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石芳 范啟華
提 要 1946年菲律賓獨立后,政府出臺了一系列旨在調和英語(殖民語言)、菲律賓語(國語)和地方語言三者關系的語言及語言教育政策。為了提高學習效果和推廣全民教育,菲律賓政府于2009年頒布實施《基于母語的多語教育》方案,成為亞洲國家中從政策制定到具體實施都給予地方語言教育以強有力支持的典型案例,也最終成就了當代菲律賓獨特的三語共生的語言生態。關于菲律賓的語言狀況及語言政策,國內外既有研究成果多從語言政策執行、語言比較、語言認同、華語教育等角度切入。從菲律賓三語關系的形成及其發展演變脈絡出發,探討菲律賓語言政策變化背后隱含的政治、經濟、文化因素,可以看出菲律賓語言及語言教育政策的成功實施對后殖民國家語言及語言教育政策的借鑒意義:語言功能的合理分工有利于形成多語共生、和諧發展的語言生態;充分重視語言及語言教育的經濟價值;尊重公民母語教育權利,保護并促進語言及文化的多樣性。
關鍵詞 菲律賓;語言政策;三語關系;發展演變;借鑒意義
中圖分類號 H00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6-1014(2021)02-0086-11
DOI 10.19689/j.cnki.cn10-1361/h.20210207
Trilingualism in the Philippines: Evolution and Reflections
Zhang Shifang and Fan Qihua
Abstract The Philippines is a multi-ethnic and multilingual island country. After independence in 1946, the government of the Philippines enforced a series of language and language-education policies to manage the complex relationships among English (the colonial language), the Philippine Tagalog (the national language) and regional languages (mother tongues or dialects). These planning and policy endeavors were motivated by pragmatic ends of decolonialization, nation-building,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To improve learning outcomes and promote ‘Education For All (EFA), the Philippine government began to implement Mother Tongue-based Multilingual Education (MTB MLE) programmes in 2009, when the government provided constant support for dialectal mother tongue education from policy formulation to implementation. This top-down approach becomes a typical case of language education policy making among Asian countries, and helps to shape the unique linguistic ecology of trilingualism in the Philippines. Most previous research on the language situation and language policy in the Philippines was conducted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language policy implementation, language comparison, language identity, and Chinese language education. 