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光孝寺屋脊灰塑藝術探析★

楊 輝

(惠州學院，廣東 惠州 516007)

廣州光孝寺始建于漢代，歷史上該寺多次易名,直至南宋紹興二十一年(1151年)始易名為光孝寺,沿用至今。光孝寺不僅在佛教歷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并且其宏大的建筑群落開創了嶺南建筑史上獨有的風格和流派。寺院屋脊上的灰塑造型取材于當地動植物、色彩對比強，雕塑內容豐富，形成了別具一格的灰塑群。它既受外來佛教文化的影響又融入獨特的地方元素，形成了別具一格的裝飾風格。尤其是寺內的大雄寶殿(1654建)、六祖殿(1692)、伽藍殿(1611建)，這三大殿建造時間較早，基本保持了明清時期的裝飾風貌。因此，本文將著重討論這三座大殿的屋脊灰塑藝術。

1 大雄寶殿的彩色灰塑

大雄寶殿最初由罽賓國曇摩耶舍在東晉隆安五年到廣州時創建，現存大殿是清順治十一年(1654年)改建擴修。大殿坐落在抬高1.50 m的臺基上，重檐歇山頂，面寬七間，高13.50 m，宋代建筑風格。大殿建筑面積約874 m2，周圍走廊寬約2.50 m，總建筑面積為1 104 m2，寬大的重檐屋頂極為舒展，伸縮有序，氣勢磅礴，其造型之雄偉為嶺南傳統建筑所罕見。從正立面角度看，第一檐柱高約為3.10 m，并且具有大斗拱(見圖1)。屋檐向外延伸2.50 m，屋頂斜坡平緩，顯示唐宋時代建筑風格的特點[1]。墻壁裝飾為紅白色兩種顏色，屋頂脊飾運用彩色灰塑裝飾。

1.1 正脊灰塑

大雄寶殿建筑正脊似龍船狀，立面高約0.60 m，脊體寬厚，造型柔和，兩端為兩只倒立的鰲魚灰塑，正中間為豎立的寶葫蘆蓮花灰塑(見圖2)。寶瓶蓮花本是印度佛教裝飾的重要內容，印度佛教信仰中，盛滿水的瓶中生長出枝繁葉茂的蓮花，象征著生命不息和富貴。脊座通身以水藻紋灰塑進行裝飾，紅底黃圖，呈“S”骨格形式的水藻紋灰塑在脊座兩端對稱分布，中間為另一種造型形式的水藻紋灰塑，藻紋上一對栩栩如生的青色母孔雀站立枝頭，兩組水藻紋灰塑之間用一對青色水藻紋邊飾隔斷，脊座上下以兩條青色線條收邊，色彩既和諧又有對比、恰到好處。遠觀整個正脊，像極了一條龍舟，卷草紋似龍舟泛起的波浪，左右對稱的一對鰲魚恰似在水上遨游。

1.2 垂脊戧脊灰塑

2 六祖殿灰塑特征

六祖殿位于大雄寶殿的東北部，五開間，又稱為“祖堂”，六祖殿多處仿大雄寶殿做法，單檐歇山頂，屋檐斗拱向外層層延伸，屋面跨度大。最初由北宋檀越郭重華為紀念慧能大師于1008年而捐建，現存建筑為1692年重建，局部保留了宋明的部分構件[1]。正脊從中間向兩端緩緩升起，呈龍船狀。屋檐伸出深遠，屋角檐部呈龍抬頭高高向上翹起，典型的飛檐翹角形式。這種飛檐形式不僅擴大了室內的采光面，也給祖殿增添了向上的動感，營造出一種飛動輕快的韻味[3](見圖4)。

