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時期Twitter平臺中國媒體賬號面臨的挑戰和對策

【內容提要】Twitter平臺是全球新冠肺炎疫情主要的信息集散地，本文采用LDA主題模型分析來研究Twitter上中國媒體賬號發表的新冠肺炎疫情推文，考察其運營現狀和推文內容。研究發現，中國媒體賬號面臨以下挑戰：國際輿論將中國抗疫問題政治化，中國外宣媒體遭到系統性打壓和結構化壁壘，外國網民對華消極情緒上漲、情緒化言論頻出。中國媒體自身存在以下問題：很少回應國外網民關切話題，缺乏日常生活話語，賬號類型單一，傳播熱度和廣度不高。因此建議中國媒體應弱化宣傳范式、注重日常敘事，培養多元主體、展現多重視角，加強溝通對話、賦予群體共建話語空間。

【關鍵詞】新冠肺炎? 社交媒體? 話語? Twitter

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來，中國政府嚴格執行防疫措施，中國大陸疫情在2020年4月29日以來基本得到控制，并進入疫情常態化控制階段，①6月11日出現小規模疫情比如北京新發地疫情，在7月后基本得到控制，成為全世界最早恢復生產生活的國家。同時，中國積極向國際伸出援手，已經向150多個國家和4個國際組織提供物資援助，向27國派出抗疫醫療專家組。②但是，中國的疫情防控在國際輿論上遭到了圍剿，在多國民眾心中國家形象惡化。因此，有必要研究中國媒體是如何進行新冠肺炎疫情的傳播。在新冠肺炎疫情中，社交媒體成為主要渠道，Twitter平臺的信息傳播效率更高，其迅速成為全球新冠肺炎疫情信息的主要集散地，相關流量超過了其他社交媒體平臺。③本文以在Twitter平臺上的中國賬號為研究對象，采用Twitter API和Python搜集了從2020年7月25日到8月25日的發表過新冠肺炎疫情的中國賬號信息和推文，搜集到中國賬號共計189個，推文共計934條，使用LDA主題模型進行了分析。

一、Twitter平臺中國媒體賬號的運營現狀

（一）賬號分析

表1展示了Twitter平臺上發表過新冠肺炎疫情推文粉絲數最多的前10家官方媒體賬號和前10家自媒體賬號，統計了官方媒體賬號、粉絲數、發帖數、是否被Twitter平臺標記為“中國政府賬號”或者“中國官方媒體”、自媒體賬號、機構類型。

可以發現，在Twitter平臺上發表過新冠肺炎疫情的前10家官方媒體賬號中，截止到2020年8月25日，在粉絲數量方面，有2家媒體粉絲數達到千萬級別，分別是中國環球電視網和新華社，有5家媒體粉絲數達到百萬。在發表推文數量方面，發表最多的媒體是環球時報，有124篇，其次是新華社，有116篇，再次是中國環球電視網和中國新聞網，分別為57篇和46篇，其余賬號發表推文明顯較少。另外，這10家媒體全部被Twitter平臺標記為“中國官方媒體”，這極大限制了信息的傳播范圍。

而在Twitter平臺上發表過新冠肺炎疫情推文粉絲數最多的前10家自媒體賬號的類型多樣，可分為組織和個人兩類賬號，組織賬號涉及學校、自媒體、地方政府、非政府組織、智庫，個人賬號涉及外交發言人、CGTN主持人、Google大中華區移動廣告總監、CGTN新聞制作人、環球時報記者。在粉絲數量方面，4家賬號的粉絲數在十萬以上級別，還有4家賬號的粉絲數在一萬以上，2家賬號粉絲數在一萬以下。在發表推文數量方面，這些賬號總體上發表數量都較少。另外，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新聞工作者劉欣、沈詩偉、陳青青被標記為“中國官方媒體”。