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trilingual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in the Philippines, exploring the political, economic, and cultural factors underlying the changes in the Philippine language policies. The findings may be a reference for the post-colonial countries in Asia in their formulation of language and language education policies. This paper also arouses the reflection that a rational division of language functions is conducive to the formation of a multilingual and harmonious language ecology. And the countries should attach full importance to the economic value of language and language education and respect for citizens right to education in their mother tongue, and protect and promote the diversity of languages and cultures.
Key words Philippines; language policy; trilingual relationship; evolution; reference
菲律賓由7000多個島嶼組成,現存70多個民族、170多種語言,是個多民族、多語言和多元文化并存的共和制國家。菲律賓現行憲法規定:菲律賓語是國語,和英語同為官方語言,地方語言具有當地輔助官方語言和輔助教學語言的地位。英語、菲律賓語和地方語言是菲律賓日常使用最廣泛的語言,其相互關系反映了菲律賓語言生態的基本面貌。關于菲律賓的語言狀況及語言政策,國內外已有一些研究成果,分別從語言政策執行、語言比較、語言認同、華語教育等角度切入。本文著重梳理菲律賓三語關系的形成及其發展演變脈絡,探討菲律賓語言政策變化背后隱含的政治、經濟、文化因素,思考菲律賓語言及語言教育政策的成功實施對后殖民國家語言及語言教育政策的借鑒意義。
一、菲律賓語言概況
在建立起統一的國家政權之前,菲律賓群島處于割據狀態。囿于島國交通不便等因素,各島嶼及較大島嶼內的不同地區一般都有各自的語言。雖然有些相鄰地方語言具有同源關系,但大多數地方語言間差異較大,通常難以交流。隨著移民、宗教傳播和外族入侵,外來語言如印尼語、馬來語、漢語閩南話、阿拉伯語、西班牙語、英語等先后融入菲律賓人的生活之中,對豐富和發展菲律賓本土語言產生了重要的影響。菲律賓于1937年通過總統行政令將流行于首都馬尼拉地區的他加祿語(Tagalog)確立為國語,此后歷屆菲律賓政府重視國語推廣與普及,由此形成了當代菲律賓國語、外來語言和本土語言三語共生的語言生態。
(一)外來語言
1.阿拉伯語——菲律賓南部的穆斯林宗教語言
大約在14世紀前后,菲律賓出現了由土著部落和馬來族移民構成的若干割據王國。1380年伊斯蘭教開始傳入蘇祿國等菲律賓南部的群島王國,阿拉伯語作為宗教語言隨著伊斯蘭教的傳播而普及,成為南部群島間(今穆斯林自治地區)最早的區域通用語言。南部穆斯林聚居區在西班牙和美國殖民統治菲律賓期間基本未受到外來侵略的影響,得以較好地保持了其宗教習俗和語言文化。菲律賓獨立后,阿拉伯語依然是該地區重要的宗教語言,和其他語言一樣被廣泛使用,并受到憲法保護。1973年菲律賓教育部頒布第25號部長令,允許阿拉伯語作為該地區學校的教學媒介語使用。
2.西班牙語——曾經的官方語言和短暫的學校教學媒介語
1565年西班牙占領菲律賓后,結束了菲律賓部落王國割據的局面(南部穆斯林群島除外)。在西班牙對菲律賓實行殖民統治的327年間(俗稱西菲政府),西班牙語作為官方語言被引進菲律賓,但由于西菲政府實行民族歧視和民族壓迫政策,在相當長的時間里西班牙語只是作為貴族語言被少數本土權貴所掌握。直至其統治后期的1863年,西菲政府才頒布《教育條例》,在菲律賓實行以西班牙語為教學媒介語的小學義務教育。因此,西班牙語雖為最早的官方語言和學校教學語言,卻沒能成為全國通用語言。菲律賓獨立后,西班牙語保留官方語言的地位,但除多數大學將其作為語言必修課程設置外,其他場合鮮有使用。1973年憲法將西班牙語移除出官方語言之列,1987年新憲法將其定位為“可以自愿選擇使用”的語言,此后,西班牙語更是日漸式微,淡出菲律賓的語言生活。
