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偉
(山東藝術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嚴格來說,“慢綜藝”并非一種全新的節目類型,而更象一種在當前我國大力發展高雅文化的前提下所進行的一種節目創作模式。它與快節奏、快餐式流行文化以緊張、激烈、刺激、花哨等感官層面的體驗不同,更傾向于對社會、文化、人性等方面深層次的挖掘,注重受眾內心感受,貼近生活現實,不講求話題的實效性而更注重文化的傳承和情感的共鳴。“慢綜藝”之“慢”并非節目內容拖沓,而更多地是指在題材內容的選擇、前期策劃和后期剪輯上所形成的一種“慢生活”的節奏和創作態度,不以嘩眾取龐為目的,不以產生話題效應博人眼球為目標,反映出當前人民群眾對于高品質有內涵的綜藝節目的呼喚,也反映出人們的欣賞趣味由感官的淺層愉悅向高層次深內涵方向的轉變。
文化如水,滋潤民族,悄然無聲。經典是浸潤于民族肌體內無處不在的精神能源和文化軟實力,是我們的民族經過漫長的歷史不斷汰洗和積淀而成的,敬畏和傳承本民族的文化藝術經典本應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文化自覺,也是充分文化自信的標志。然而當我們看到眾多媒體肆意宣揚的娛樂至死的精神誤區,熒屏上處處可見的泛娛樂化現象,不禁為我們民族的文化而憂心。“殊不知,當一個民族視聽感官的刺激感過度強化之時,便是這個民族的精神美感與反思能力弱化之時,這是民族文化建設的悲哀而非幸事。”[1]誠然,娛樂是綜藝節目的特征之一,這本無可厚非,然而娛樂性卻不是綜藝節目的唯一追求。電視綜藝作為一種大眾最喜聞樂見的媒介形態,應當承擔起更多的社會責任,并引領時代之精神。而且事實證明,一些具有美育意義的“慢綜藝”也的確是深入人心。比如《中國詩詞大會》以競賽的方式普及中國古典詩詞,場上競賽選手與電視機前的觀眾可以同時參與答題,觀眾能夠在正確完成答題后能獲得一種精神地滿足與愉悅感,特別是節目的《飛花令》環節,既讓我們感覺到中國古典詩詞的豐富多彩、博大精深,又讓我們對選手的知識儲備佩服不已,然后再聽嘉賓老師對知識點及其文化背景深入淺出地講解,無形中受到中華傳統詩詞的教育,更加愛上了中國古典詩詞。《經典詠流傳》亦有異曲同工之妙,節目將許多詰屈聱牙的古典詩詞重新譜上曲子,詠唱出來,別有一番韻味。其實吟唱本來就是古代詩歌傳播的重要形式之一,國學在家范曾表示:“最初詩詞與歌曲為一體,但由于歷史的動蕩和記譜理論體系的不成熟,現存《詩經》脫離‘曲’,以純詩詞的形式留存,不過,它依然記錄了中國民族文化的精髓。”[2]而一些流傳下來的曲譜仍然很有生命力。比如白居易的《憶江南》曲譜在民間樂曲山西八大套中保存下來,至今仍韻味十足。從《詩經》到樂府,從唐詩到宋詞元曲,他們其實都是那個時代的“流行歌曲”。我們學習古典詩詞,若缺少了吟唱這種形式,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重拾古典詩詞的吟唱傳統,不但有助于我們的古詩詞教育,更有助于傳統文化的傳承。由此可見綜藝節目其未來的發展,就在于能否處理好娛樂大眾與傳承文化、堅守經典之間的關系,只有不斷地創新文化呈現形態,以觀眾喜聞樂見的方式傳達和詮釋正面的價值和精神內涵才是綜藝節目發展的正確之道。
一段時間以來,熒屏上的綜藝節目熱衷于將鏡頭對準那些遠離人民群眾的各種流量明星,靠展現他們的日常生活、喜怒哀樂,并伴隨各種私生活的緋聞炒作來引發觀眾興趣,這是彌漫在文化藝術界的一種急功近利的浮躁風氣,對于文化建設相當不利,會在三觀尚未完全確立的青少年人群中產生非常不好的影響。既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也無法引起廣大人民群眾的共鳴。“咀嚼個人身邊的小悲歡,并拿這小悲歡當大世界。”(魯迅語)既污染了社會空氣,也敗壞了觀眾的審美情趣。仲呈祥老師說:“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精神產品,如果象股市上的股票一樣,通過炒作來求得升值,那便是這個國家的文化的悲哀。”