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空間集聚及影響因素研究
——基于粵港澳大灣區建設

王現兵，陳慶文，韋文求，李大偉

（1.廣東省生產力促進中心，廣東廣州 510070；2.華南理工大學經濟與貿易學院，廣東廣州 510006）

國家層面及廣東省在推進粵港澳大灣區建設過程中，如何高效利用社會資本推動粵港澳科技創新和成果轉化，如何有效推動港澳創新創業人才落地珠三角城市群等已成為其重點工作之一。而創業投資作為以初創和起步階段科技企業為投資重點的社會資本，能夠有效支撐科技成果轉化，對粵港澳大灣區創新創業事業發展具有重要推動作用，且已得到廣東省乃至國家的重點支持。在推動創業投資市場培育和發展過程中，應注意到由于區域資源稟賦不同，創業投資發展水平也呈現出明顯的區域差異性。創業投資一方面是區域資本、科技創新和孵化的重要要素，另一方面受區域生產要素不完全流動和經濟活動不完全可分的影響必然會流向經濟水平高、投資機會多和回報率高的特定區域，呈現區域性集聚現象。創業投資的區域集聚已是社會實踐者在開展創業投資工作的重點關注問題，積極探索如何依托區域性優質資源引導創業投資資本流動也受到了學術界的廣泛關注，探究其內在驅動機理。在此背景下，珠三角城市群九市作為對接港澳的內地市，是粵港澳大灣區城市群建設的核心參與者，探索各市創業投資空間分布及集聚機理，并提出促進創業投資市場發展的建議具有重要實踐和理論意義。

1 創業投資地域集聚現象

自1946年第一家創業投資機構于美國設立，歷經多年發展和探索，美國不僅成長為全球范圍內規模最大、最重要的創業投資基地，也為創業投資相關領域研究提供了豐富參考。其中，在創業投資區域分布的研究上，Amit R等［1］首次基于不同地區風險資本獲得難易程度調查，探討了美國總資本來源和風險資本區域分布情況。通過對多年來創業投資集聚研究視角的統計顯示，創業投資市場集聚通常包括創業投資機構和創業投資活動兩個維度的地域性集中，Powell等［2］、Chen等［3］相繼以美國為例，探究創業投資機構在美國地域分布情況，得出了加利福尼亞州、紐約州和馬薩諸塞州是美國創業投資機構注冊最多的三個州，舊金山、波士頓和紐約三大都市并稱為美國的創業投資中心，是創業投資活動最為活躍區域。在創業投資集聚全球視角上，Avnimelech等［4］、Kolympiris等［5］、Mason等學者［6］對英國、加拿大、法國、德國等發達國家的創業投資地域集聚趨勢開展的探析，Sahut等學者［7］的研究發現，創業投資區域集聚存在全球范圍內普遍存在“空間臨近效應”的演變趨勢，創業投資機構注冊和設立點選擇也普遍存在區域集聚現象。

隨著我國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尤其是近年“大眾創業、萬眾創新”雙創事業大力推進背景下，創新創業浪潮興起，創業投資發揮重要作用的同時也逐步成為了研究熱點。大多學者從探析歐美發達國家創業投資集聚過渡到從全國視角探討我國創業投資市場集聚，但聚焦城市群尤其在粵港澳大灣區或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的研究上，近幾年才有相關研究且多從科技創新或綜合金融視角開展。如胡海峰［8］、林展宇等［9］對美國創業投資地域集聚進行了探析，蒲惠熒等［10］、張玉華等［11］、阮平南等［12］對我國創業投資地域集聚、創業投資網絡動態演變、創業投資與產業集群共生效應等方面給出了解釋，研究均表明創業投資存在區域集聚現象，且對地區經濟和產業升級發展具有重要正向作用。李遠勤等［13］研究發現創業投資城市網絡存在“核心區-亞核心區-半邊緣區-邊緣區”的差序結構，且不同區域之間創業投資流動具有差異性。徐芳燕等［14］指出粵港澳大灣區金融具有集聚現象，且通過外部規模經濟效應、資源優化配置效應、創新激勵效應和累計循環因果效應等對區域經濟發展產生影響。李劍川［15］研究發現以科技金融為主的創新創業資金投入是珠三角城市群創新活力的重要支撐。趙青霞等［16］對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等三大城市群的科技人才集聚、產業集聚和區域創新能力進行了研究，發現地區經濟發展為創新能力提升的物質保障，創新投入對區域創新能力具有顯著正效應。

