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網易云初步觸摸方言音樂輪廓
——網易云音樂app中關注較高的方言音樂文本分析

蔣龍九鼎

（上海理工大學 出版印刷與藝術設計學院，上海 200093）

研究方言音樂，首先要搞清楚什么是方言。許多語言學者有不同的評判標準。此處采用的標準為：不同語言之間是不能夠交談的。而方言之間差異較小，對話基本能夠互相理解。“語言，是文化的載體和體現，是文化最基本的要素，是人與世界的根本紐帶。音樂，與母語有著密切的聯系。音樂與‘母語’是彼此息息相關的。音樂是語言的一種表達方式。”中國地域廣闊，語言復雜。“中國的大多數民族和絕大多數人口使用的語言屬漢藏語系。這一語系的特點之一是聲調起伏較復雜。各地方言本身就帶有起伏的音樂感，直接導致各地域特色旋律的生成。所以保護方言對于研究古漢語以及繼承傳統文化有著非常關鍵的作用。中國方言形勢如此復雜，加之近年來普通話推廣程度較高，許多新生代年輕人已經較少使用方言，地域文化的保護情勢不容樂觀。

許多情形下說方言是不合時宜的。只有在音樂表達中，方言才能夠全方位的無所顧忌的展現自己。方言音樂便成了保護方言、保護地方特有文化的一條切實可行的路。“歌曲并不是交流的時候使用的，這絲毫不會影響人們的溝通。其也不會影響普通話的推廣。”

當代方言歌曲崛起于搖滾樂民謠相對成熟的階段，受西方流行音樂和中國流行音樂日趨成熟影響，方言歌曲在這一奇跡中萌發壯大。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室2017年1月25日印發了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推出一大批底蘊深厚滋育人心的優秀文藝作品。《論漢族民歌近似色彩區的劃分》一書把中國內地漢族民歌分為東北、西北、江淮、江浙、閩臺、粵、江漢、湘、贛、西南等十個“近似色彩區”和一個“客家民歌特區”。方言歌曲大規模出現，始于2000年之后的互聯網普及時代。

一、研究設計

為探究網易云音樂平臺方言音樂的特點，本文采取文本分析的方法。從地域分布、文化遺存、文本結構、國際協調、原創情況五個方面入手，反映網易云音樂里方言音樂的文本結構和內容屬性，以求找到關注度高的方言音樂的特點。

網易云音樂已經是中國數一數二的音樂平臺。而其方言音樂歌單也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一定的受關注程度。本文根據排名前三的歌單來選擇樣本，并對其展開人工文本分析。我們在網易云音樂APP搜索“方言音樂”這4個字。在排名前三的歌單中隨機選取了63首歌曲作為樣本，并對其進行文本分析。按照語言學家劃分的中國11個方言區對其進行了區域劃分編碼。在文化遺存方面我們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地名，一個是地方文化特有符號。我們統計了每首歌中出現的次數。在文本語法方面，我們試試著從陌生化的方向入手，統計倒裝現象以及普通話理解不了的詞語。然后統計了它的篇幅字數以及最長和最短一句的字數等方面。在國際接軌方面，我們對地方方言演唱時長以及外語單詞出現個數進行了統計。同時，對作詞作曲以及演唱的人是否同一個進行了統計。

二、樣本選擇

因為音樂傳播平臺基本轉為線上，而網易云音樂的受眾又比較多，所以我們選擇其排名前三歌單的方言歌曲作為研究對象。選擇樣本則從歌單入手，從而保證其樣本量以及選擇的隨機性，以排除研究者根據個人喜好挑選樣本，具有高強度的可操作性。

三、研究方法

本文使用文本分析作為主要的研究方法。通過在網易云音樂中搜索“方言音樂”跳出的排名前三的歌單，隨機選擇63個不同地域的方言音樂，結合評論數的功能，使用文本分析從地域分布、文化遺存、文本結構、國際協調、原創情況五個方面，揭示網易云音樂中受關注度高的方言音樂的特點，采用符號學分析法，對出現的標志性符號進行次數統計。

