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運,李 越,宋 丹
(湖南工商大學工商管理學院,中國 長沙 410205)
我國正處于生態文明建設“三期疊加”和工業文明向生態文明轉換的過渡階段,面臨著環境保護刻不容緩的同時又要保證生產生活方式的綠色化轉變,綠色創新是實現這一雙重目標的重要途徑。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明確提出,完善綠色生產制度和政策導向,通過創新來提供產品、工藝、服務和市場方案,減少自然資源消耗,通過調控機制“倒逼”企業將資源環境成本計入生產成本,不斷增加對污染治理技術和綠色工藝等方面的需求,從而推動綠色領域深度研發和生態環保產品的有效供給。環境稅收和政府創新補貼是影響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的兩項重要的環境規制政策。本文從環境稅收與政府創新補貼的角度,分析和驗證這兩項政策同時實施會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產生的影響以及政策效應是否存在一個適度區間。
環境稅收直接增加了企業的成本,促使企業在決策時將外部的環境代價納入考慮中,對產出有不利影響,但從根本上可促進企業高效地使用環境資源,并減少企業的廢棄物排放。如果政府采取低環境稅收,企業可能會有兩種選擇:一是企業不進行綠色工藝創新,因為承擔環境稅收導致的成本提高部分不明顯,且遠小于綠色工藝創新投入的費用,或采用其他方式對部分污染物進行處理,有可能發生進一步污染環境的行為;二是企業進行部分綠色工藝創新,選取較容易改變或短期內效果較明顯的工藝部分進行創新,以期減少環境稅收帶來的成本增加,雖然有一定效果,但未能從根本上或整體上實現綠色創新。如果政府采取高環境稅收,企業可能也面臨兩種選擇:一是企業迫于稅收壓力進行部分綠色工藝創新;二是企業環保意識增強,進行大范圍綠色工藝創新,但由于這項投入無法短時間獲益,所以企業在不斷增加投入成本的同時,還要承擔環境稅收的費用,這種情況下,企業可能會由于無法負擔增加的成本轉而選擇短期內不進行創新。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設:
H1:單獨實施環境稅收政策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有負向影響。
政府創新補貼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產生的影響主要有兩方面:一是積極影響,政府R&D補貼能夠推動企業創新,因為其補貼可以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分擔創新失敗的風險,彌合私人與社會收益率之間的差距等[1];二是消極影響,政府往往因為信息不對稱,無法有效選擇值得政府補貼的項目,因此存在投資低效率項目的可能,即事前逆向選擇。同時,沒有被有力監管的企業可能會在非研發用途使用補貼資金,即事后道德風險[2]。因此,政府創新補貼可能存在一個最優區間,使政府創新補貼的積極影響達到最優而消極影響最小。如果政府實行低創新補貼,企業可能會面臨兩種選擇:一是企業環保意識增強,進行綠色工藝創新,但此項投入可能使成本持續增多,企業在創新過程中放棄的可能比較大;二是企業不投入綠色工藝創新,因為補貼金額遠小于進行綠色工藝創新所需投入的費用。如果政府實行高創新補貼,企業同樣可能會有兩種選擇:一是企業進行綠色工藝創新,在補貼的前提下,增加的成本短期內不會對企業的經營造成問題;二是企業只進行少部分綠色工藝創新。根據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設:
H2:政府創新補貼政策會促進企業偏向于綠色工藝創新且政策實施效應存在適度區間。
環境稅收與政府創新補貼都是為了引導企業進行綠色工藝創新,而二者給企業帶來的影響是不一樣的,過度的成本增加壓力會影響企業的正常經營,而不同程度的政府創新補貼也會對企業的綠色創新行為產生不同的效果,適當的政府創新補貼也會緩和企業在綠色創新中的壓力,在二者的共同影響下,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的影響效果會不同于僅使用一種政策或二者分別進行的效果。如果政府僅采取環境稅收政策,不對企業進行綠色工藝創新補貼,那么企業有兩種選擇:一是企業不進行綠色工藝創新,承擔環境稅收所增加的成本;二是企業進行綠色工藝創新,短期內會增加投入,但長期來看,會抵消企業因環境規制而帶來的成本。如果政府采取環境稅收政策,同時對企業進行綠色工藝創新補貼。那么企業面臨三種選擇:一是企業選擇不創新,因為政府補貼能夠補償環境稅收增加的成本;二是企業對部分產品或工藝環節進行創新,因為政府補貼不能補償環境稅收增加的成本,同時小于不研發帶來的長期成本;三是企業選擇進行綠色工藝創新,對生產設備進行改造更新,并研究廢棄物的循環使用方法。結合以上討論,提出如下假設:
H3:環境稅收與政府創新補貼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的影響是非線性的,且二者產生交互作用時,會促進企業的綠色工藝創新。
選取2008—2017年中國29個省級區域規模以上工業的面板數據(根據數據的可獲得性,不包括香港、澳門、臺灣、海南和西藏)。與環境稅收相關的數據來自《中國環境統計年鑒》和《中國統計年鑒》,綠色工藝創新方面的相關數據主要源自《工業企業科技活動統計年鑒》和《中國科技統計年鑒》,政府創新補貼和控制變量中涉及變量的相關數據來自《中國工業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和《中國環境統計年鑒》,所有的變量經對數化處理。
被解釋變量:企業綠色工藝創新(Tech)。本文參考王鋒正和郭曉川[3]的研究,采用技術改造經費投入和工業產業增加值的比值來衡量綠色工藝創新,同時可避免不同地區工業之間的規模差異對研究結果造成的影響,比值越大,說明綠色工藝創新的程度越高。
解釋變量(門檻變量):環境稅收(St)。選用資源稅、土地使用稅和耕地占用稅之和作為環境稅的替代變量,將各省財政收支中的資源稅金額作為環境稅收的替代指標,探究其對研究對象的影響;政府創新補貼(Gov)。參考劉津汝[4]等的研究,采用R&D經費內部支出中政府資金的比重來表示。
控制變量:地區經濟發展水平(GDP)。地區人均GDP可以顯示地區經濟發展的不同水平,企業是否擁有一個有利的創新環境與地區經濟的發達程度密切相關;企業規模(Size)。以各地區規模以上工業企業主營業務收入與企業數量的比值來表示,具有更大規模的企業有能力在綠色研發方面投入更多資源,從而推動綠色工藝創新;人力資本水平(HCS)。用各地區就業人員受教育水平來反映,通過各地區就業人員人均受教育年限來具體測度;對外開放程度(Trade)。以歷年各地區進出口總額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來衡量。
根據上文分析,在研究環境稅收與政府創新補貼這兩個自變量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的影響時,單一自變量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產生的影響在加入另一自變量后可能也會發生變化,所以,可能存在非線性關系。本文構建面板門檻模型進行分析,它可以根據數據自身特點進行區間的劃分,以下是單門檻模型的基本原理:
以St為解釋變量,Gov為門檻變量的單門檻模型:
lgTechit=α1lgGDPit+α2lgSizeit+α3lgHCSit+α4lgTradeit+θ1lgSt(lgGov≤η1)+θ2lgSt(lgGov>η1)+ui+εit,
以Gov為解釋變量,St為門檻變量的單門檻模型:
lgTechit=α1lgGDPit+α2lgSizeit+α3lgHCSit+α4lgTradeit+θ1lgGov(lgSt≤η1)+θ2lgGov(lgSt>η1)+ui+εit,
其中,Techit為被解釋變量,GDPit、Sizeit、HCSit和Tradeit為控制變量,ui為個體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誤差項,i表示各省份,t表示時間。雙門檻模型和多重門檻模型均是基于單門檻模型建立的,不再贅述。
對所有變量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從表1可以看出環境稅收的標準差較大,說明各地的環境稅收差異較大,這是由于地區發展水平及政府政策的嚴苛程度等不同造成的。

