融技術發展的文件，繼續研究制定服務數字支付的基礎設施，鼓勵在智能手機上開展線上金融服務，提高顧客消費愉悅的體驗。銀行也應該做好移動支付系統的監督管理工作，確保電子支付安全。此外，由于越南國內專門從事支付行業服務的高科技企業都是新近成立，最早成立的也只有5年經驗，其經濟實力非常有限。因此，國家銀行應該出臺相應優惠政策以吸引國際資本對越南支付領域及整個金融科技產業投資，從而帶動越南電子支付發展。

（二）提升物流服務效率

第一，越南各部委機構及地方政府應加大落實國家政府《關于批準至2025年提升競爭力與發展物流服務業行動計劃》（第200/Q?-TTg號決議）《關于提升物流服務經營活動》（第163/2017/N?-CP決議）。第二，各地方政府應加大對物流基礎設施的投資力度，構建更先進、更安全、更國際化的互聯互通網絡體系，實現港口與物流服務中心的互聯互通。物流服務領域投資商則應加強與物流服務培訓中心合作，讓他們向企業提供軟件管理及物流人才。第三，應該進一步整合物流服務鏈條，包括清關、倉儲、貨運代理、搬運和標簽等各個環節，以便大型企業可以將不同的服務組合起來，向制造商及電商提供一站式服務。第四，引進外國物流公司。由于越南本土物流企業多數是能力有限、運輸方式簡單的小公司，競爭力有限，而外國公司在綜合服務和用戶體驗方面處于領先地位，因此應該將外國公司培養成越南物流行業領頭羊。[17]

（三）大力發展電子政務

第一，越南信息通信部需要盡快制定《2021～2025年階段越南電子政務戰略和2030年愿景》。越南各部委、地方最高領導應直接指導，優先調集資源開展電子政務建設，制定確保技術設施升級改造及完善文件管理與調控軟件，根據電子文件流程、方式及法律價值集成數字簽名服務方案。第二，加快建設和完善部級、省級公共服務門戶網站、電子一站式信息系統，將之與國家公共服務門戶網站相結合；完善電子政務國家基礎數據庫，尤其是人口，土地等國家基礎數據庫建設，確保數據和信息在各級政府之間得到平滑處理。第三，越南信息與傳媒部應力爭研究成立有關電子政務國家監控中心，以便對電子政務服務和網絡安全、網絡基礎設施進行國家監察等，使所有公民和企業可通過移動應用程序查看所有電子政務服務。第四，國家通訊傳媒部要向領先科技企業交付具體任務，開發安全的網絡產品生態系統，以增強電子政務項目，智慧城市和國家重要信息系統的安全性。此外，政府應加強對干部尤其是文書檔案干部提供培訓，使之擁有足夠能力滿足工作中的新要求。

（四）采取有效信息安全解決方案

網絡信息安全是越南能否成功實施數字化轉型的基本條件和至關重要因素，它是政府、企業和民眾安全使用數字技術的前提。因此，一是對于國家管理機構，應該制定國家數字安全戰略和法律規范，鼓勵和支持信息安全類產品和服務；加大教育投資培訓人力資源以發展物聯網；注意宣傳以提高民眾對物聯網信息安全的認識；二是對于物聯網制造商和開發商，在制造物聯網設備時必須嚴格遵守標準和法規；強制用戶更改默認密碼；自動執行軟件安全包更新而無需用戶手動執行；將物聯網設備的信息安全視為競爭優勢；三是對于電信和互聯網企業，應該監督和防止服務器控制物聯網惡意代碼；支持客戶掃描和刪除物聯網惡意軟件；連接網絡前須驗證物聯網設備；四是對于提供信息安全產品和服務的企業，應該積極研究開發和提供用于物聯網信息安全的產品和服務；與物聯網設備制造商或互聯網提供商合作，為信息安全產品和服務部署解決方案；五是對于用戶或組織，應該從信譽良好的制造商處購買物聯網設備及產品；注意更改密碼并將物聯網設備放置在隔離病毒的網絡區域中；設置物聯網設備的更新過程或根據需要自行更換。[18]

（五）培養高素質數字人才

越南要想成功地向數字化轉型就必須對國內信息科技培訓學院的教育模式、教育課程及教育內容進行適當調整，以便培養出更多適應現實需要的數字經濟人才。越南總理阮春福曾公開表示，政府將加大對科技創新投資，力爭在2020年前培養100萬越南數字科技人才。因此，一方面，各信息科技學院要充分認識到培養本地數字化人才的重要性，在物聯網、云計算、移動互聯網、大數據以及人工智能等領域開展廣泛而多樣的人才培養模式。增開人工智能等數字化相關專業培訓課程，課程設置應該更豐富、更靈活、更具體，而且確保能為學生傳授數字技術相關知識，方便他們掌握先進科技，更好地滿足現實社會要求。此外，信息科技培訓院校也須經常與企業加強教學科研、勞動力市場需求等方面的協作配合，以增加人才培養的市場適應性。另一方面，積極推動各跨國公司在越南開展本地化數字人才培養計劃。比如東南亞最大的交通網絡公司Grab計劃在越南投資5億以推動本地數字經濟發展，其中重點投資培養越南本地人才，并將在胡志明構建起“智慧城市”。又如中資企業華為早在2014年就確立了“人才培養”長期投資計劃，并于2015年同越南信息協會正式啟動“未來種子”項目，每年選拔越南優秀大學生，提供全額獎學金來華學習信息通信技術，為越南信息通信技術提供了許多優秀的青年人才。

注釋：

①越南政府2016—2020年階段無現金支付發展提案目標是：到2020年底現金支付占比低于10%，到2025年底僅占8%，為了實現該目標，越南政府出臺了很多鼓勵移動支付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