（二）推文內容分析

通過對相關推文進行LDA主題建模，研究者發現了四類關鍵詞主題，分別為國內情況、國際情況、疫情與疫苗、生產生活情況。國內情況主題的關鍵詞，除China、Chinese高頻詞外，主要為國內地名，北京、武漢、大連、上海、深圳、香港、新疆備受關注，這也是2020年7月仍存在新冠肺炎病例的幾個地方。國際情況主題的關鍵詞涉及不同國家和地區，包含印度、俄羅斯、休斯頓（美國城市）、巴西、非洲，還包括美國總統特朗普。疫情與疫苗主題的關鍵詞涵蓋了病例、核酸檢驗、疫苗測試、口罩等醫學名詞。生產生活主題的關鍵詞比較重視經濟情況，比如市場、工業、航班、旅游業的恢復情況，還出現了兒童、大學、食品這類與生活學習密切相關的關鍵詞。

數量最多的推文體裁是新聞報道。從推文的具體內容來看：一是有關新冠肺炎疫情報道和疫苗研發進展，重點報道地區涉及遼寧、廣東、北京、新疆和香港，推文內容涉及確診人數、治愈人數、死亡人數、無癥狀感染者人數等。二是中國的生產生活恢復情況，具體推文內容比如工廠利潤、消費券的發放、電影院重新開放、公路鐵路和航空的運轉、學生復課、旅游業恢復、留學生在外的情況等等。三是涉及中國對外援助和與外國開展合作，為國際社會樹立了團結合作的典范的內容。對外援助的推文內容有幫助津巴布韋建立醫院，開展中國和拉丁美洲、歐盟的雙邊合作，向巴基斯坦、菲律賓、文萊、巴西和蒙古捐贈醫療物資，為阿根廷提供面部識別技術和簽署疫苗合作協議，幫助中東跨國公司解決運營方面的困難等等。在開展合作方面，具體推文包括中國與非洲、法國、印度尼西亞、尼泊爾等國合作，還有中國和以色列研究人員組成的團隊設計了一種新型的人工智能呼吸分析儀，中國和俄羅斯聯合開展新型冠狀病毒疫苗的臨床試驗，中國領導人對外訪問等。四是中國政府對中國醫療衛生人員的表彰，比如鐘南山院士獲得“共和國勛章”，有少量民間對醫務人員的贊揚和致敬，比如農民描繪了醫學專家的壁畫。五是對國際一些問題和質疑的回應，涉及到新冠肺炎疫情的起源、關于中國的虛假消息、中國海關和機場的防疫規則、疫苗有效性和安全性、中美關系和中澳關系，但是這類推文數量較少，且解釋不夠充分。六是邀請外國人分享在華的經歷，比如在中國太原學習的莫桑比克學生的學習經歷、加拿大華人視頻博主在新疆的旅行。這類推文還直播了中國和美國的學生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上課的情況、中國和孟加拉國共同舉辦的抗疫海報設計比賽等。

二、中國媒體賬號面臨的挑戰

中國的疫情防控在國際輿論上卻遭到了圍剿，美國等西方國家將輿論焦點放在質疑、抹黑中國上，把公共衛生問題政治化。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以新冠肺炎疫情為借口，不僅延續“中國威脅論”的論調，指責中國在政治上擴大自身影響力，推行霸權和擴張主義，削弱其他國家;在經濟上趁火打劫，利用疫情打擊別國經濟，收購因為疫情而破產的公司，主導世界醫療產業;在外交上展開“疫苗外交”和“口罩外交”，利用防疫援助物資來拉攏周邊國家。有些西方媒體還將“中國有罪論”作為敘事主調，對新冠肺炎疫情進行污名化，稱其為“中國病毒”“武漢病毒”等，煽動民眾攻擊中國，抹黑中國為新冠肺炎病毒的發源地，將其國政府防控不力造成的死亡甩鍋給中國，要求中國對此負責。總體上西方媒體借疫情作為語境依然攻擊中國的政治體制、人權問題、民族問題等。