創業投資地域集聚是創投機構等微觀主體行為，但究其根本是對高投資回報訴求的決策體現，同樣創業投資集聚效應也會反作用于驅動因素，促進地區經濟發展。通過對創業投資集聚驅動因素的研究成果梳理得知，地域投資環境、信息傳遞效率和供求市場等是影響創業投資地域集聚的三個重要維度。其中在地域投資環境研究上，如Chahine等［17］對美國創業投資集聚的地域投資環境進行了探析，發現創業起步早、科技發達及經濟基礎雄厚等是美國成為全球最主要的創業投資集聚地的重要原因。我國學者佘金鳳等［18］、戚湧等［19］也相繼從環境支撐角度對創業投資集聚現象進行了探析。在信息傳遞效率和供求市場等研究上，重點反映了創業投資市場信息延伸和供需高效匹配性，Fritsch等［20］基于信息不對稱理論研究指出了信息傳遞效率與投資成本具有顯著正向關系。Shachmurove［21］和張曉輝等［22］研究了創業投資供求匹配性對創業投資區域集聚現象的影響，并指出投資資源的供需不匹配會引起對社會資本的更大需求，從而引導高度區域集聚。

綜上所述，相關學者尤其是國外研究者在創業投資地域集聚上做了大量研究，并對其演變趨勢和機理等給出了相應解釋。但從研究設計上看，多數研究基本上采用描述統計和常規計量研究方法開展，多從國家層面去探究創業投資地域集聚問題，而在基于城市群或產業集聚區等空間視角對創業投資集聚現象及社會發展影響效應的研究相對較少。本研究采用空間統計研究方法，以粵港澳大灣區建設下的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區域集聚為研究對象，探究其空間集聚分布和成因，不僅能夠在理論研究上提供新視角，推進創業投資區域集聚研究的進一步聚焦，而且能夠為珠三角城市群有效依托創業投資對接港澳創新創業資源以及高效融入粵港澳大灣區建設提供實踐建議。

2 研究方法與數據說明

研究以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地域集聚為研究對象，從創業投資空間集聚特征和集聚效應兩個角度進行探討。空間集聚特征包括集聚程度測量和空間集聚相關性兩個方面，采用空間計量經濟模型分析創業投資集聚影響因子，并主要綜合借鑒張玉華等［11］、張帆［23］研究成果的相關研究方法。

2.1 研究方法

2.1.1 集聚程度的測算方法

在珠三角創業投資集聚程度的測算上，研究采用常被用于衡量一個產業部門的地區專業化程度的區位熵LQ指數方法進行測算，其計算公式如下：

2.1.2 空間相關性分析

2.1.3 空間計量經濟模型

研究借鑒Anselin［24］在空間經濟學領域的研究成果，采用了其介紹的空間滯后模型 (Spatial Lag Model,SLM) 和空間誤差模型 (Spatial Error Model,SEM) 兩種常用模型來分析創業投資空間集聚下的集聚效應。

空間滯后模型（SLM）主要用于探討某一地區經濟變量是否具備空間溢出效應，即研究某一特定區域的經濟是否受到鄰近地區經濟行為溢出影響，其模型表達式為：

空間誤差模型（SEM）用于研究各市之間因所處相對位置不同所產生的具有差異相互作用情景，用于檢驗由于存在隨機擾動誤差所形成的空間依賴性，其模型表達式為：

2.2 變量及數據說明

研究在選擇創業投資集聚效應因素上，重點參考已有相關研究成果，以及珠三角九市在科技和金融工作中推進創業投資發展的做法，共選取了九個解釋變量如表1所示。

表1 空間計量面板數據變量表

借鑒已有關于創業投資集聚的研究，本文重點從三個角度確定指標體系：（1）區域經濟水平指標體系，反映創業投資市場環境和市場經濟水平，主要選取了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產業發展規模和第三產業發展水平等指標；（2）創業投資標的指標體系，反映創業投資市場標的容量，選取了高新技術企業規模、高技術制造業水平、產業創新水平等指標；（3）創業投資市場發展潛力，從城市創新重視度及創新可持續角度反映創業投資市場未來發展潛力，選取了研發活動經費和人才集聚水平等指標。另外，在數據來源上，創業投資額數歷年數據來源于清科研究中心私募通數據庫，其他變量數據均取自于《廣東省統計年鑒》（2013—2019年），并經作者整理所得。

