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宇
2021年3月15日,一場近十年來的最強沙塵天氣正席卷我國北方地區諸多城市。
當日7時25分,北京發布沙塵暴黃色預警,早晨PM10濃度超過8000,空氣污染達最高等級6級,屬褐紅色等級的嚴重污染。除北京外,新疆、內蒙古、甘肅、寧夏、陜西、山西、河北、天津、黑龍江、吉林、遼寧共12個省市也已出現了沙塵天氣。
這是本世紀初繼北京遭遇沙塵暴威脅、大量防風固沙措施全面落實以來,北方城市少有的一次與強沙塵暴的“親密接觸”。
很多人不禁產生這樣的疑問,這些沙塵究竟從何而來,難道是我們的治沙工程出了問題,說明我們的生態正在惡化嗎?
襲擊北京的沙塵暴起源地
“從強度來看,本次沙塵天氣是近十年來最強的一次沙塵暴天氣過程。”中國氣象局環境氣象中心主任張碧輝介紹說,本次沙塵過程影響范圍較大,主要覆蓋西北、華北地區,已經達到了強沙塵暴天氣過程級別。
那為何會形成如此強的沙塵天氣呢?張碧輝解釋稱,此次沙塵暴天氣的成因主要有兩大方面:一方面從“下墊面”條件說,前期蒙古國包括西北地區氣溫偏高明顯,普遍偏高5℃至8℃,蒙古國大部分地區近期降水稀少,地表條件比較利于沙塵天氣發生。這兩種條件配合得如此“好”,不是一種常態化的天氣現象。
另一方面,受比較強的蒙古氣旋影響,從新疆北部、甘肅中西部、內蒙古大部、華北北部都出現了6至8級陣風天氣,為沙塵天氣提供了很好的熱力和動力條件。
此時,大家開始將目光聚焦于與我國臨近的蒙古國,才發現早在3月13日,同一場沙塵暴已在蒙古國造成至少10人死亡、超過五百人失蹤,另有數十座建筑受損,預計牲畜死亡超過1200頭。
而從3月14日起,蒙古國國家緊急事務管理局已在其官方網站上更新多條救援消息,但反響甚微。直到15日早上,黃沙直撲北京以后,蒙古才作為“襲擊北京的沙塵暴起源地”而獲得了為數不多的關注。
對于我國來說,這場沙塵暴顯得頗為無辜,但對于蒙古國來說,這或許就是自嘗過去二三十年積累下的惡果——在周邊鄰國對于空氣污染和氣象災害防治日益重視、東北亞其他內陸地區的荒漠化防治逐漸收獲治理成果的同時,蒙古國的生態環境狀況卻在持續惡化。
數據表明,夾在中國與俄羅斯之間的蒙古國,眼下有超過四分之三的國土正在面臨荒漠化威脅,甚至說整個國家都正在逐漸向荒漠發展也不為過。
按照地理學資料,蒙古國的156萬平方公里國土面積當中,有約10%為森林覆蓋,其余高山草原、干旱平原草原和沙漠草原的總覆蓋面積超過80%。但在最近的研究中顯示,蒙古國面臨荒漠化威脅的國土已達總面積的76.8%,面臨荒漠化的草場比例達到90%,真正的沙漠已經超過國土總面積的40%。
一般來講,沙塵暴通常形成于春季上升氣旋遭遇干燥裸露地表,每年的頻率有限。一項長期觀察稱,在上世紀50年代,蒙古國發生強沙塵暴的頻率約為每年5次,而但在2000—2010年,這一頻率已經變成了每年30多次。
而另一項研究則稱,上世紀60年代蒙古國每年約有20天發生沙塵暴,到80年代已上升到50天,到了2010年則達到了100天——這已經意味著一年中有接近三分之一的時間,蒙古人都要活在沙塵肆虐之下。
持續惡化的荒漠化產生地
哪些因素在改變蒙古國?首先是全球氣候變暖造成了嚴重干旱。自1940年以來,蒙古年平均氣溫至少升高了1.8℃,預計變暖還將繼續。這意味著在這個本就缺水的地區,蒸發量不斷加劇,而且干燥天氣還有可能長期持續。
2020年11月發表于《科學》期刊上的一篇論文,也指出了蒙古國史無前例的持續干旱:近年來,蒙古國所經歷的高溫和干旱,在過去250年時間里前所未有。
另一方面,除了天災,蒙古國正在經歷的還有人禍。蒙古至今仍屬于一個農業國,包括牧業在內的廣義農業在其整體經濟結構中占比超過20%;另一個重要的支柱產業則是采礦。放牧和采礦,正是這兩大支柱產業將蒙古國本就脆弱的生態系統推向了崩潰邊緣。
根據聯合國發展署2021年1月公布的數據顯示,至2019年,蒙古國全國牲畜數量已達7090萬,比牧場總承載能力足足超出3300萬,不同地區放牧牲畜數量達到牧場環境承載力的2至7倍。
在東北亞跨區域環境合作項目發布的研究報告中指出,過度放牧是對持續荒漠化進程造成影響的首要因素,36%的荒漠化案例直接來源于此。
牧場的荒漠化反過來又直接造成了牧民的被迫流失:2020年發表的一篇對于荒漠化在蒙古國造成的社會經濟影響的研究指出,自1989年至2018年,調查所及幾乎所有的盟(基層行政單位,類似于村)都在發生人口流失,但以行政區劃論,大部分地區城市人口的迅速增加彌補了鄉村地區的缺口,這正是由于荒漠化迫使許多牧民不得不放棄原有生計,進入城市尋找機會所致。
