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在偌大的北京城,沒有漂泊感,沒有歸屬感,有的只是坦然的觀看。我是來旅行的,住在前門大街的旅館里,每天有預定的目標。我走的每條街道,坐的每段地鐵,早早在我的計劃之中,我依著我的軌跡行走。對于這座城市,我在電視里只看見了它光鮮的外表,而今,我撫摸著它古老的墻磚,聽著胡同里老太京味十足地拉著家常,它的真實存在親切得讓我猶如身在故鄉。
夜晚,在三里屯隨便找了一間酒吧,不在乎它的名字,更不在乎它的法人代表是哪位明星大腕。我不是追星族,不想捕捉名人軼事,我進去只想喝酒。望著窗外的街燈,霓虹閃爍不定,貼著潮流與時尚標簽的男男女女穿梭而過,花花世界在窗外展現,像流光溢彩的河,在窗前緩緩流淌。窗內是另一番靜默的模樣,靜默得只剩下耳語和呢喃。吧臺中央,一個短發女孩纖長的手指輕撥著吉他低聲吟唱,輕得像在哼唱搖籃曲。一個帥氣的男服務生,將一杯雞尾酒放在我的面前,藍色的液體在杯子里微微搖晃,服務生對我輕聲道:“‘逗號的感覺’請慢用。”逗號,沒有完結,我微笑著把這淡藍色的液體送入唇邊,一絲涼意驚醒了慵懶的舌頭,然后是淡淡的酒香,飄浮在鼻腔,繾綣不散。對我而言,這酒終是過于清淡了,像這酒吧里的氣氛,飄渺而漫漶。
北京的清晨,蘇醒得很晚。天已大白,街邊還很寂靜,只有寥寥無幾的早點攤,攤主們靜靜地擺放著桌椅。街頭的垃圾箱上,坐著一個邋遢的女子。她的臉還很年輕,大概三十出頭,身體卻是與年齡不符的破舊皮囊,滿是黑灰的腳上趿拉著破洞的布鞋,在無意識地晃悠著。她手里攥著的碩大黑色垃圾袋,被空飲料瓶子撐得鼓脹。女子滿眼淡然,像一汪冰涼的湖水,掃視著寂靜的街道。我從她面前一米的距離走了過去,沒有回頭,不忍看她年輕的臉,缺少神采的雙眼,我在心里問自己:“流浪在北京的街頭,這樣的生活對她而言,究竟是逗號還是句號?”
站臺上,呼嘯而來的地鐵稍作停頓,又飛馳而去。車上下來的人群還來不及散去,站臺上又涌入了下一批乘客。涌入和涌出的人們交織在一起,像一群群忙碌的工蟻。李宗盛獨特的嗓音緩緩飄蕩:“我獨自在陌生的世界,在這傷心的地鐵,這么傷心欲絕,當列車停止在第五街”。不知何時,每個城市的地鐵都承載了太多的故事,浪漫的、悲情的,還有溫暖的、罪惡的。每日每夜,它在城市的地下,上演著不為人知的故事。在地鐵里,沒有窗外的風景可欣賞,只有車廂里的人可供揣測,一張張漠然的臉,偶然間相互對視,又瞬間避讓。偶爾的讓座也會閃現一點愛的光芒,像流星滑落的瞬間,隨后天空又歸于黑暗的靜默,只有對著流星許過愿的人,內心還在迂回著暖暖的溫存。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下車后,還在喋喋不休地向母親講訴著她把座位讓給殘疾人的過程,越是幼小的心靈越是看重助人為樂的高尚。
車廂里一對情侶肆無忌憚地熱吻著,好像要昭告天下他們愛著。一個灰白頭發的老人看到,狠狠剜了這對情侶一眼,隨即把目光投向別處。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倒是饒有興趣地觀賞著,眼里是玩世不恭的輕佻,一邊的嘴角微微上揚,滿是嘲諷。更多的人則是眉頭微蹙,別過頭去,看來也不贊同公共場所里這種惹眼的行為。形式大于內容的愛情會長久嗎?他們此時幸福得在這擁擠的車廂里眼中只剩下彼此,可是又有多少對情侶能將愛情進行到底,最終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呢?
偌大的北京城,除去高大上的光鮮外表,它真實呈現的更多是胡同里的、角落里的無數個老百姓的家長里短、悲歡離合。它讓城市喧囂起來、鮮活起來,在時代的浪潮里奔騰起來,永無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