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忠坊,徐照琳,姜云朗,蘇麗娟,范郁山
廣西中醫藥大學針灸推拿學院 廣西南寧 530001
“藥對”一詞首見于公元2世紀初成書的《雷公藥對》(已佚),后世對此名稱沿用至今。“十三五”規劃教材《中藥學》(第四版)則對藥對定義進行了直接說明,指出藥對是兩藥合用能增強藥效,或消除毒用毒副作用,或產生與原藥各不相同的新作用的經驗配伍[1]。相關考究也發現[2],中藥藥對是經實踐證明有效的2味藥物的配對使用,是方劑配伍的最小組方單位,是單味中藥與方劑間相聯系的重要橋梁,其合理配伍應用對臨床各種疾病具有良好防治作用,臨床作用機制確切。現將近年來有關藥對防治臨床常見病的作用機制研究總結歸納如下。
癌癥是由細胞惡性增殖和擴散引發的常見疾 病[3],臨床治療較為困難,預后尚不樂觀,已成為臨床疾病死亡的最主要原因之一。現代研究表明,中藥藥對可顯著提高癌癥臨床療效,減少放、化療所帶來的不良反應,有效改善患者生活質量。
阮祥美等[4]發現半枝蓮-白花蛇舌草藥對中含有34個活性成分與胃癌161個靶點相對應,以“一對多”形式調控多種信號通路來抑制腫瘤細胞生長,抗胃癌作用機制明確。張弛等[5]發現辛夷-蒼耳子藥對中存在多種能抑制鼻咽癌細胞增殖、分化,加速腫瘤細胞凋亡的化合物,可參與鼻咽癌細胞的生物學過程發揮良好抗癌作用。陳皖晴等[6]發現人參-五味子配伍可改善患者機體微環境,干預肺癌形成,調控致癌物質代謝、免疫耐藥等,對肺癌發生、轉移及耐藥起到積極防治作用。劉夫艷等[7]發現黃芪-莪術藥對含有抗大腸癌化合物56個、作用靶點54個,以調控細胞生長周期、抗腫瘤新生血管形成及增強機體免疫為多表型干預的網絡模式產生抗大腸癌活性,發揮抗大腸癌作用。
糖尿病是以慢性高血糖伴糖、脂肪及蛋白質代謝紊亂為特點的代謝性疾病。就目前的醫學水平尚無法將其根治,患者需終生服用抗糖尿病藥物進行調 控[8]。但大量臨床實驗研究與實踐證明,中藥治療糖尿病及其并發癥藥效持久、副作用小,尤其是中藥藥對的配伍應用更具獨特優勢。
劉彤彤等[9]發現黃芩-黃連藥對含有與糖尿病相關的4個上調差異蛋白質和1個下調差異蛋白質,其中APN和Apo A-I等差異蛋白的明顯上調與FABP4蛋白的明顯下調,說明黃芩-黃連藥對通過參與胰島素抵抗相關通路起到糖尿病治療作用。韓莉花等[10]發現不同劑量的葛根-知母藥對均能明顯下調腦中HMGB1、RAGE的蛋白水平,有效改善糖尿病大鼠的記憶異常癥狀和海馬組織病變發展,顯著改善糖尿病大鼠的認知功能障礙。程曉旭等[11]發現黃芩-梔子藥對可回調16種糖尿病腎病相關的生物標記物,通過影響膽汁酸的合成與代謝、尿毒素代謝和能量代謝等通路發揮糖尿病腎病治療作用,且二藥配伍后可產生單味藥沒有的新藥效。李恒華等[12]發現丹參-葛根藥對能增強機體抗氧化能力,減少血管中oxLDL的生成,糾正糖尿病血管病變中ET-NO系統的紊亂狀態,對血管內皮損傷與功能障礙具有明顯保護作用,且兩藥配伍療效優于單藥。
抑郁癥是一種由遺傳、內分泌、代謝、神經生物學和環境等因素引起的精神疾病[13],常反復發作,自殺率高達15%~25%,已嚴重困擾人類身心健康[14]。國外有研究證實[15],中藥治療在降低漢密爾頓抑郁量表(HDRS)評分方面優于安慰劑,同抗抑郁藥效用相當,且與之相比,中藥治療的不良事件發生率更低。國內學者們經研究分析也驗證了中藥的抗抑郁治療優勢,尤其是中藥藥對的配合用藥。