3.英語——菲律賓最早的集官方語言、教學語言、通用語言于一身的語言
1898年6月12日,菲律賓在美國幫助下取得西菲戰爭的勝利,宣告菲律賓共和國成立(俗稱第一共和國);同年12月10日,美國依據與西班牙簽訂的戰后協議《巴黎條約》占領了菲律賓,成立了殖民政府(俗稱美菲政府)以取代第一共和國,開始對菲律賓進行了約45年的殖民統治。為了更有效地統治菲律賓,美菲政府通過教育大眾化的方式大力推行英語:先是于1901年1月21日頒布74號教育法令,在全國建立免費的公立初級教育體系(英語作為教學媒介語,教材、教師均來自美國),又從1902年開始陸續建立英語作為教學語言的師范學校、中學和其他職業教育學校,并于1908年設立第一所完全以英語為教學語言的大學——菲律賓大學(現菲律賓國立大學)。據統計,該教育法令實施當年,公立學校學生總數只有約15萬名,經過20年發展,小學在校學生總數已達到100萬名(Dolan 1991),此舉使得英語迅速成為菲律賓持不同地方語言人們之間的主要交流語言。因此,在美菲統治時期,英語不僅是主要的官方語言和學校的教學語言,也是最早在全國得到普及的通用語言。時至今日,英語依然是菲律賓的官方語言和最重要的教學、科技語言。
(二)主要的本土語言
菲律賓170多種本土語言中,使用人口在100萬以上的有他加祿語(Tagalog)、宿務語(Cebuano)、米骨語(Bikol)、希里埃諾語(Hiligaynon)、伊洛戈語(Ilocano)、邦板牙語(Kapampangan)、邦阿西楠語(Pangasinan)、瓦萊語(Waray)、基納瑞語(Kinaray-a)、馬京達瑙語(Maguin-danao)、馬拉佬語(Maranao)和道術語(Tausug)等12種,分別在全國不同區域內被廣泛使用,是生活在相應區域人們的母語和主要的交際用語。以這12種地方語言為母語的人約占全國人口的90%。
(三)菲律賓國語
菲律賓國語(Filipino),系根據菲律賓自治政府1935年憲法的相關規定,由首任自治政府總統計順(Manuel Quezon)于1937年頒布第134號行政令,將流行于首都馬尼拉地區的他加祿語確立為國語而來,因此菲律賓國語最早叫作國語(national language),俗稱他加祿語。他加祿語被確立為國語后,1940年6月7日聯邦議會通過第570號聯邦法,規定自1946年7月4日起,國語成為菲律賓官方語言。1940年4月計順總統頒發第263號行政令,規定全國的公、私立學校都必須教授國語。隨后教育部頒布1940年第26號文件,開始在中學率先開設國語課程。1942~1945年日本占領統治菲律賓期間,為遏制菲律賓人對于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與英國的依賴,禁止使用英語,宣布國語為官方語言,在中小學全面開設國語課程,并將國語定為教學媒介語。此舉客觀上使得國語在菲律賓全國得到了進一步的普及。1946年菲律賓正式獨立,1959年國語被正式命名為菲律賓語(Pilipino),以區別于首都地區的他加祿語。1973年憲法正式將菲律賓語和英語確立為官方語言。1987年憲法將菲律賓語由Pilipino更名為Filipino,仍與英語同列為官方語言。
需要指出的是,由于他加祿語在1937年由總統直接簽署行政令確立為國語之前,僅是當時全國使用人口排第二位的地方語言(排第一位的是宿務語),且其成為國語的過程缺乏必要的民主程序與科學論證,加上其自身發展尚不夠成熟,因此各界質疑與反對之聲不斷,中部宿務地區許多學校甚至在相當長的時期內拒絕開設菲律賓語課程,學術界對其的批判也從未停止過(Montecalvo 2011)。
二、獨立后菲律賓語言政策的嬗變
1946年7月4日,菲律賓正式獨立后,沿襲歷史將西班牙語、英語和國語(Tagalog)均作為官方語言。但由于菲律賓的教育基本沿襲美菲政府時期的美式教育體系,因此英語作為最重要的教學媒介語仍處于一語獨大的強勢地位。隨著國內民族主義情緒的高漲,要求限制英語、積極發展和使用國語的呼聲此起彼伏,由此引發了菲律賓語言教育政策的嬗變。
(一)1957年語言教育政策
為繼承和發展本土文化、加速國語推廣,1957年菲律賓國家教育委員會提出了一項新的語言教育政策:
1.小學一、二年級采用當地語言(即區域性的地方語言)作為教學語言;
2.國語課程從小學一年級開設,并在高年級作為重點課程教授;
3.英語課程也從一年級開始開設,并從三年級起英語作為教學語言使用;
4.當地語言在小學教育階段可以作為輔助教學媒介語言使用;
5.國語在中學教育階段可以作為輔助教學媒介語言使用。