六祖殿屋頂平緩，兩山收起較大，正脊中間微微內凹，兩段起翹，呈漁船狀，綠色和淺黃色琉璃瓦，屋頂呈灰色。正脊兩端是兩個高大的黃色鰲魚灰塑裝飾收尾，中間為黃色的卷草紋灰塑裝飾和兩條白色邊飾，卷曲的單葉構成二方連續圖案，節奏感強，為南北朝典型的裝飾風格。其中，鰲魚灰塑(如圖5，圖6所示)以龍首、魚身、魚尾組合形態出現，且多數裝飾在房屋正脊兩端，龍首魚身的鰲魚蹲守在屋脊，象征著魚尾擺動，能激起水浪，龍頭能噴水降雨，起克火的作用，寓意興雨防火，也能夠給人間帶來祥瑞。戧脊上灰塑裝飾比較簡潔，飛檐翹角處運用虬龍灰塑收尾(見圖7)。四條虬龍灰塑分別置于戧脊飛檐口處，嘴緊緊咬著戧脊尾，繞過頭部倒立戧脊上方，張牙舞爪、祥云繞身，營造出一種壯觀、雄偉的氣勢[5]。戧脊龍口處輔以水藻紋的單獨紋樣，似龍吐水狀。而脊座則以深底色、白線條灰泥覆蓋。黃色鰲魚、卷草紋，白色線條、青色龍及白色單獨紋樣等灰塑與大面積深灰色屋面形成強烈對比，反映了南粵民族水文化的地域性特征。

3 伽藍殿灰塑特征

伽藍殿位于大雄寶殿東部，何時初建沒有明確記錄，1494年由僧侶丁俊重建，現在的殿堂是由修士蘭蒙于1611年捐建。伽藍殿面闊三間,進深三間,單檐歇山頂。殿堂面寬11.90 m、進深約12 m、高約9 m，縱橫比為0.98∶1，四檐伸出深遠，檐翼高高翹起，使得屋頂呈凹形雙曲面的造型，整體色調保持宋代建筑風格(見圖8)。

伽藍殿正脊由青磚建造，灰泥抹面，呈漁船狀兩端緩慢升起，由寶葫蘆蓮花和云紋構成的灰塑造型穩穩聳立在正脊中央，脊座中間是一組花鳥灰塑裝飾，然后兩個水藻紋灰塑呈對稱形式排列在屋脊兩頭，兩條白線上下收邊，脊座下端以紅底和線狀博古紋形點綴，與上半部黑底白圖成了強烈的黑白對比，兩只大大的金色鰲魚裝飾則在正脊的兩端收尾。戧脊上裝飾的四個魚尾灰塑以藏頭露尾的造型與屋脊形成一個完整的造型，宛如魚兒在水中嬉戲，活靈活現，生氣勃勃，而脊座上的水藻紋灰塑則點綴其間(見圖9，圖10)。整個屋脊上的灰塑裝飾元素，無論是鰲魚、魚尾、漁船，還是寶葫蘆蓮花、水藻紋等，這些裝飾元素要么是水中動植物，要么是水上交通工具，要么是盛水的容器，進一步反映了嶺南人民對海洋文化的崇拜。

4 結語

光孝寺屋脊上的動物灰塑主要以鰲魚、龍、魚、白鷺等祥瑞動物作為裝飾題材。這些動物灰塑造型上講究形體的夸張、比例的協調，多以對稱形式出現，表現技法上根據不同位置、表現對象、表現內容采用高浮雕和立體雕形成靈活多變的造型。植物灰塑主要以卷草紋、花卉草木為裝飾題材，卷草紋大多取自水藻裝飾紋樣，水藻紋經設計后通常以“S”形左右延伸構成二方連續裝飾圖案，形態曲卷似波浪、構圖圓潤飽滿，具有重復、對比的節奏和韻律美。除了動物灰塑、植物紋樣灰塑外，屋脊上還有法器和漁船灰塑，法器主要是大雄寶殿、伽藍殿和泰佛殿三個大殿正脊中央高高聳立的黃色寶葫蘆灰塑，把道家認為可救濟眾生的寶葫蘆與佛教象征修成正果的蓮花組合成蓮花寶葫蘆灰塑，意味著能夠給人們帶來吉祥、清凈財運和福智圓滿，符合嶺南人民重商、開放、兼容、包容、創新的人文特征[6]。另一方面，廣東狩獵和釣魚的生活方式與北方的農業生活方式不同，古老的南粵人用船只捕魚，船和魚是他們的生命和希望，所以他們自然地開始把這些東西當作吉祥物。工匠們把水藻、漁船和鰲魚等元素設計成灰塑裝飾在屋脊上，不僅具有防火的吉祥意義，還象征著他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縱觀光孝寺整個屋脊灰塑的形態，無論是虬龍、鰲魚等動物灰塑、水藻紋植物灰塑，還是盛水的寶葫蘆灰塑和漁船脊灰塑，都與嶺南水文化有關，充分體現了南粵民族漁文化、海洋文化的地域性特征，也充分反映了嶺南人民積極進取，包容創新的人文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