四、研究結果

（一）地域分布

改革開放初期，香港和臺灣對內地影視文化影響比較大，所以比較受歡迎的是粵語和閩南話。時過境遷，現在最受歡迎的前三方言音樂西南占25.4%，西北占19%，東北占14.3%。

西南地區人口眾多，受眾的數量基數很大，受歡迎程度高。西北地區雖然地廣人稀，然而方言較其他各地來說與普通話比較類似，比較好懂，受眾也不在少數。

東北話和普通話最為類似，基本理解無差異，受歷年春晚影響，在群眾中有較高的接受程度。

而香港和臺灣地區經濟衰退，大陸的文化產業也在蓬勃發展，早已經非昔比。江淮、江浙、江漢、湘、贛、客家，地域文化有軟有硬，獨特性較強，有著較為獨特而固定的受眾。

（二）文化遺存

1.地名

在地名使用上出現0個的占25.4%，出現1個的占20%，出現2個的占17.5%。25.4%的歌曲一個地名也不用，只是靠方言口音來進行表達。而37.5%都會出現1至2個地名。偶爾出現一兩個地名能達到一種非常和諧的效果，并且能夠勾起人們的回憶。極少部分歌曲出現了30幾個地名是在充分的介紹整個城市的大街小巷。地名也是一種傳承與發展。有時方言歌曲就像是地方志。有一些地方獨有的地名，可以給人迅速定位。有時方言歌曲中并不出現城市的名字，而是出現地標性建筑的名稱，提到角門就有可能想到北京，提到鐘樓就有可能想到西安。地名有其獨特性，也有普遍性。透過人民廣場、人民路、中山路等地名，可以判斷其是否在市中心。

2.文化符號

在文化符號上出現2個的占20.6%，出現1個或者3個的占15.9%，出現0個的占14.3%。地方特有文化符號，能夠迅速勾起人們的回憶。迅速的把人帶入一種情境之中，達到一種睹物思鄉的目的。文化符號不宜多也不宜少。如果太多則會給人帶來困惑，使人在其中休克。那不是欣賞音樂，是在考驗人的文學功底。某些方言歌曲以粗獷著稱，其中并不需要用到太多的特殊文化符號，需要用最直白的語言來表達思想。地方文化無處不在，而又很難把握。有時符號是聯通地區與地區的紐帶，有時不光連通自己小的片區，而是可以將整個大片區一起聯通起來。糍粑可以連通西南至中南的大部分地區，而過年吃水餃可能連接起了整個北方。地方特殊的文化符號，帶來地方特有的身份認同。這種認同粘性很強，一經確認，很難讓人割舍。

（三）文本語法

1.歌詞總字數

歌詞總字數大致集中于200至600之間。這個量看起來不多不少，易于傳唱。歌詞的篇幅往往涉及到給人的信息量大小。某些人就是喜歡，一遍沒有聽清楚就去聽第2遍，或者兩個大段呼應的話，才會覺得完美。有些篇幅精簡短小，字字珠璣，每一句都鏗鏘有力，直插內心。其實歌詞就是被音樂同化了的詩。唐詩宋詞元曲都可演唱，律詩和絕句都精干短小。走著走著，詩人和作詞人逐漸分家。在個人獨唱中，歌詞要求主題集中，篇幅短小，節奏性強。兩段式或者三段式的歌曲往往重復比較多。偶爾碰見敘事性較強的歌詞，篇幅可能會拉長。

2.歌詞最長一句

歌詞最長一句10至18個字的歌曲占76%。歌曲中最長的一句會給人一種意猶未盡，或者高潮迭起的感覺。一口氣說完這么許多的字，也同樣會給人一種好厲害的感覺。但是歌詞太長了也不行，因為人的肺活量有限，氣不夠用。

3.最短一句的字數

最短一句3至8個字的占83%。許多最短的一句都是一些擬聲詞。一聲嘆息往往也能吸引聽眾的注意，往往最短一句最容易流行傳唱。這三至八個字差不多是一到兩個成語，言簡意賅有可能是整篇歌詞的中心思想。