1957年語言教育政策實施后,多語教學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學生的學習負擔,人們并沒有看到實施該項語言教育政策在人才培養中的明顯成效。“該語言教育方案受到強烈批評,原因在于其所推行的多語言政策存在明顯缺陷。使用不少于4種語言(英語、菲律賓語、西班牙語及地方語言)在教育菲律賓兒童方面效果不彰。”加之缺乏師資、教材,該政策飽受詬病,無疾而終。
(二)1974年雙語教育政策
1973年菲律賓憲法規定:菲律賓語(Pilipino)和英語是菲律賓的官方語言。根據憲法精神,1974年菲律賓教育、文化、體育部(簡稱DECS)頒發第25號令——《雙語教育政策實施指南》,正式實施在中小學同時以菲律賓語和英語作為教學語言,以使學生熟練掌握菲律賓語和英語的雙語教育政策(即英語、菲律賓語并重的雙語教育政策):
1.所有學校從一年級開始,社會科學、家政、品德教育、音樂、藝術、健康與體育教育等課程使用菲律賓語教學;
2.科學、數學和技術學科等其他課程則全部采用英語教學。
該方案于1978年6月在小學與中學強制實行。1975年高等教育董事會頒布第50號命令,對高等教育的英語和菲律賓語教育做出規定:自1984學年開始,所有高等院校的畢業生必須通過英語和菲律賓語的考試,同時廢除西班牙語作為菲律賓高等教育必修課程的規定。至此,雙語教育政策在菲律賓初、中、高等教育中得以全面實施。
(三)1987年雙語教育政策
1987年菲律賓新憲法規定:
1.正式將菲律賓國語命名為Filipino,政府應采取措施繼續完善和發展菲律賓語,在官方交流和學校教學中積極使用菲律賓語;
2.菲律賓語和英語同為菲律賓的官方語言;區域性的地方語言是當地官方語言和教學語言的輔助用語;西班牙語和阿拉伯語可以在自愿的基礎上選擇使用。
根據新憲法的規定,菲律賓教育、文化、體育部于同年5月分別頒布了《1987年雙語教育政策》(52號令)和《1987年雙語教育政策實施指南》(54號令)兩個文件,進一步強調作為國語的菲律賓語對民族團結、國家象征的重要性和繼續保持英語作為一種國際語言和非排他性的科技語言的重大意義,在繼續執行1973年雙語教育政策所規定的菲律賓語、英語分別作為不同課程教學媒介語的基礎上,增加了“地方語言應作為一、二年級的輔助教學媒介語”和“在需要時,地方語言可以作為輔助教學媒介語”等規定。
1994年菲律賓成立了直接隸屬于總統府、負責管理高等教育的專門領導機構——菲律賓高等教育署。高等教育署成立后的第一項工作就是對高等教育的課程體系進行改革,并于1996年發布第59號法令,提出高等教育體系內的雙語教育實施方案:
1.本科教育階段,英語和菲律賓語課程均為9個學分;
2.英語和菲律賓語課程均采用目的語教學,即菲律賓語課程用菲律賓語教學,英語課程用英語教學;
3.文學課程可以用菲律賓語、英語或者其他語言教學;
4.人文科學以及社會科學課程必須使用菲律賓語教學。
該法令從1997~1998學年開始執行,是菲律賓歷史上首次以法律的形式對高等教育中菲律賓語和英語具有同等地位做出規定,打破了高等教育體系長期存在的獨尊英語的局面,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菲律賓語教育的發展。
(四)1988年阿基諾總統頒發旨在大力推廣使用菲律賓語的第335號行政令
1988年8月,阿基諾總統簽署了旨在大力推廣使用菲律賓語的第335號行政令。規定:
1.采取措施,在中央和各級地方政府公文中加強菲律賓語的使用;
2.每個政府機構應至少配備一個以上專職人員,負責使用菲律賓語處理公文;
3.各級政府機構的名稱、辦公大樓、公共服務機構及所有的辦公室招牌必須翻譯成菲律賓語,如有必要可以同時使用小字體的英文;
4.政府官員和工作人員宣誓就職儀式必須使用菲律賓語;
5.將菲律賓語培訓作為政府職員繼續教育的重要內容之一,以確保每個政府工作人員都能熟練使用菲律賓語處理公文。
為實現以上目標,責令菲律賓語研究所制定出實施方案,其中包括:
1.做好將菲律賓語作為促進民族團結進步的有效工具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宣傳工作;
2.將本行政令翻譯成為菲律賓語,供各級政府機構參考;
3.對所有政府職員進行菲律賓語培訓;
4.對本法令的執行情況進行監督,并通過教育、文化和體育部向總統府辦公室提交實施本法令的階段性進展報告;
5.提出更好貫徹實施本法令的其他方案。
該法令的頒行使菲律賓語推廣工作得到進一步落實和加強,提高了菲律賓語在菲律賓語言生活中的地位,同時也促進了菲律賓語自身的完善和發展。
(五)2003年阿羅約總統頒發《確立加強英語作為教學媒介語》的行政令
在菲律賓政府進一步強化使用菲律賓語的時代背景下,1987年的雙語教育政策在實施義務教育的公立學校執行時由“菲英并重”逐步走上了“重菲輕英”的道路,導致學生英文水平大幅滑落。為了有效提高學生的英語水平以提升其社會競爭力,促進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2003年5月17日阿羅約總統頒發了《確立加強英語作為教學媒介語》的第210號總統令,規定:
