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協同創新初探
——以廣東科學中心新科普體驗館建設為例

（廣東科學中心，廣東廣州 510006）

協同創新是指通過突破創新主體間的壁壘，充分釋放人才、資本、信息和技術等創新要素活力，實現創新資源和要素有效匯聚，提升創新質量和效益［1-3］。新中國成立70 年來，我們成功在“兩彈一星”、航空航天等領域實施聯合攻關、協同創新，取得了舉世矚目的科技突破。近些年中國高鐵的發展成就，則為新型舉國協同創新體制的有效性提供了最新注腳［4］。國家教育部2012 年啟動實施“高等學校創新能力提升計劃”（簡稱“2011 計劃”）［5］，旨在建立一批“2011 協同創新中心”，大力推進高校與高校、科研院所、行業企業、地方政府以及國外科研機構的深度合作，探索適應于不同需求的協同創新模式，營造有利于協同創新的環境和氛圍。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科技創新、科學普及是實現創新發展的兩翼。如何借鑒“科技創新翼”協同創新實踐中的成功經驗和做法，思考和探索“科學普及翼”協同創新，對于解決科普展項“拷貝復制”、科技場館“千館一面”等觀眾詬病的問題，推進科普事業發展，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1 科普協同創新面臨的現實困境

當前我國科普工作一方面得到社會越來越廣泛的重視和蓬勃發展，另一方面隨著社交媒體等信息技術快速發展，科學知識傳播的方式發生重大變革，也帶來了許多新的問題［6-7］。科學普及必須因時而動、推陳出新，跟上時代步伐，滿足觀眾需求。但形勢的呼喚與現實的響應間還存在著不小的距離，主要存在3 個問題。

1.1 缺創新動力

科技館是科學普及的主陣地。科技館建設，是為科學賦予人文價值的創造活動，使公眾在短暫的參觀中感悟科學的真諦，體驗科技的神奇，需要以創新思維進行［8-9］。隨著近十幾年來我國科技館等科普場館數量迅速增加、規模不斷擴大、展示領域不斷拓展，傳統科技館所涉及的力學、聲學、電磁學、光學、數學和機械等的經典展品，已無法滿足需要。但由于科普領域在激勵政策扶持、知識產權保護、創新投入產出比等方面原因，總體來看科普創新動力不足、能力不強［10-11］。大多數科技館特別是籌建階段的科技館，展示設計和創新的能力不強或缺乏，往往采用“交鑰匙工程”方式委托展覽公司開展科普展覽項目建設［12-13］；同時，在我國現有科技館展品設計制作招標體制下，科技展品公司由于追求利潤最大化等原因，也缺乏冒著創新失敗且被他人剽竊創意的風險而主動創新展品的動力［14］。因此，盡管我國科技館展品缺乏創新的問題已在行業內談論了許多年，中國自然科學博物館協會等機構也大力倡導科普創新，但真正成功的科普創新卻鳳毛麟角［15-18］。

1.2 缺合作共識

雖然我國科普工作越來越得到政府、企業、大學等全社會的廣泛重視，但存在隨意性進行、粗放式開展、水平參差不齊、缺乏行業統籌等問題。一方面，科普主體主要基于自身科普資源展開對公眾的科學普及工作，缺乏與其他單位協同的主動意識；另一方面，有的單位雖有聯合攻關、協同創新的想法，但在具體實踐中由于各個創新主體之間在目標指向、投入意愿和成果分配等方面難以找到大家都能接受的公約數、難以取得共識，因此很難形成跨行業/單位/專業進行協同創新的局面［19］。

1.3 缺共贏機制

當前，政府機關、研究機構和社會團體等有一定的積極性參與到科普工作中來，但與科技館等科普機構合作的機制和平臺卻沒有建立［20-22］。比如，缺乏政策扶持機制激勵協同創新，缺乏管理保障機制規范協同創新，缺乏考核評價機制引導協同創新，結果導致聯合做科普、協同搞創新受人為因素影響巨大，工作的能動性、延續性和規范性難以保證，創新主體間的壁壘難以打破，科普創新資源和要素難以匯聚，科普創新成效也就難以顯現。

2 科普協同創新的實踐意義

科普協同創新，是政府、學校、企業、科普機構和研究機構等科普工作主體在科學普及領域開展的大跨度整合的創新組織模式。

2.1 科普使命的艱巨性，決定了需要協同創新

2016 年5 月30 日的“科技三會”上［23］，習近平總書記提出，“要把科學普及放在與科技創新同等重要的位置”“沒有全民科學素質的普遍提高，就難以建立起宏大的高素質創新大軍，難以實現科技成果快速轉化”。習總書記的重要論述，進一步突出了新時代科普工作在國家經濟社會發展中的重要地位，深刻闡述了新時代科普工作的偉大歷史使命和承擔的社會責任，也意味著科普事業在新時代迎來了加速發展的機遇期。為了完成新時代的歷史使命和艱巨任務，一方面科普工作不能停留在傳統的內容、形式、方法上，必須緊跟時代步伐，持續推進科普創新發展；另一方面，科普工作僅僅依賴專業科普機構、專職科普人員已遠遠不能滿足需求，必須使科學普及、科技傳播機構與科技成果創造機構緊密合作，打破橫向壁壘，暢通縱向梗阻，通過資源整合、力量協同加速科普創新，宏揚科學精神，培育創新文化，促進科技發展，擔好科普時代重任。