3 創業投資集聚的實證分析

3.1 創業投資集分布

研究依據2012—2018年相關數據，通過求解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區位熵值分析創業投資區域集聚分布情況，區位熵平均值作為各市創業投資集聚度的平均水平，用以判斷時間節點上的各市創業投資集聚情況。研究基于清科研究中心數據庫數據，相關統計分析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2012—2018年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LQ指數

根據以上結果，可發現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呈現以下特征：（1）廣州和深圳多年來一直保持較高的創業投資集聚度，且深圳水平高于廣州；（2）其他各市創業投資集聚度水平普遍較低，其中，除東莞和珠海兩市集聚度維持在均值水平左右以外，其他市創業投資集聚度多年維持在均值以下；（3）從創業投資集聚度分布趨勢來看，廣州和深圳占比有所下降，東莞、中山等市創業投資集聚度呈現逐年增長趨勢，尤其是中山、惠州等市提升較為明顯。總體而言，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集聚分布中，廣州和深圳創業投資集聚度長期分列前兩位，諸如東莞、中山等其他市創業投資集聚度有所提升，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市場得到了有效培育和發展，創業投資差距在逐漸減小。

3.2 創業投資空間相關性

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區域分布呈現明顯差異性，廣州、深圳兩市創業投資集聚水平較高，東莞、珠海、中山水平次之，肇慶、江門、佛山等市最小。在此創業投資分布現狀背景下，為探索各市創業投資空間集聚相關性，研究分別從全域和局域視角測算創業投資Moran's指數。

根據表3數據顯示，2012—2018年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全域Moran's I指數均為正值，且整體呈現逐年上升趨勢，說明創業投資在空間分布上表現為正向空間相關性，并非隨機分布。其中，在2012—2017年，全域指數保持逐年增加，從2012年的0.014增加為2017年的0.265，表明粵港澳大灣區創業投資分布空間相關性逐步增強，進一步說明相鄰市之間的創業投資差距在逐漸減小。在2017—2018年，指數有所下降，表明創業投資集聚增長程度有所放緩，并有趨于進入常態化穩定增長階段。

表3 2012—2018年創業投資全域Moran's I值

表3（續）

根據圖1和表4顯示，2014年和2018年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空間相關模式基本呈現相同規律。其中在2018年，共有6個市處于高-高和低-低集聚相關狀態，占總數的66.7%，即大部分地區創業投資表現為集聚空間相關性特征。在4個集聚模式分布中，呈現高高集聚特征的主要是深圳市，同時也是廣東創業投資集聚高地；江門、肇慶、珠海、中山、佛山等市處于第三象限，整體創業投資指數水平較低。其他市處于二、四象限，呈現創業投資集聚異質性特征。可以看出，與港鄰接的深圳以及省會城市廣州兩市創業投資集聚度水平較高，而江門、肇慶、佛山等市創業投資水平較低，創業投資集聚程度具有較大的區域差異性。

圖1 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集聚的局域散點圖

表4 2014年、2018年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集聚分布情況

3.3 創業投資集聚影響因素

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存在空間依賴性，為進一步探討創業投資空間集聚效應機理，即為空間依賴驅動要素，將開展空間計量運算，并對空間計量模型進行選擇。參考其他已有研究和實踐，研究通過采用提出的拉格朗日檢驗法對空間計量模型進行選擇和判斷，其判斷準則：若在空間依賴性檢驗中，發現LM空間滯后比LM空間誤差在統計上更加顯著，且穩健LM空間滯后顯著而穩健LM空間誤差不顯著，則空間滯后模型更加合適；反之，空間誤差模型更加合適。

根據檢驗結果顯示（見表5），在時空固定和時間固定下，LM空間誤差比LM空間滯后的檢驗值顯著，且穩健LM空間誤差相對于穩健LM空間滯后顯著水平更高。因此，空間誤差模型相較于空間滯后模型更為合適，研究將重點采用空間誤差模型進行空間計量分析，并求取空間滯后模型下的空間計量結果作為參考。

表5 空間依賴性檢驗結果

研究基于所選取的解釋變量相對較多以及更加有效探析創投投資集聚效應，分別從領銜權重和鄰接矩陣兩個角度進行計算求解。基于空間計量結果（見表6），有以下結論。

（1）在顯著性水平上，空間自回歸系數ρ 基本表現為顯著水平，除了在時間固定下空間誤差模型中不顯著外，其他均通過了10%的顯著水平。進一步驗證了創業投資存在空間相關性。同時，根據調整后R2顯示，在誤差和滯后模型下，時間固定下的空間效應均優于時間空間固定，能夠更好地解釋創業投資空間集聚效應。