表1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2008—2017年,N=29,T=10,NT=290)
(1)豪斯曼檢驗
因為Hausman檢驗的原假設是隨機效應,結果顯示卡方值為13.47,P值為0.036,也就是在95%的水平下拒絕了原假設,因此選用固定效應模型。
(2)固定效應模型
固定效應模型檢驗了環境稅收和政府創新補貼分別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的影響,結果見表2。模型一是環境稅收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的影響,模型二是政府創新補貼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的影響。模型一中環境稅收系數為-0.010,說明環境稅收政策目前看來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的影響是負向的,驗證了H1。模型二中政府創新補貼系數為0.014,說明政府創新補貼政策目前看來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的影響是正向的,驗證了H2。

表2 固定效應模型
(3)門檻效果檢驗
以環境稅收為門檻變量,政府創新補貼則為解釋變量,得到檢驗結果是單一、雙重和三重門檻均未通過10%的顯著性檢驗,因此該模型不存在門檻(見表3)。以政府創新補貼為門檻變量,環境稅收則為解釋變量,得到檢驗結果表明,單一的門檻檢驗通過具有5%的顯著性,雙重門檻檢驗通過具有1%的顯著性,三重門檻未通過10%的顯著性檢驗。說明以政府補貼創新為門檻變量,選取的樣本中存在有兩個門檻值。
因為環境稅收作為門檻變量的模型不存在門檻,而以政府創新補貼為門檻變量的模型存在兩個門檻值。所以在之后的實證研究中,只對以政府創新補貼為門檻變量,以環境稅收為解釋變量的模型進行分析。