1.英語作為第二語言,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學習;
2.至少從三年級開始,英語應當作為英語、數學和科學的教學媒介語言;
3.為了提升學生的英語水平,使其更好地掌握先進的技術技能,所有公私立中等教育應將英語作為主要教學媒介語言使用,其所占課時不得少于總學時的70%;
4.鼓勵高等教育機構在大專以上學歷教育中將英語作為主要教學媒介語;
5.菲律賓語繼續作為菲律賓語和人文地理課程的教學媒介語。
該法令的頒布實施,表明了菲律賓政府試圖使雙語教育重回“菲英并重”的政策導向和決心。
(六)2009年《基于母語的多語教育》方案
2009年菲律賓教育部頒發第74號部長令——實施“基于母語的多語教育”方案(Mother Tongue-Based Multi Lingual Education,MTB-MLE)。該方案是菲律賓基礎教育領域全面推行“K-12”(幼兒園 + 12年中小學)教育改革新方案的組成部分之一(之前為“K-10”)。MTB-MLE語言教育方案于2012年6月正式實施,其主要內容包括:
1.從幼兒園到小學三年級必須使用母語(該區域主要族群的母語亦即地方語言)作為數學、科學、人文科學等課程的教學語言;
2.母語從一年級起,應作為一門課程學習;
3.菲律賓語、英語課程的開設時間不得早于二年級;
4.英語、菲律賓語作為教學媒介語不得早于三年級開始;
5.中學的教學媒介語是英語和菲律賓語,但母語應作為輔助教學語言使用;
6.外國語言選修課程只能從中學開始開設。
該方案明確規定低年級數學、科學、人文科學等具體學科只能使用地方語言(母語)作為教學語言,并首次將地方語言作為一門學科列入課程體系之中,目的是希望發揮地方語言作為學生第一語言的優勢,“專注于優質教學以提高學生的讀寫能力;有助于高層次思維能力的發展,提高課堂互動的教學質量;便于菲律賓語和英語的學習,降低輟學率和留級率等。”(阿扎登2014)
MTB-MLE方案實施的當年,12種使用人口超過100萬人的本土地方語言成為首批母語教育課程。后來又陸續增加了奧克蘭儂語(Aklanon)、伊巴納格語(Ibanag)、伊瓦丹語(Ivatan)、查瓦卡諾語(Chavacano)、參巴語(Sambal)、蘇里高語(Surigaonon)和雅肯語(Yakan)等,目前共有19種本土地方語言被列入母語教育課程。
2008年菲律賓教育部出臺第560號文件,開啟“外語特別項目”(Special Program in Foreign Language,SPFL),旨在提供一個與全球化進程相適應的外語教學計劃,使中學畢業生能在參與全球競爭中處于有利的地位。2009~2010學年,教育部首先將西班牙語、法語、日語列為中學3~4年級外語選修課程(每周120分鐘);2010~2011學年,“外語特別項目”增設了德語課程;2011~2012學
年,又增設了漢語和阿拉伯語課程;2017~2018學年,增設韓語課程。2012年起,菲律賓教育部將“外語特別項目”置于“K-12”新學制框架內,外語成為7~12年級選修課程(每周240分鐘)。
三、菲律賓三語關系及其背后的政治、經濟及文化訴求
菲律賓獨立74年來,其語言及語言教育政策的變遷發展背后所隱藏的國家政治、經濟及文化訴求耐人尋味。
(一)集體政治認同訴求:菲律賓語作為獨立后國家與民族認同的重要工具,其國語地位已實至名歸
語言是民族國家的基石。“18~19世紀歐洲民族主義的核心觀點或許是,集體性政治認同(即國家)的基礎是共同的文化,而共同文化的核心就是語言。只有通過語言,個體才能不斷地發現并表達內在的自我和集體性的自我,也就是說,個體和集體認同通過語言得到統一。”(Herder 2002)這個觀點同樣適合于20世紀前半期菲律賓的民族主義。伴隨著蓬勃發展的民族獨立運動,國語在民族國家中的核心作用不斷被強化。菲律賓獨立后,把語言教育政策作為政治手段來塑造國家與民族形象,可謂發揮得淋漓盡致,而菲律賓語作為民族共同語在推進國家統一與和平過程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然而如前所述,由于他加祿語成為國語的過程缺乏民主程序和科學論證,作為國家象征存有爭議,加之菲律賓語自身的發展完善尚需假以時日,政府早期的推廣教育政策沒有得到真正的貫徹執行,這一切導致菲律賓語在獨立后的很長時間內沒有成為名副其實的國語。隨著菲律賓語自身的逐步發展完善,及菲律賓語師資、教材建設等日益成熟,至1988年阿基諾總統簽發了旨在大力推廣使用菲律賓語的第335號行政命令后,菲律賓語在國家公務活動中得到規范使用,加之新聞媒體廣泛應用,菲律賓語的推廣工作才開始步入正軌。