與之同時發生的還有礦業的野蠻增長。蒙古國原本自然資源豐富,已被探明的煤炭儲量就達到258億噸。近年來采礦業發展迅猛,原本騎在馬背上的蒙古民族,很大一部分人拋棄了強弓勁弩,轉入地下礦井,從事挖煤產業。
而煤礦帶來的巨額財富誘惑,也滋生了大量的腐敗行為,蒙古國煤礦管理混亂,各種大大小小的私礦開采屢禁不絕。大規模的無序開采,加速了草原的荒漠化,越來越多的山頭被挖掘得寸草不生,就像一道道傷疤刻在大地上。
震撼世界的防護林建設地
而反觀我國,從1959年開始,中國就發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沙漠改造運動。方法非常簡單,就八個字:引河灌溉,植樹造林。
眾所周知,植樹造林能夠有效抑制荒漠化。但全世界卻沒有一個國家,像中國這般認真,幾十年如一日地去植樹造林。
在陜西省榆林市,有一片被稱為“死亡之地”的毛烏素沙漠,這里曾經是寸草不生、牛馬不存的地方。可如今,毛烏素沙漠的面積越來越小,取而代之的是綠水青山,靠的是什么?就是植樹治沙。
在新中國成立初期,毛烏素沙漠直接吞沒農田120萬畝,還有390萬畝牧場被沙化、鹽漬化,剩余的165萬畝農田也被沙漠團團包圍。
而那時榆林市的森林覆蓋率最低時只有0.9%,這意味著,整個榆林市都基本被毛烏素沙漠所吞噬。而且按照發展的趨勢,如果不治沙,剩余的良田和牧場勢必將被沙漠覆蓋,榆林市可能就將永遠從地圖上消失。
而且,毛烏素沙漠還在不停向長城以內擴張,涌入黃河的泥沙又會帶來嚴重的黃河水患,嚴重威脅到中原地區的生態安全。
因此,消滅毛烏素沙漠是一場只許勝、不許敗的戰爭!
可喜的是,經過三四代人的艱苦奮斗,通過60余年的植樹造林,毛烏素沙漠的森林覆蓋率從0.9%提高33%,良田從60畝增加到2157萬畝。不僅榆林市的沙漠地區被全面治理,陜西省的綠色版圖也向北推進了400公里,5000萬畝水土不再流失,黃河減沙更是超過4億噸。
如今毛烏素沙漠已經從中國的版圖上消失,它的位置已被綠水青山所取代。所以有人說,毛烏素沙漠的治理是人類史上最為艱苦卓絕的治沙戰爭,也是人類史上最成功的治沙范例。
而在我國的東北、西北和華北,1978年啟動了“三北”防護林工程。該工程計劃建設總面積406.9萬平方公里,范圍涵蓋我國北方13省(區、市)551個縣(旗、市、區)的防護林。工程規劃期限為73年,分八期工程進行,已經啟動第六期工程建設。
2018年11月,習近平總書記對三北工程建設作出重要指示,他強調:堅持久久為功、創新體制機制、完善政策措施、鞏固和發展祖國北疆綠色生態屏障。
2020年8月18日,據國家林業和草原局公布的數據,三北工程累計完成造林保存面積3014萬公頃,工程區森林覆蓋率已由5.05%提高到13.57%。
有關專家評價,“三北”防護林工程建設40年來,我國防風固沙林面積增加154%,對沙化土地減少的貢獻率約為15%,2000年后我國土地沙化呈現出整體遏制、重點治理區明顯好轉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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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塵天氣的等級劃分標準
沙塵天氣的等級主要依據當時地面水平能見度來劃分,依次分為浮塵、揚沙、沙塵暴、強沙塵暴和特強沙塵暴五個等級。
浮塵:指當天氣條件為無風或平均風速小于等于3.0米/秒時,塵沙浮游在空中,使水平能見度小于10公里的天氣現象。浮塵主要是受外來沙源輸送的影響,而本地風力不大。
揚沙:指風將地面塵沙吹起,使空氣相當混濁,水平能見度在1公里至10公里之間的天氣現象。揚沙是由于本地的風力較大,裸露在外層的沙土被大風揚起。
沙塵暴:指強風將地面塵沙吹起,使空氣很混濁,水平能見度小于1000米的天氣現象。
強沙塵暴:指大風將地面塵沙吹起,使空氣非常混濁,水平能見度小于500米的天氣現象。
特強沙塵暴:指狂風將地面塵沙吹起,使空氣特別混濁,水平能見度小于50米的天氣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