2.2 科普工作的廣域性，決定了需要協同創新

科普工作涉及方方面面、各行各業，比如科普展項，從展示的內容看，幾乎涵蓋一切人類認識和利用自然界的方式，包括物理、化學、生物、數學等自然科學，以及機械、機器人與自動化、航空航天、現代信息技術、能源和環境、醫療健康等工程和技術領域；從展示設計與制造過程看，需要多媒體與藝術、人體工程學、美學與環境設計學、博物館學、機電工程等多個學科知識支撐。科普工作這種跨專業/行業的屬性，加上現代科學技術發展更新的速度遠超過往，專業分工越來越細，靠某個人、某個機構單打獨斗必定會因其知識短板而困難重重、影響質量，需要跨界融合、強強聯合，協同攻關、集智創新，才能創造科普精品。

2.3 科普對象的全民性，決定了需要協同創新

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求自然包含著對科學普及的需要。新時代人民生活水平大幅提高，意味著對科學普及的需要同步提升，并且每個人的需要又不盡相同，這就要求政府、企業、科普機構、教育機構和研究機構等科普創新主體發揮各自優勢，開展大跨度資源整合，實現各方優勢互補，積極實施協同創新，高質高效率推出更多更好的科普精品以滿足人民美好生活的需要。

2.4 科普創新的風險性，決定了需要協同創新

由于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項目本身的難度與復雜性、創新者自身能力與實力的有限性，導致科普創新活動達不到預期目標的可能性大概率存在，面臨著技術、市場、財務、政策、生產和管理等各類風險。這些風險成為科普創新的重大阻礙。實施科普協同創新，能夠使各創新主體基于自身資源和專長開展深度合作，既能分攤創新“成本”而共擔風險，又能發揮各自所長而降低風險，從而極大提升創新質量和成效。

3 探索科普協同創新實施路徑

近年來，廣東科學中心積極探索館政、館企、館研等合作模式，采取整合資源、聯合研發、集智創新的模式展開了3 個新的主題展館建設：引進低碳發展基金，建設低碳科普體驗館；引進廣汽集團資金，建設新能源汽車科普體驗館；爭取廣東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支持，建設廣東省食品藥品科普體驗館。3 個合作項目共引進建設和運行資金超過一億三千萬元。國內首個大規模以互動體驗方式呈現“低碳&新能源汽車”主題的科普展館，于2019年11 月開放；世界上首個以“四品一械”為主題的廣東省食品藥品科普體驗館在2020 年4 月對外開放。這3 個展館在建設管理模式、內容線索、創意設計、互動方式等方面都有所突破、有所創新，得到合作各方的充分肯定，已經和正在申報包括發明和實用新型專利、軟件著作權在內的多項自主知識產權。

通過多方合作建設新館，構建“設計+管理”雙主導協同創新模式（流程見圖1），初步摸索了科普協同創新的方法路子。

圖1 “設計+管理”雙主導協同創新模式

3.1 目標協同是基礎

明確而統一的工作目標，是達成合作、實施協同的基礎和前提。其一，明晰公眾科普需求、擔負科普社會責任是各方合作基石。可以從兩個方面去分析和尋找重大科普需求：一方面，從分析新的科學發現、新的技術和產品入手發現潛在的重大科普需求，如量子科學、深空深海探測、物聯網和新能源汽車等。比如，大力發展新能源汽車成為國家戰略的同時，很多公眾對新能源汽車仍缺乏基本的了解，建設新能源汽車科普體驗館，對增強公眾對新能源汽車的認知、科學選購和使用新能源車有著重要作用。另一方面，可以從民生和公共領域去分析重大科普需求，如環境保護、垃圾分類、食品安全、醫療健康、精神疾病與心理健康等。低碳科普體驗館建設的科普需求，來自于新時代對生態文明和美麗中國建設的重視、來自于廣東省對應對全球氣候變化工作和實現綠色低碳發展的重視。建設食品藥品科普體驗館，能夠有效回應全社會對食品藥品安全的關切，提高公眾食品藥品安全意識和科學素養，營造“人人關心關注、人人參與支持”的良好社會共治氛圍。其二，如何在滿足合作方科普以外需求、實現附屬目標上達成共識，是決定合作成功的關鍵。比如企業做科普，一個重要的目的是宣傳產品、推廣品牌，從而擴大銷售、獲取利潤，其在展示的主題、內容、形式及重點上都會與科技館有很大區別，特別是與科技館的公益屬性產生沖突，這就要求雙方必須深入協商、充分磨合、找到各方利益的平衡點。某種意義上說，找到合作各方都能接受的交集是科普展示協同創新、項目合作成功的關鍵點。