2001年,年輕的法蘭西斯·奇示·伊士庫禮洛(Francis “Chiz” Escudero)在競選參議員時,打破議員選舉宣傳慣用英語演說的傳統,憑借著熟練的菲律賓語演說和電視辯論,在選舉中大獲全勝,引領了此后的政客開始重視使用菲律賓語的風尚。經由政府強制推行以及政治活動、群眾運動和大眾傳媒對菲律賓語的大量使用,菲律賓語在全國得到了較好的推廣和普及。2000年人口普查顯示,在7600萬菲律賓人中,有6500萬人將菲律賓語作為第一或第二語言使用(Nolasco 2008:134)。可見菲律賓語的普及率在20年前已超過80%,已然成為名副其實的民族共同語,其國語地位早已深入人心、實至名歸。
(二)國家發展經濟訴求:英語在菲律賓的強勢語言地位因經濟全球化浪潮再次確立
英語是菲律賓最早的全國通用語言,也是主要的官方語言,同時還是最重要的國際語言、科技語言和經貿語言,是走向世界、融入國際經濟社會的重要工具。縱觀歷史,英語雖然是侵略者留下的殖民遺產,然而由于英語的普及率極高,菲律賓人力資源的“英語優勢”已成為菲律賓促進經濟發展的重要推動力——菲律賓良好的英語環境吸引了大批的國際機構和跨國公司入駐菲律賓,極大地促進了菲律賓的經濟發展。據統計(黃棟星2012),憑借著“英語優勢”,以提供優質語言服務為主的菲律賓跨國外包服務業發展迅猛,年收入超過200億美元,是全球最大的外包基地;同時,自20世紀70年代菲律賓政府開放海外勞務市場后,擁有良好英語能力的海外菲律賓勞工極具競爭力,2000年以來每年由1000多萬海外菲律賓勞工匯入的美元收入基本穩定在80億美元左右,約占菲律賓GDP的9%,成為國家重要的外匯來源和經濟支柱。隨著20世紀經濟全球化趨勢不斷增強,英語的使用范圍也得以迅速擴張,這一時代背景催生了21世紀初阿羅約政府加強英語作為教育系統主要語言的語言新政。針對國民英語水平下降,特別是公立學校英語教學水平下滑的現狀,政府特別撥款1100萬美元用于英語師資培訓。失去英語優勢等同于降低菲律賓的國家競爭力,語言的經濟價值在菲律賓的這一時期的語言政策制定上得到彰顯。英語成為菲律賓的強勢語言,既是歷史的產物,也是發展經濟的現實需要。
(三)文化認同作為核心訴求:基于母語的多語教育方案得以頒布與實施,并成就菲律賓三語共生的語言生態
母語教育被視為重要的語言人權。1992年12月18日,聯合國大會第47/135號決議通過《在民族或族裔、宗教和語言上屬于少數群體的人的權利宣言》,其中第4條第3款規定:各國應采取適當措施,在可能的情況下,使屬于少數群體的人有充分的機會學習其母語或在教學中使用母語。1999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出倡議,從2000年起,每年的2月21日為“世界母語日”,其目的是向全球宣傳語言保護的重要性,促進母語傳播運動,避免更多的語言消失。2003年10月17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于巴黎通過《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其第2條第2款規定:“非物質文化遺產”包括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媒介的語言;其第2條第3款規定:“保護”包括承傳(主要通過正規和非正規教育)和振興。
菲律賓1974年的雙語教育政策賦予英語和菲律賓語作為教學語言的地位。學界認為,長期以來英語和菲律賓語主宰的教育存在諸多問題,并產生了兩個現象:其一,幾十年來,母語為地方語言的菲律賓人錯誤地覺得自己的語言(文化)并不重要,這導致了許多菲律賓地方語言的消亡;其二,70%的菲律賓人在家并不說英語或菲律賓語,導致多數兒童入學后不能理解教學語言,以致學習新知識、培養批判性思維等教學目的被單純的語言學習所取代,后者更導致了基礎教育延遲入學、輟學率高以及缺乏良好的教育成效等直接后果。
地方語言是區別菲律賓不同民族的主要標志,在社會語言生活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流行于菲律賓一定區域的地方語言作為當地的通用語言,是當地民眾自古以來就廣泛使用的日常交際語言和主要族群的母語,是維系族群鄉土情結的紐帶,是地域亞文化的重要載體,也是區域傳統文化的象征。1987年憲法賦予地方語言作為當地輔助官方語言和教學媒介語的地位,正是基于母語教育權利、保護地方語言及文化、有效學習等動因。2009年始,菲律賓頒布了多項法律、實施了多項舉措來支持《基于母語的多語教育方案》,并將其上升到菲律賓戰略計劃的高度。