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婷婷 周一澤

高昂的價格,使得月子中心在社交媒體的傳播過程中往往帶上了“奢侈”“攀比”一類的標簽。根據DT財經2019年的統計,“北上深杭”的月子中心的客單價中位數都在5萬元以上,高檔級別的不少于7萬元,頂級月子會所更是全部超過15萬元。其中,單店人均消費最高的上海甚至高達27萬元。
前瞻產業數據研究院數據顯示,2010年~2016年月子中心市場規模復合增長率達40%以上,2017年市場規模為103億元,預計2022年超320億元。
然而,在月子中心這條看似暴利的賽道上,卻有許多機構黯然退場。上市的月子中心之中,掛牌新三板的喜喜母嬰和大美股份兩家企業連續虧損多年,而喜之家和福座母嬰已經黯然摘牌,只有港股的愛帝宮有微薄的利潤。
人們總說,“孩子和女人的錢最好賺”,但在這條路上,月子中心似乎走得磕磕絆絆。
“坐月子”是一種東亞特有的產后護理模式,指孕婦剛剛生產后,用一個月或更多的時間進行綜合調養和恢復的過程。
當受過高等教育的新一代產婦呼喚科學坐月子時,老一輩的父母卻可能依舊執著于口口相傳的“坐月子大法”。例如“不能碰水”,也就是在生產過后不能刷牙、洗臉、洗頭、洗澡,這讓新媽媽們苦不堪言;“不能吹風受涼”,老一輩總是要求新媽媽要包裹嚴實,但是夏天穿著太厚反而容易中暑;老一輩往往會認為產婦需要“葷腥進補”,但新媽媽很有可能各器官還沒恢復好,無法吸收,很容易體重過度增長反而對健康有害。
根據艾媒咨詢《2019年中國月子中心市場需求調研分析》,60%以上的調查者認為產婦需要更科學的方法坐月子。
當兩代人對坐月子和育兒觀念產生沖突,往往會加劇家庭矛盾。在月子中心崛起之前,聘請月嫂是“科學坐月子”的第一代方案。畢竟合格的月嫂受過專業的培訓,照顧新生兒和產婦也更有經驗。而且,當家庭里不知道聽誰的的時候,“聽月嫂的”也減少了家庭矛盾的產生。