[3]好的綜藝節目在弘揚中華美育精神的探索中,貴在不滿足于養眼,而是通過藝術的引領,為觀眾打造一種有溫度、有深度、別具一格的沉浸式文化體驗過程。讓經典的文化藝術穿越時空,與當代的普通百姓的生活產生連結。如湖南衛視推出的《兒行千里》這檔節目關注的即是當下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遠離故土親人,獨自在異鄉打拼的社會現象。欄目傳播的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將父母與兒女相隔千里的牽掛串聯起來,展現了家國情懷,呼應了時代發展與社會的真實需求,弘揚了忠、孝、禮、義等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內容和屬于這個時代的中國好家風,并以藝術的形式將其具象化、大眾化,與當下百姓情感發生共鳴。
優質綜藝聚焦傳統人文領域,以“春風化雨”的方式傳播了“美好”,堅持了綜藝節目“美”的教育意義,迎來收視與口碑的雙贏,這也是《信中國》能夠獲得人民日報評論點贊和取得高收視率的原因。這類美育“慢綜藝”節目以文化人,以藝養心,為大眾美育探索開拓出一條適應時代,貼近生活,具有人文溫度、思想深度的實踐 路徑。
藝術的接受才是藝術活動的終點,也是藝術作品進行美育教育最終實現其內在價值的最根本途徑。從傳播學角度來說,電視作為傳播媒介“它的‘即時性’的審美特點決定了它擅長表現此時此地‘今天’的藝術,它的‘無約定性效果’的審美特點,決定了它應當盡量成為接近于生活的自然流露,并使之適合家庭特有的輕松自然的觀賞氣氛的藝術。”由于綜藝節目制作周期短,成本低,播出頻率高,“能滿足人們‘喜新厭舊’的審美心理變化,不斷保持較多的觀眾比例數,能夠最大限度地做到藝術審美價值的‘社會自我實現’。”[4]
余秋雨先生在他的《觀眾心理學》一書也認為“任何藝術作品要產生的效果,都要以引起觀眾的注意力為前提”[5]所以,各綜藝節目都要力爭以最新穎最有效的方式將節目傳達到觀眾那里。如央視推出的大型綜藝《國家寶藏》口碑收視爆棚即是美育類“慢綜藝”的一個成功案例。而其成功除了那一件件令人驚艷的“鎮館之寶”,當紅明星加盟的“國寶守護人”,精美絕倫的舞臺設計之外,最關鍵的還是它層層深入,抽絲剝繭般的環節設置、文化延展。它通過真人演繹歷史故事的方式,用電視化的語言呈現將文物“活”起來,讓文物不再是玻璃柜后的陳列品,而能夠讓觀眾感受到“生命”的文化傳奇。如其中一集是故宮博物院展出了宋代天才少年畫家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這幅畫歷經幾百年基本沒掉色,整個畫卷長達11米,一般來說再大的書籍畫冊也無法放大細致的展示畫作全貌,但當整個畫卷投影到舞臺圓弧型巨幕上的時候,全場觀眾都屏氣凝神,發出嘖嘖贊嘆。然后,講解員身份的主持人張國立巧妙的與嘉賓互動,贊嘆中央美院老師歷時許久臨摹了畫作的十分之一已屬不易,又引導人們進一步思考探析此畫色彩經年不掉色的原因,順勢請來手工顏料制作傳承人為大家現場展示顏料制作的原材料、提取辦法及制色過程,最后總結概括出來藝術之美背后的匠人精神。將歷史與現實完美的聯結在了一起。黑格爾曾經說過:“藝術的最重要的一方面從來就是尋找引人入勝的情境,就是尋找可以顯現心靈方面的深刻而重要的旨趣和真正意蘊的那種情境。”[6]好的節目總是能創造一種令人沉迷的幻境,讓觀眾置身其中,感同身受。《信中國》欄目亦在信息傳播方面進行了大膽的嘗試和創新,如利用先進的全息影像、裸眼3D技術為每一封信設計了獨特的空間,歷史的場景在舞臺上神奇的重現,拉近了觀眾與書信之間的距離,沉寂已久的故事隨著光影和聲音的詮釋層層漾開,主持人朱軍和信使站在虛擬的空間,有種穿越時空的奇妙感覺,讓觀眾在聆聽中感受歷史與情感的共鳴。
縱觀這些節目,傳統文化、高雅藝術、文學經典在模式創新中得到豐富呈現,大幅度地提升了高雅文化的能見度和抵達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