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曼谷辦公室與亞太地區教育局2016年發布《基于母語的多語教育資料合集 覆蓋未照顧到的族群:推廣多語教育》(MTB MLE Resource Kit: Including the Excluded: Promoting Multilingual Education)(Malone 2016),旨在為各國政策制定者實施基于母語的多語教育政策提供參考,報告的第一部分《母基多語教育的目標、好處和主要特點》中討論了說少數語言族群的孩子受教育的情況,“對這些學生而言,學校是很陌生的地方。說陌生的語言,講陌生的事情,因為這些學生理解不了課堂內容,聽不懂學生母語的老師很容易覺得他們學東西‘慢。而得不到老師的幫助,又讓很多學生感到受挫和灰心。當我們充分意識到這些學生在只說官方通用語的學校里面對怎樣的挑戰時,就不會為全球超過百分之五十的輟學兒童都來自少數語言族群而感到驚訝了。2009年菲律賓政府正式批準并支持在政府教育體制中使用母基多語教育,但是在這之前當地學生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Malone 2016:3)這可以被視為菲律賓政府將實行基于母語的多語教育作為實現其“全民教育”理想的首要環節的初衷。菲律賓《基于母語的多語教育》方案的實施,影響了公立學校約1600萬名學生,培訓了約20萬名教師,并且促進開發了19種地方語言教材,是亞洲國家中從政策制定到具體實施都給予地方語言母語教育以強有力支持的典型案例。
四、菲律賓多語教育政策的成功實踐及其借鑒意義
菲律賓自1946年國家獨立以來,執政者本著擺脫殖民統治陰影、重塑國家形象、發展經濟、促進民族和諧等良好愿望,出臺了一系列旨在調和英語(殖民語言)、菲律賓語(國語)和地方語言三者關系的語言及語言教育政策。從其獨立74年來語言政策變遷及實施情況來看,菲律賓語作為國語和官方語言,在民族意識的推動下得以保護并快速發展,成為菲律賓各族群人民間交流最廣泛使用的語言;英語作為最重要的官方語言和教學、科技語言,盛行至今;地方語言是當地主要族群的母語,是通行區域內民眾喜聞樂見、維系鄉土情結的地方通用語言。菲律賓國家呈現出菲律賓語-英語-地方語言三語共生、和諧發展的特殊語言生態現象。
“雙語教育政策的成就之一是將菲律賓語納入了各級教育。它為菲律賓學習者提供了掌握本土知識和世界觀并使之合法化的機會。它還促進了菲律賓語的知識化,為其作為通用語言在全國各地區傳播鋪平了道路。”(Tupas & Martin 2017)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報告《基于母語的多語教育資料合集 覆蓋未照顧到的族群:推廣多語教育》第二部分《在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回答 有關母基雙語/多語教育的問題》,選取菲律賓、喀麥隆、泰國3國研究成果回答“母基多語教育能讓學生掌握官方教學語言嗎?”這一問題:在長達6年的時間里,研究人員通過評估學生在兩種學校和20多個不同領域的進展,比較了母基多語項目和非項目學生的情況。每年研究員都會在政府課程的基礎上出題測試所有學生,所有試題都有一個部分專門測試學生的官方教學語言水平。“表格一的成績對比非常典型。來自同一個母語群體的母基多語項目學生和非項目學生,比較他們的官方語言掌握水平經常可以得出類似結論。項目班學生的成績一般比同一年級的非項目班學生高30%~60%。”(Malone 2016:26~27)在回答“母基多語教育能讓學生掌握該年級應該具備的其他學科知識嗎?”這一問題時,報告展示了菲律賓、喀麥隆、泰國、越南4國母基多語項目學生和非項目學生在數學、社會、自然課上的成績對比,結論為:“通過對比兩種學生的成績,很容易看出母基多語項目學生總是比來自同一語言社區的非項目學生成績好,而且一般超出15%~50%。值得一提的是在西方國家有關教育創新的研究中,如果某種做法能使成績提高5%~10%就已經非常值得采納了。特別是在人口眾多的情況下,如果成績提高20%以上,是非常驚人的。大部分人甚至不相信有提高50%的可能性。”(Malone 2016:28~29)據此,我們有理由對菲律賓《基于母語的多語教育政策》的制定與執行給予積極評價。
菲律賓的多語環境與東南亞許多國家(馬來西亞、新加坡、印度尼西亞、越南等)相近,其多語教育政策及其成功實踐,對東南亞諸國發展多語教育具有較好的借鑒意義。
(一)語言分工有利于形成多語共生、和諧發展的語言生態