表3 門檻效果檢驗結果
(4)門檻值估計結果以政府創新補貼作為門檻變量,各門檻估計值和對應95%的置信區間如表4。對所有的變量都進行對數化處理,因此,門檻區間就表示為lgGovit的3個變化區間。分別為lgGov≤-0.590(第一區間),-0.590

表4 門檻值估計結果
(5)模型的參數估計結果
如表5所示,cat#c.Sc表示環境稅收和政府創新補貼的交互作用關系。當政府創新補貼lgGov>-0.075時,二者的交互作用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的影響是負向的。當政府創新補貼-0.590 表5 門檻模型參數估計結果 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企業規模及人力資源水平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影響為負,對外開放程度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影響為正,但企業規模、人力資源水平及對外開放程度的影響均不顯著。對外開放程度體現了地區企業與技術前沿的距離,當這種距離較小時,對其綠色工藝創新有更積極的影響,但越是先進技術,越難以模仿,越需要自主創新的能力,因此該變量的影響不顯著。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其產品種類及數量越多,設計的生產工藝技術越復雜,在政府的環境規制下,企業需要在與環境相關規定的項目上達標,前期將更多的資金和技術投入在涉及產品從設計研發到投入市場的各個環節中的綠色產品創新中,相較工藝的設備改造及廢棄物的循環利用等更復雜的創新中會有效果更明顯且過程更具操作性的特點。而經濟水平地區較低的地區,企業技術一般較為簡單,因此在投入工藝創新的過程中,反而比在產品設計研發到投入市場一系列環節的創新中成本更低,同時可以達到最終產品的綠色指標的標準,因此更傾向于在綠色工藝創新中投入更多資源。對于人力資源水平與企業規模兩個因素,本身會因地區經濟水平的提高而升高,地區經濟水平對綠色工藝創新的影響也適用于人力資本水平和企業規模。 (6)各省級區域在門檻區間內的分布現狀和特點 表6列舉了在2008—2017年不同時間階段,通過門檻劃分后的3個不同區間內分布的省級區域數目。可以看到,隨著時間的變化,這個數目還具有較大的差異性。這說明構建門檻模型來劃分更具有科學性和合理性,因為其可以根據數據自身特點劃分區間,避免人為分組而造成的誤差。將政府創新補貼作為門檻變量,各省落在其劃分區域內的情況呈現了一定的規律性。首先,2011年以后,多數省份在第一區間,即之前分析出的最優區間,說明多數省份的政府創新補貼確立在最合適的區間;其次隨時間變化,第三區間的省份已逐漸轉移至第一和第二區間,說明目前所有省份的環境稅收政策在政府創新補貼的影響下,能有效促進企業的綠色工藝創新,但仍有近一半的省份還未處于最優區間,即政府創新補貼下,環境稅收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的促進作用最大的區間。 表6 各省級區域在門檻區間內的分布現狀和變化情況 (1)單獨實施環境稅收政策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有負面影響。此時環境稅收可能會對企業造成過大的成本壓力,當企業缺少足夠資金時,企業會對進行綠色工藝產生持消極態度。 (2)單獨實施政府創新補貼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有積極作用。綠色工藝創新需要企業的長期和大量資金的投入,因此政府補貼可以緩解企業由于創新而產生的成本壓力,會引導企業積極開展綠色工藝創新,可以彌補企業開展綠色創新活動時產生的外部性。 (3)當環境稅收作為核心解釋變量、政府創新補貼作為門檻變量時,環境稅收和政府創新補貼的交互項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的作用分為三個階段,且低政府創新補貼下的環境稅收政策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的積極影響最大。 (1)環境稅收與政府創新補貼政策配合實行。實證研究中,加入政府創新補貼的影響后,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產生不利影響的環境稅收,反而產生了積極作用,因此,配合實行環境稅收與政府創新補貼政策可以對企業綠色工藝創新產生更強的的促進作用。 (2)分地區和分階段實行環境稅收和政府創新補貼政策。企業綠色轉型需要適應過程,依據門檻劃分的三個區域中,第一區域是最適區間,第三區域的省份在2011年后已經全部轉移到第一或第二區域。因此,對于最適區間的省份應繼續保持環境稅收和政府創新補貼的相關政策,在推進仍未處于最適區間的地區企業進行綠色轉型時,需要注意到如果當地企業直接面臨高強度的政策,成本問題可能會成為影響企業在綠色轉型決策時的不利因素。因此可以當企業已經具備一定程度的綠色創新的認知及技術能力時,再調整環境稅收與政府創新補貼的相關政策,使企業向著深度創新的方向進行。 (3)完善市場的綠色創新環境。可以通過提供技術支持或綠色技術貸款等方式和措施,在市場中提高企業綠色轉型的意識,幫助企業推進綠色轉型的流程、適應綠色轉型中可能會面臨的困境,鼓勵企業抓住綠色創新的機會、進行綠色工藝創新。

4 結論與建議
4.1 研究結論
4.2 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