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馥伊
數字技術的發展正在深刻改變全球貿易模式和治理結構,數字貿易規則也成為大國規則競爭的重要焦點。目前在WTO多邊框架下,尚未形成代表更多發達國家和新興經濟體訴求的數字貿易規則。數字貿易是我國具有相對優勢且抗風險能力較強的領域,這為我國參與數字貿易規則制定提供了較大空間,是我國推動全球經濟治理體制變革的重要著力點。為此,“十四五”時期應以維護國家網絡安全為底線,深入研判與數字貿易相關的技術、規則和法律問題,推動相關規則向更高層次、更廣領域、更具包容性發展。
一、數字貿易規則發展現狀
(一)現行WTO框架缺乏對數字貿易的有效規制,WTO諸邊電子商務談判進展十分緩慢
現行WTO規則無法適應數字貿易的快速發展。WTO現行規則主要形成于20世紀80年代末的烏拉圭回合談判。當時電子商務的發展處于萌芽階段,僅在《服務貿易總協定》(GATS)、《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TRIPs)中對電信服務、計算機服務略有涉及。隨著數字經濟快速發展,WTO現行框架在數字貿易便利化、市場準入、數據流動規制等方面已不能滿足現實需求。
WTO諸邊電子商務談判遲遲未能取得突破性進展。2017年12月,71個WTO成員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發布《關于電子商務的聯合聲明》,宣布將推動WTO就電子商務相關議題進行談判。2019年1月,中國、日本、美國、歐盟等76個WTO成員在達沃斯簽署《關于電子商務的聯合聲明》,確認將啟動與貿易有關的電子商務談判。2020年12月,WTO發布關于電子商務談判的最新進展聲明。從聲明內容看,談判尚未觸及跨境數據流動等爭議議題,各方訴求差異很大,談判舉步維艱。
(二)發達經濟體主導的經貿協定已達成有關數字貿易的規則,相當程度上代表未來該議題的發展方向
發達經濟體主導的經貿協定強化數字貿易規則制定。TPP(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最早建立較全面、標準較高的電子商務規則,日本主導的CPTPP(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繼承了TPP的相關規則,主張減少數字貿易壁壘、保護網絡消費者權益、促進數字貿易便利化和網絡自由開放。美墨加協定(USMCA)在TPP基礎上提出了標準更高、內容更寬泛的數字貿易規則。如,增加了算法、政府信息、交互信息服務等概念,新增交互計算機服務、開放政府數據等條款,擴大了“非歧視待遇”的范圍,刪減了數據本地化存儲的例外情況。
發達經濟體主導的經貿協定一定程度代表了未來數字貿易規則的發展方向。CPTPP是全球第一個在數字經濟發達國家和欠發達國家之間找到平衡點,對跨境數據流動等爭議焦點做出有約束力的承諾,并對數據保護主義進行了較大限制的諸邊協議。同時,相應條款和美墨加協定(USMCA)以及美日歐在WTO電子商務談判中的主要立場保持一致,基本上代表了發達經濟體在電子商務規則中“共性”的一面。
(三)主要經濟體加緊完善數據立法
主要經濟體加緊立法保障自身數字經濟發展。美國的數據立法以“維護自由市場+行業強監管”為特征,在聯邦層面未制定數據保護法,但各州、各行業均出臺相關法律法規。歐盟以“保護公民隱私+嚴厲處罰”為特征,歐盟《通用數據保護條例》(GDPR)特別注重“數據權利保護”與“數據自由流通”之間的平衡。我國以“安全風險防范為主兼顧數字經濟發展”為特征,相關立法如《中華人民共和國數據安全法(草案)》《個人信息保護法(草案)》已進入征求意見階段。
各國國內立法對數字貿易國際規則制定形成較大影響。從目前看,各方數字貿易談判的立場實則是國內法的延伸。美日對數據治理的態度接近,因此CPTPP電子商務條款保留了TPP的核心內容,數字貿易也成為美日率先達成自貿協定的領域。而美歐在數據治理上存在一定分歧,歐盟更多基于監管者的立場,美國則偏向企業立場,數字貿易也成為TISA(國際服務貿易協定)談判中爭議較大的領域。
二、我國與主要發達經濟體在數字貿易規則上的主要差異
一是對數字貿易內涵的界定存在差異。美歐日將電子商務、數字貿易統一界定為“數字產品”的跨境流動。所謂數字產品,即可以通過電子方式傳輸的計算機程序、文本、視頻、圖像、錄音等數字編碼產品??梢?,在美歐日話語體系里,數字貿易抑或是電子商務專指以電子方式提供和交付的服務,不包括基于網絡的貨物跨境流動,其內涵遠小于我國在《電子商務法》中所規定的電子商務是“通過互聯網等信息網絡銷售商品或者提供服務的經營活動”。
二是對數據跨境自由流動和本地化的要求存在差異。歐盟允許數據在“白名單國家”內自由流動;美國以“敏感技術數據出口管制”方式對核心技術數據出口進行管控,對其他數據出境基本不設限制。我國要求關鍵信息基礎設施的運營者在我國境內收集和產生的個人信息和重要數據必須在境內存儲。
三、“十四五”時期參與國際數字貿易規則制定的政策建議
(一)將數字貿易規則談判作為我參與全球經濟治理的重要著力點
雖然以美日歐為代表的發達經濟體通過區域貿易協定、聯合聲明等方式,就數字貿易規則達成部分一致,但在WTO多邊框架下,尚未形成代表更多發達國家和新興經濟體訴求的數字貿易規則,這為我國參與規則制定提供了較大空間。數字貿易是我國占較大優勢且抗風險能力較強的領域,應當在新一代國際規則重構中作為我國發揮引領作用優先選項,盡可能在WTO框架下形成“早期收獲”,積極推動多邊數字貿易和數字經濟治理。
(二)積極推動數字貿易國際規則形成
一是加強與OECD等國際組織的合作,積極推動構建跨境貨物流動以及數字貿易基礎設施建設等我國占優領域的具體規則。二是在大數據、云計算、智能制造等我國與發達經濟體立場差異不顯著的新興數字貿易領域,積極推動形成比較廣泛的規則和標準。三是在涉及國家安全的數據跨境流動和設備存儲本地化(包括數據存儲本地化)問題上守住底線。
(三)加強數字貿易議題對話
加快我國與其他國家就執法部門電子數據跨境獲取簽訂雙邊協議步伐。通過形成數據流動的雙邊或多邊協作機制,探索形成既能便利數據流動又能保障安全的路徑,同時在對話過程中爭取更多國家對數字貿易中國方案的支持。
(作者單位:國家發展改革委外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