（2）根據各變量的系數和顯著性水平顯示，地區人均生產總值和第三產業增加值在所有模型條件下幾乎都通過了1%的顯著性檢驗，且在時間固定條件下，均呈現為正值。尤其是地區人均生產總值系數最大，說明創業投資對地區經濟增長具有明顯的正相關影響。第三產業增加值系數基本為正，說明第三產業發展水平對創業投資市場具有正影響，良好的第三產業發展實力能夠有效引導創業投資集聚，進而推動地區經濟發展。

（3）高新技術企業規模和企業研發人員規模兩個解釋變量的顯著性均通過了10%的顯著性水平，且均在時間固定下的SLM模型下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且系數均為正值。高新技術企業的培育力度以及地區研究人才吸引力對創業投資具有重要的正向影響，同時也反面表明了地區創業投資市場發展水平越高，越能夠推進高新技術企業和科技創新人才集聚。

（4）企業R&D活動經費規模的系數絕對值較大，且通過了10%的顯著性水平檢驗，但系數出現了正負情況。說明企業研發投入對創業投資有較大影響，但影響方式存在不同。在經濟發展水平好的地區，市場可利用資金較為充足，企業創新過程中更容易尋求創業投資資本支持，會為創業投資市場提供更多的投資機會；而在經濟發展滯后地區，社會可利用資本較少，一般依托政府資金或企業自有資金進行研發，并形成閉環回路，此時會阻礙創業投資市場的發展。

表6 珠三角城市群模型估計結果

4 結論與建議

研究基于珠三角城市群創業投資數據，借助區位熵和空間計量模型對其創業投資集聚分布及集聚效應進行了分析，并基于研究成果從創業投資市場角度出發，通過推進創業投資良性發展為珠三角城市群有效融入粵港澳大灣區建設事業提供建議。研究結論如下：

珠三角九市創業投資在空間分布上呈現明顯的集聚現象。其中，深圳和廣州作為珠三角城市群重點市，創業投資集聚度水平歷年來處于前2位，且逐漸對相鄰區域創業投資發展形成帶動效應，具體表現為創業投資空間集聚相關性逐年增加，其他地區的創業投資逐漸實現由無到有，且規模逐漸提升。另外，通過局域莫蘭系數顯示，創業投資集聚模式保持了長期不變，呈現有高高集聚特征的主要是深圳市，低低集聚特征的主要是珠江西岸的肇慶、江門、佛山等地區。地區人均生產總值、第三產業增加值、高新技術企業規模和企業研發人員規模等變量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且對創業投資都表現為正向影響。其中，地區人均生產總值系數絕對值最大，進一步說明了創業投資對地區經濟發展較強的正向帶動效應；其次是地區的高新技術企業規模，規模越大對創業投資集聚帶動效應越強。另外，企業R&D活動經費規模對創業投資影響呈現兩個方面，對于經濟發展水平較好的地區，企業能夠有效利用社會資本，此時企業研發經費規模與創業投資呈現正向影響關系，而對于經濟發展水平較低的地區，由于企業存量有限，企業更多利用自有資本和公共資本進行研發，對社會資本需求較小，此時與創業投資呈現負向影響。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研究為基于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為珠三角創業投資良性發展提供以下政策建議：（1）依托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契機，做好促進創業投資發展的頂層設計，將創業投資市場作為社會資本參與灣區城市群建設的重要力量，在廣佛、深港、珠澳三大灣區城市極點規劃以及灣區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建設中，做好創業投資市場的促發展、高效率、多領域的政策設計；（2）充分摸清粵港澳大灣區城市群科技創新載體布局情況，尤其是廣深港澳科技創新走廊、西江先進制造產業帶、珠三角城市群等所形成的三大經濟圈，按照“原始創新-技術創新-產業應用”產業創新鏈，拓展創業投資市場空間容量；（3）重視高新技術企業和科技創新人才作用，推進九市高新技術企業規模化和人才集聚化，重視人才引進，尤其是對港澳青年人才的引進，在各市港澳青年創新創業基地建設過程中融入創業投資元素，提高社會資本參與度；（4）充分借鑒科技部門在推進科技金融事業的基礎和經驗，優化江門、肇慶等大灣區非核心城市的創業投資市場環境，秉承均衡可持續發展原則，引導和支持創新主體對創業投資類社會資本的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