李筱楠等[16]發現梔子-川芎藥對的活性成分丁基苯酞與Gardenal-I的中、高劑量及4-methoxylphenethyl-butyl ether的高劑量用藥均能減少抑郁大鼠的不動時間,驗證了梔子-川芎藥對的抗抑郁基礎物 質 為4-methoxyl-phenethylbutyl ether、Gardenal-I和丁基苯酞。周麗萍等[17]發現柴胡-黃芩(1∶1)與(8∶3)的配伍可通過調節BDNF/TrkB信號通路,保護海馬神經元,改善小鼠抑郁樣行為,降低其行為絕望程度,提升其認知能力以發揮抗抑郁治療作用。于澤勝等[18]發現柴胡-白芍藥對配伍或單用柴胡或單用白芍均可通過調節大鼠腦內單胺類神經遞質水平,發揮抗抑郁作用,但柴胡白芍藥對的用藥功效明顯優于柴胡或白芍的單一用藥。徐向青等[19]發現給予抑郁癥大鼠中藥藥對刺五加-梔子溶液灌胃與給予西藥氟西汀膠囊溶液灌胃效用一致,二者均能使抑郁大鼠海馬和額葉皮層中GIα、PKC、IP3含量降低,發揮抗抑郁作用。
骨質疏松癥 (OsteoPorosis,OP)是以骨量低,骨組織微結構損壞,易致骨脆性增加、易誘發骨折為臨床特征的全身性骨病,屬最常見骨骼疾病[20]。但OP普遍存在公眾知曉率低、就診率低等問題,其防治現狀亦不樂觀[21],常規西藥治療往往會引發不同并發癥,療效較為局限[22]。而隨著中醫藥的深入研究與挖掘,諸多臨床實踐與實驗研究均證實了中藥抗骨質疏松的顯著成效與藥用潛力[23]。
孫艷濤等[24]發現何首烏-牛膝藥對提取物中β-蛻皮甾酮、二苯乙烯苷、大黃素與骨質疏松指標ALP、TRAP、E2和ALP/TRA呈現良好相關性,且高含量更利于維甲酸致小鼠骨質疏松治療,表明何首烏-牛膝藥對提取物對OP具有顯著療效。李紹爍等[25]發現龜板-鹿角藥對的活性成分與其治療OP作用靶標基因存在復雜網絡關系,通過細胞增殖分化凋亡、炎癥反應、性激素調控等多層次來維持骨吸收-骨重建關系的動態平衡,發揮骨質疏松治療作用。毛竹君等[26]發現淫羊藿-仙茅藥對可上調轉染miR-144模擬物或抑制劑的高糖成骨細胞中的IRS1 mRNA(miR-144的靶基因)表達,提高高糖介導的成骨細胞活性,促進增殖,有效防治OP。楊燕等[27]發現淫羊藿-女貞子煎劑及其有效成分提取物配伍可上調糖皮質激素性骨質疏松大鼠股骨TGF-β1、p-Smad2/3及Smad4蛋白表達,下調Smad7蛋白表達,增強成骨細胞功能,減少大鼠骨量丟失。
近年來,中藥藥對除了治療上述疾病外,還可應用于其他常見疾病治療。
祝娜等[28]發現鉤藤-杜仲藥對具有降壓、鎮靜、抗炎、抗氧化、改善血管內皮功能等作用,可治療妊娠高血壓病;王瀚澤等[29]發現熟地黃-山茱萸藥對在缺血性腦卒中后遺癥期,對神經元保護及功能恢復、促神經干細胞增殖、血管重塑和調節炎癥反應起到良好作用。郭小嵐等[30]發現丹參-當歸藥對能夠調節細胞周期,抗細胞凋亡,保護神經元細胞及抑制膽堿酯酶活性,可增強突觸形態而改善學習記憶障礙,對阿爾茨海默病治療有效。王晶慧等[31]發現陳皮-半夏配伍可發揮藥物反應、脂肪細胞分化正調節、Ras蛋白信號轉導、運動行為等生物功能,通過多通路調節起到抗癲癇效用。鄭樂等[32]發現牛膝-續斷藥對成分與類風濕關節炎存在39個共同靶點,在類風濕關節炎中主要起到抗炎、免疫保護等治療作用。
中藥藥對相比單味藥物與方劑而言,具有藥簡效專之勢,用藥搭配靈活高效,也便于臨床效用研究,使臨床用藥更具針對性、準確性。而古今不少醫家對于中藥的配伍使用主要依賴于經方組成與臨床經驗,難以確切把握病證的精準用藥,以致在臨床用藥上出現大組方、廣試效的情況,這不僅給患者帶來了不必要的藥用負擔,亦是對中藥材某種程度上的浪費,故加大對中藥藥對的臨床作用機制研究是十分必要的。目前雖已有大量研究數據驗證了藥對對臨床大多疾病治療有效,但臨床報道多為小樣本數據,尚缺乏大樣本研究,其藥用機理的科學性仍需進一步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