我國的外宣媒體遭到系統性打壓和結構化壁壘。美國國務院將我國9家媒體機構列為“外國使團”，強調這些機構不是新聞媒體，而是受中國共產黨控制的新聞工具，要求削減在美國的中國籍雇員。這些媒體有新華社、中國環球電視網（CGTN）、中國國際廣播電臺（CRI）、《中國日報》發行公司、中央電視臺、中國新聞社、《人民日報》及其海外代理美國海天發展公司、《環球時報》。④美國國土安全部在6月宣布縮短在非美國媒體工作的中國記者的工作簽證期限，將原本無限期的記者簽證縮短至90天。⑤自2017年以來，多家社交媒體平臺限制我國外宣媒體賬號的傳播。YouTube在2018年為我國外宣媒體添加了標簽，2020年6月Facebook采取了類似行動，8月份Twitter對我國外宣媒體旗下的機構或個人賬號標注為“中國政府賬號”（China government account），或標注為“中國官方媒體”（China state-affiliated media）。Twitter聲稱，對于這些官媒實體，平臺停止向人們推薦或推廣帶有這些標簽的賬號或其推文，導致這些推文難以被未關注用戶看見，⑥限制了推文的廣泛傳播。

外國網民對華消極情緒上漲、情緒化言論頻出。美國智庫皮尤中心在2020年6月中至7月中對1003名美國人作了電話問卷調查，73%的受訪者對中國看法負面，自3月份來急升7%，比起兩年前上漲了26%，達到15年來最高水平;64%的受訪者認為，中國對新冠疫情爆發的應對不力;78%的受訪者認為，因中國政府最初的應對不力，北京該為新冠疫情在全球的蔓延負很大一部分或相當一部分責任。⑦有部分網民攻擊中國政府隱瞞疫情真實情況、監控民眾，攻擊中國媒體不可信、不客觀，甚至有大量陰謀論認為中國故意制造、釋放和傳播病毒。近年來國際輿論場上，新聞業陷入非理性的“信息疫情”，社交媒體的混亂信息場制造出全民性“后真相情境”⑧，這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愈演愈烈，為我國媒體對外傳播帶來極大挑戰。

三、中國媒體賬號自身存在的問題

中國媒體很少回應國外網民關切話題，缺乏日常生活話語。比較國外網民討論的有關中國的新冠肺炎疫情推文可以發現，國外網民關注點在于中國政府初期的疫情通報是否有隱瞞和拖延的情況、中國政府的防控策略是否侵犯民眾的隱私、中國研發的疫苗是否安全有效等問題，其實中國媒體對這些問題都有回應，但是回應方式大部分是新聞報道，囿于單向度的宣傳模式，沒有進行情感交流和平等雙向對話，導致國外網民依然存在誤解和偏見。而且，從中國媒體相關推文的主題可以發現，大部分推文內容都是宏觀敘事、官方話語，缺乏日常生活話語，很少有中國普通民眾來講述抗疫故事，難以引起國外民眾的情感共鳴。這導致中國抗疫故事難以轉化為輕量化敘事，阻礙中國故事的講述者、傳播者、解碼者的話語流動。

中國媒體賬號類型單一，傳播熱度和廣度不高。根據上文表1數據，對比序號1-10的官方媒體賬號和自媒體賬號的粉絲數量，發現二者粉絲數量差距高達1000萬。盡管近年來倡導公共外交和文化外交，鼓勵中國網民、企業、非政府組織等參與傳播，但是這類自媒體賬號表現不夠活躍，推文數量很少。而且，盡管中國官方媒體賬號發表相關推文數多，粉絲數量多，但是在轉發量、評論量、點贊量等互動方面仍然和國際主流媒體存在差距，沒有形成有影響力的信息流動社會網絡，無法引領國際主流媒體的議程設置。

四、中國媒體賬號的改善策略

（一）弱化宣傳范式，注重日常敘事

中國媒體應弱化宣傳范式，注重日常敘事。中國媒體在推送有關中國的疫情情況時，應該選擇國外民眾關心的議題和符合跨文化語境的方式傳播，避免“單聲語篇”的自我重復而引起外國民眾對宣傳的反感，從而避免產生低效對話甚至無效對話。比如國外民眾羨慕中國政府為全民提供免費的新冠肺炎疫苗救助和注射的舉措，⑨中國媒體可以適當減少官方視角的疫情通報，多傳播民眾的抗疫故事，從日常敘事中潛移默化傳遞中國的集體主義、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觀。