但找一個靠譜的月嫂也并不是件容易事。
首先,隨著大城市最近幾年勞動力價格攀升,月嫂的工資居高不下。以上海地區為例,大眾點評上提供月嫂的專業機構,大多客單價都在1.5萬元~2萬元。并且,月嫂只能預定,當月嫂進門之后覺得不滿意,想再換就難了。另外,大城市住房面積緊張,也存在大量“月嫂來了,老公沒地方住”的現象。
在“月嫂難找”“房子太小”的背景下,月子中心應運而生。月子中心提供的服務一般包括產婦的護理、嬰兒服務及衍生的服務。具體來說,月子中心一般會配備專業的月嫂一對一服務,而且產婦可以隨時更換月嫂,直到滿意為止。
除此之外,月子中心還有專業營養師提供月子餐,專業護士全天候待命照料寶寶和產婦的身體。一般所說的“月子護士”,都是指從正規護理院校畢業、持有護士資格證的專業護理。在提供科學坐月子一攬子護理方案以外,月子中心還給年輕媽媽們提供了產后恢復的課程。
根據CBNData《2019天貓母嬰消費趨勢洞察報告》,孕產市場中,增長最快的是孕產修復儀、孕婦彩妝、哺乳用品。月子中心正是抓住了這個蓬勃的市場,不僅提供心理輔導、美容保健,還有大量的產后修護課程,可以幫助年輕媽媽們更高效地恢復身材。
既有專業照護,又能避免婆媳沖突和“喪偶式育兒”,月子中心自然能迅速博得消費者的歡心。隨著專業月子中心的消費需求快速釋放,資本也開始入場。根據IT桔子及前瞻產業研究院,2016年~2020年5月,國內月子中心投融資事件共125起,合計金額45.92億元。近日,圣貝拉及其母公司貝康國際宣布完成2億元的C1輪融資,本輪融資領投方為騰訊,老股東高榕資本持續跟投,打破了母嬰護理服務行業單筆融資記錄。
那么,既然需求空間如此旺盛,那么開月子中心到底是不是一門好生意呢?
在大部分人眼里暴利的月子中心,日子實際上沒有那么好過。
以在新三板黯然摘牌的福座母嬰為例。采用社區家庭入宅式的福座母嬰在濟南地區客單價在6萬元左右,不能算低,然而還是陷入多年虧損的境地。根據其年報,2015年~2017年,福座母嬰凈利分別為220.27萬元、-295.41萬元、-621.66萬元。2018年上半年,再次虧損310.24萬元。
對于虧損原因,福座母嬰解釋是因區域內月子市場競爭加劇,受到行業內價格沖擊較大,為保證入住率采取了適度降低收費標準、加大品牌推廣所致。
這似乎解釋了月子中心盈利困難的一部分原因:雖然面向人群和運營模式不同,但它們都有相似的特征:準入門檻不高,但入住率不高的話,盈利會很難。
如果按照營業地點或形態來看,目前市面上主流的月子中心包括這幾類:醫院附屬機構、酒店式、獨棟別墅式、公寓式等等。但不管是哪一類月子中心,都面臨著相似的難題——
固定成本高。租金、設備、工資是三座大山,像愛帝宮,租金、設備成本平攤下來,一個床位的成本就是50萬元。即使客單價是10萬元,也只能勉強盈利;
需要提供大量服務。母嬰行業本就容錯率低,開月子中心約等于同時做餐飲、理療、酒店管理、托兒所;
提供的服務比較難以標準化。由月嫂、護士和管家等提供的服務是比較難以標準化的,這意味著邊際效益不明顯、難以快速擴張。
既然月子中心這條賽道如此難,那為什么還有這么多資本前赴后繼?
月子中心的商業模式,可以簡單看作是一家提供大量非標準服務的商業地產,要用服務收費抵扣租金費用。
根據相關媒體報道,一家北京燕郊的獨棟月子中心年租金就要20余萬元,加上員工工資、日常開銷、運營推廣費用,一年下來各種投入在三四百萬元上下。
月子中心的租金如此高昂,首要原因是,只有高大上的地段才能帶給月子中心更精準的客流。
根據DT財經相關報道,月子中心基本集中在內環、城區之中,尤以幾大著名的商務區、豪宅區為首,小區房價與月子中心的數量成正比。

其次,線下門店的租金除了由地段決定以外,也跟本身業態有關。“引流量”的線下店,往往可以和商場談判,做到更長租約、更長免租、更低的租金提成比。比如說,海底撈、喜茶、優衣庫這一類人氣旺、人流流動性強的企業,可以為商場帶來更多的客源,帶動整個商場的發展。
但月子中心屬于商業地產中“吃流量”的一環,與商業地產的議價權弱,往往在跟商場、酒店的談判中處于被動狀態,而且加上服務難以標準化工業化,導致月子中心目前也沒有全國知名的強勢品牌,行業分散度極高。
根據沙利文的報告,按2018年中國月子中心市場規模92.5億元來計算,前五大品牌市場份額只有11.3%。愛帝宮份額4.3%排名全市場第一,巍閣3.8%,排行全市場第二,寶生占1.6%,排名第三。馨月匯和圣貝拉占比0.9%和0.6%,分列第四、第五名。
也就是說,月子中心賽道仍處于草莽階段。只有服務體驗佳、有品牌效應的月子中心才能擺脫獲客艱難的困境,降低房間的空置率,做到一個慢行業內的“快周轉”,成為龍頭。
而剩下的,等待他們的將是空置率過高,無力負擔高昂房租,最后虧損倒閉。
從更大的層面上來看,月子中心的流行也是城市商業形態變化的最新產物。
在大量實物零售轉移到電商平臺,以及成本變得越來越高的時代背景下,以后能在商場、路邊、社區底商維持開店密度甚至還能擴張的,就只會剩下兩大類:
高單價的非標準化服務,例如月子中心、醫美、幼兒教育;
供應鏈高度集約化的餐飲品類,例如在長沙街頭幾十米就開一家店的茶顏悅色等等。
前者服務有錢人,后者服務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