在全球化的進程中,推行和發展多語教育是一項明智的語言政策。菲律賓三語關系中,各種語言在功能上具有明顯的“分工”:英語側重于經濟、科技與全球化發展,菲律賓語側重于國家認同與日常交際,地方語言則主要在區域和族群內部使用,側重于鄉土文化情結和語言保護。這種分工使得三語之間形成了協同發展的關系,有效地實現了三語的和諧共生。縱觀菲律賓語言政策的變遷,我們發現不同時期的語言政策有時會對三語中某一語言的發展有所傾斜,這往往是發生在該語言處于相對弱勢,亟須通過政策、行政的力量助其發展的時期,也正是借由這種語言政策的動態調整,實現了語言政策服務于國家統一、經濟發展、社會和諧的既定目標。
(二)注重語言及語言教育的經濟價值,促進國家經濟發展
“語言本身是無所謂價值的,但使用某種語言去獲得知識和技能或合并其他知識與技能滿足了市場需求,此時語言的經濟價值便得以體現。”(葉萍2010)菲律賓外籍勞工因英語優勢而具備了強大的就業競爭力,并最終轉化為國家經濟利益,這無疑是語言教育創造經濟價值的典范。就菲律賓而言,英語屬殖民遺產。照理菲律賓獨立后本應盡快擺脫殖民統治陰影,當務之急應是完全擯棄英語。然而,不論是菲律賓獨立后哪個時期的語言政策,都始終將英語置于重要的位置。正如菲律賓著名語言學家安德魯·岡薩雷斯(Andrew Gonzalez)在評價菲律賓語言的發展時所言:“應是基于政治因素考量的國家語言政策,因為經濟因素,功利主義超出了象征性的目的,并成為語言政策的決定性因素。”(Gonzalez 2003)英語強大的經濟價值,是促使英語在菲律賓后殖民時期繼續保持強勢地位的重要原因。我們高興地看到,隨著中國-東盟區域經濟一體化進程的推進和“一帶一路”倡議的逐步實施,漢語在區域經濟合作中扮演著愈來愈重要的角色。菲律賓教育部于2008年開始實施“外語特別項目”,2011年起漢語作為正式外語課程被納入菲律賓國民基礎教育體系,這正是中國-東盟區域經濟一體化催生的結果。九年來菲律賓教育部漢語項目執行情況良好,而漢語教育的經濟價值也必然隨著中國話語體系國際影響力的不斷提升而日益彰顯,漢語也有望成為“一帶一路”建設的通用語言之一。
(三)尊重公民母語教育權利,保持并促進語言及文化的多樣性
母語教育作為基本的人權,它的內涵發展處在不斷深化中。斯普林指出“所有人都享有以母語為媒介并以適合于自身文化的教學方法接受教育的權利,也享有接受包含如下內容的教育的權利:(1)對本族文化及相關內容的理解;(2)母語;(3)本國的強勢語言或官方語言;(4)理解世界文化和經濟對本民族文化和經濟所產生的影響”。(詹姆斯·托爾夫森2014:69~70)從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目標之一——人類語言及文化遺產保護的角度出發,“我們必須把母語作為媒介的教育發展成為一種人權。如果這一權利不被賦予和實施,保守估計,到2100年世界上90%以上的口語將可能不復存在。”(米克洛什·孔特勞2014:162)顯然,從尊重到具體的以母語為媒介語的學校教育政策的落實,這是一個最艱難也是最富實質性意義的挑戰。
“語言的隱性文化職能是起到身份認同、情感依存的作用,就如同人的‘文化名片。”(李宇明2014)每一種語言都對應著某一民族(或該語言流行區域)獨特的文化智慧,是人類寶貴的文化遺產,地方語言亦然。流行于菲律賓一定區域的地方語言是當地的通用語言,是維持地方民眾本土文化與身份認同的最重要載體。菲律賓在雙語教育政策穩定實施半個世紀后,基于教學效果不彰所帶來的輟學率高、延遲入學等現實,本著教育應為語言和文化多樣性服務、促進語言和諧的宗旨,菲律賓政府在經過充分論證后力排眾議通過“基于母語教育的多語教育方案”并付諸實施,而且將其提升到國家戰略計劃的高度,以期最終實現“全民教育”的目標,可謂深謀遠慮,值得借鑒。
綜上所述,菲律賓語言和語言教育政策變遷促進了菲律賓三語關系的和諧共生,體現了菲律賓多元文化的特色,這也成為菲律賓政府促進社會和諧、國家發展的重要基礎。菲律賓新時期《基于母語的多語言教育》政策,為穩定三語關系提供了有力的法律、制度保障,也顯示了菲律賓語言政策的制定與執行日趨成熟穩健。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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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魏曉明
作者簡介:章石芳,女,福建師范大學副教授,菲律賓教育部漢語項目督導,主要研究方向為國際中文教育、華文教育等。電子郵箱:zsf311@hotmail.com。范啟華,男,福建師范大學副研究員,主要研究方向為海外華文教育、高等教育等。電子郵箱:fqh1226@hotmail.com。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馬尼拉華裔移民語言適應研究”(19AZD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