（二）培養多元主體，展現多重視角

中國媒體應培養多元主體，展現多重視角。Twitter平臺限制中國政府賬號和中國官方媒體的推文傳播，并不限制其他類型的賬號。國之交在于民相親，中國媒體應該培育公共傳播隊伍，鼓勵智庫、大學、非公益組織、企業、國民等開通賬號，使本國民眾、國際民眾成為中國國家傳播的話語主體。其中，民間話語主體的培養是關鍵，使中國民眾、其他國家的民眾成為中國故事積極主動的敘事主體。⑩目前中國疫情情況控制得力，可以邀請國外新聞工作者來中國親身經歷，請他們為中國講抗疫故事。

（三）加強溝通對話，共建話語空間

中國媒體應加強溝通對話，賦予群體共建話語空間。盡管中國面對各種質疑和抹黑，但中國應該具有大國自信，坦然面對隨時被質疑的挑戰，并對持異議者保持足夠的耐心和寬容，加強溝通對話，少用強硬的話語“懟”回去。中國媒體應該賦予各類參與者以共同建設話語意義的空間與權力，將說話者和參與者視為共同的傳播者，共同參與意義的建構，將對話視為過程，在與參與者的互動與交鋒中不斷適應他者語境，而不是以對話之名，行宣傳之實，嘗試尋找講述者和參與者都能接受的“邏輯論證”11。

注釋：

①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中國行動》白皮書[EB/OL].（2020-06-08）.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20/0608/c1001-31738064.html.

②北京商報.外交部：中國已經向150多個國家和4個國際組織提供物資援助，向27國派出抗疫醫療專家組[EB/OL].（2020-06-07）.https：//www.163.com/dy/article/FEH7ROSB0519DFFO.html.

③毛偉.Twitter平臺三大央媒新冠肺炎疫情報道效果評估與優化思考[J].中國記者，2020（06）：69-73.

④BBC.中美關系：美國“外國使團”名單再添四家中國官方媒體[EB/OL].（2020-06-22）[2021-07-2].https：//www.bbc.com/zhongwen/simp/world-53145297.

⑤觀察者網.美政府再下手：把另外4家中國媒體列為“外國使團”[EB/OL].（2020-06-23）[2021-07-02].https：//www.guancha.cn/politics/2020_06_23_555106.shtml.

⑥Twitter.關于Twitter上的政府和官媒賬號標簽[EB/OL].[2021-7-18].https：//help.twitter.com/zh-cn/rules-and-policies/state-affiliated-china.

⑦德國之聲.調查：美國人對中國負面看法創新高[EB/OL]. （2020-7-31）[2021-7-8]. https：//www.dw.com/zh/%E8%B0%83%E6%9F%A5%E7%BE%8E%E5%9B%BD%E4%BA%BA%E5%AF%B9%E4%B8%AD%E5%9B%BD%E8%B4%9F%E9%9D%A2%E7%9C%8B%E6%B3%95%E5%88%9B%E6%96%B0%E9%AB%98/a-54382980.

⑧吳煒華.反智主義、信息疫情與“后真相”合謀——美國媒體的涉華疫情報道[J].中國廣播電視學刊，2020（08）：15-19.

⑨Global Times. China to provide 2 billion doses of vaccine to world this year[EB/OL]. （2021-08-05）[2021-10-20]. https：//www.globaltimes.cn/page/202108/1230714.shtml.

⑩陳汝東.論國家話語體系的建構[J].江淮論壇，2015（02）：5-10+2.

11全燕.從獨白到復調：超越國家敘事的對外傳播話語想象[J].社會科學，2020（07）：160-167.

作者簡介：蔣雪穎，北京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博士研究生

編輯：王洪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