3.2 機制協同是支撐

根據參與單位在項目中的不同角色和任務，按照“責、權、利”清晰對等的原則，經友好協商建立一套權威高效、運轉順暢的領導決策、落實執行和協調會商等工作機制，并在實踐中不斷磨合完善，是確保協同創新項目順利運行的重要支撐。

合作主題展館建設初期，由合作方簽合作協議并經相關政府主管部門審批后立項，以合同約定的方式明確各方權利與義務，分層次建立領導小組和工作專班，詳細制定議事決策規則和工作運行機制。定期召開領導和工作小組會議，協調解決項目推進中的重大事項，并監督項目進度和調配資源，確保項目順利推進。

3.3 動作協同是保證

科普創新的全過程、工作開展的各階段，都必須明確各合作方的參與人員、職責任務、工作內容、時間節點和資源投入等，做到行動協調有序。這是提升效率、保證成果的重要一環。不同的創新項目有不同的協同動作。以廣東科學中心新科普體驗館項目建設為例，按照合作方共同制定的項目進度計劃，在內容規劃、創意概念設計和初步設計、深化設計和制作安裝、項目運行等各階段通過資源整合、優勢互補，分工合作、密切協同，保證了建設目標實現。

3.3.1 協同進行內容規劃

由出資方和科普機構的項目組成員確定項目工作目標和基本要求，在此基礎上，由研究機構的項目組成員提出可展示的知識點和展示的大綱，科普機構項目組成員參與討論和把握是否符合科普展示原則，并負責確定經多輪討論修改的初步方案，再經過專家研討會、出資單位審核等程序，由科普機構整合得到體驗館的內容規劃方案。

3.3.2 協同進行創意概念設計和初步設計

以科普機構項目組成人員為主，出資方和研究機構項目組成員進行多專業合作提供協助，由科普機構整合并進行創意設計和初步設計。例如：低碳科普體驗館項目的“碳排放權交易游戲”展項讓參與者體驗碳排放權交易的過程，該展項展示的內容具有很強的專業性和實踐性。為了保證游戲準確反映碳排放權交易真實過程，安排已經組織過多次中學生碳排放權模擬交易的廣州碳排放權交易所的專家參與游戲規則制定討論會，并與科技館策展人員和電腦游戲開發人員共同實施頭腦風暴，順利拿出了創意設計。新能源汽車體驗館的“激光雷達測距”展項，項目策劃人員與展品設計人員通過參與體驗最先進的無人駕駛汽車，并與車企工程師共同討論，碰撞出激光雷達的展示體驗創意。

3.3.3 協同進行深化設計和制作安裝

深化設計和制作安裝階段，以展品制造商為主，科普機構進行設計交底、咨詢、檢查，并協調展品制造商與出資方之間的溝通和協作，以達到信息共享、資源整合和優勢互補。

新能源汽車體驗館在深化設計和制作階段，以廣汽新能源公司提供合適汽車配件實物、汽車和有關部件數據和智能工廠視頻等，使展項的內涵更為豐富、體驗更接近真實。例如，“定制你的新能源汽車”展項，采用汽車公司某款新車型及真實部件數據，觀眾可自主選擇車身顏色、內飾、輪轂、個性簽名等組件，模擬出各具特色的專屬汽車造型，極大增加了展項的體驗樂趣。食品藥品科普體驗館的“藥物旅行”展項，考慮其專業性和實驗資料的真實性，通過參與初步設計的日本公司出面，找到日本相關專業機構提供醫藥專業性強的動畫和多媒體制作服務等，突破了國內相關技術瓶頸，實現中方創意與外方技術的結合，專業領域與科普領域的對接，提升了科普展示效果。

3.3.4 協同進行項目運行

科普體驗館建成運行階段，科普機構牽頭組織觀眾評量，在常態化運維中認真研究觀眾的反饋和需求；同時，參與共建合作方組織其行業的專業觀眾進館參觀體驗，聯合舉辦論壇等各種科普活動，派遣專業人員做現場講解輔導，并根據其專業領域科技發展，與科普機構共商適時提出展項升級改造計劃，展品制造商則參與日常展品維護，共同形成持續協同創新的良性循環。

4 結論

廣東科學中心在3 個新的科普體驗館建設過程中，采用“設計+管理”雙主導協同創新模式，多方合作挑戰新的展示主題，應用新興技術，研制出一批全新的展品展項，取得良好的經濟和社會效益。從其實踐看，在科普領域通過推進不同主體跨專業/行業深度合作、聯合攻關，充分激發彼此“人才、資本、信息、技術”等創新要素活力，能夠極大促進科普創新成果的形成，是推進科普創新的一種重要范式。

科普協同創新本質上是在科普領域的科技管理創新，當前還存在不少痛點難點，例如，由于各創新主體的主管單位往往不同，缺乏統一協調，導致溝通難度比較大，溝通效率有待提高；機關、企業和科研、科普機構考核評價體系不同，調動各創新主體及其工作人員的積極性有不小難度；國家缺乏引導和鼓勵科普協同創新的政策機制，創新動力不足、活力不強的問題比較普遍等，亟待進一步大力研究破解，從而營造良好的創新氛圍，推動我國科普事業在新時代更好更快地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