4.出現疊詞個數

疊詞出現0個的占63.5%，出現1至2個的占30%。疊詞是個很神奇的存在，突然出現能改變歌曲的韻律或者突然吸引聽眾。疊詞較為能吸引人，當人聽到他原來不會的語言，他可能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疊詞。重疊，并且快速的重復，一字挨著一個字，相互頂真。疊詞有著獨特的語音效果，使得方言在聲樂作品中有著不可替代的音色價值以及音調價值。疊詞有時也能影響音樂作品的節奏。小小的疊詞有可能是畫龍點睛之筆，也有可能是聽眾對歌曲最深刻的印象。

5.出現倒裝個數

倒裝出現0個的占93.7%，出現1個的占6.3%。倒裝是古漢語里經常出現的一個語法現象，倒裝之后也能給人一種陌生的語法感。比如說重慶公雞堡聽起來就沒什么，然而定語后置叫做重慶雞公煲的話，那么就會有很強烈的陌生感和特色出現，說明歌曲還是需要有一定程度陌生化的，由陌生化帶來神秘感，勾起人的好奇心，引發人的探索欲。

6.出現用普通話理解不了詞語

出現0個普通話理解不了的詞語的占55.61%，1至2個的占31%。出現普通話理解不了的詞語也能增強歌曲的陌生感。許多東西都是一個地方一個叫法，也許就是身邊的事物，然而歌詞里反映了另外一種叫法之后，就會讓人感到一種熟悉的陌生。

這些詞語和普通話在一起穿插使用。放在特定的位置，使得聽眾可以猜出其表達的含義。無需后期查找，當時即可聽明白。

（四）國際接軌

1.出現外語單詞個數

出現外語單詞個數0個的占74.6%，1至3個的占11.2%。由此可以看出，土洋結合之后，人們喜歡這種劇烈的反差。曾經有一段時期英文代表著洋氣，代表著高端，代表著先進。而方言可能代表著土氣與愚昧。而且人本來就有著母語羞澀，認為自己所說的語言沒有自己聽不懂的語言高級，從而會對聽不懂的一種語言頂禮膜拜。但是現在隨著文化自信的增強，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再崇洋媚外。這些英語單詞進入方言體系，有可能會變成語言學里的借詞。比如干部一詞就是我們由日語里借來的。而英文的tea其實是福建廈門話里茶的叫法，后來隨著茶葉貿易傳到英國。日本與印度的英語口音，特色鮮明。中國往往在教學中要求語音純正，但仔細聽來還是有本土特色的。如果歌曲用帶著方言口音的英語來演唱的話，別有一番風味。

2.方言所占時長

方言時長139秒至386秒,占93.6%，大部分歌曲是通篇方言演唱。方言的所占時長和普通話的搭配會給歌曲協調的感覺。有些歌曲把方言放在高潮，或者作為一個伴奏。

（五）原創情況

詞曲唱為同一個人的占77.8%，不是同一個人的占22.2%。隨著網絡平臺的盛行，方言音樂的理念也漸漸從幕后走向臺前，不少方言音樂愛好者自己作詞作曲并且演唱嘗試認同感較強的原創方言音樂。中國方言文化浩如煙海，如何將其中的璀璨文化發揚光大以通俗化的方式傳承傳播，成了流行音樂創作者，傳唱者以及研究者亟待解決的問題。其實原創與建立方言檔案并不矛盾。方言也在發展，早年間方言音樂脫胎于地方戲劇。而現在的原創音樂使得地方戲劇的發展空間也變得更為廣闊。

五、結論

網易云平臺上較為流行的方言歌曲，集中分布在西南，西北，東北地區。在文化遺存方面，大部分詞曲會出現1至2個地名和地方特有文化符號。文本結構基本上和普通流行音樂類似，文本語法并沒有特別明顯的陌生化，普通話理解不了的詞語，則體現了較為明顯的陌生化。在國際協調方面，一部分歌曲加入了外語單詞，進行了global戰略。絕大部分歌曲，都是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