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技術人”的誕生引起了一個值得思考的新問題——“技術人”是否被符號化?卡西爾的《人論》說明了人類基因編輯技術是人類創造活動發展到一個新階段的重要手段,最終將成為人類實現自我解放的助力器。
關鍵詞:符號系統;人類基因編輯技術;《人論》
中圖分類號:Q78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05-0-02
人類基因編輯技術并不是一個新鮮的話題,早在20世紀60年代,就成為時代關注的人類生命問題之一。人類基因編輯技術作為一種前沿的科學技術,帶來的不僅是科學上的革命性突破,更是在人類認知和倫理生活等方方面面帶來了不可預知的思想觀念上的沖擊,對人類認識自我的“可能重塑性”和“可疑性”具有重要影響。德國哲學家恩斯特·卡西爾是20世紀的一位偉大哲學家,他獨樹一幟地把人定義為“符號的動物”,他的“人的本質是無限的創造活動”這一話語體系是本文談論人類基因編輯問題的理論基點。對人類基因編輯技術進行探討,可以從兩個方面進行,一方面是“符號”規定下的“技術人”,另一方面是開放的符號系統。
1 “符號”規定下的“技術人”
人類基因編輯技術由不同的計算機數字組合而成,恩斯特·卡西爾在《人論》中提出“數是符號”的觀點,由此產生了計算機數字是否是符號的問題,也產生了另一個獨特問題——“技術人”是否是符號?本文接下來從符號系統下的人類基因編輯技術和“技術人”是符號化的人兩個方面進行觀點闡述。
1.1 符號系統下的人類基因編輯技術
計算機數字是一種新的符號。正如數字的其他形式——自然數、分數、無理數、負數、虛數的發展歷史一樣,計算機數字是人類在開發計算機領域后,為了認識和適應新的領域所制定的數,不過這種“新”的數具有自然數、分數、無理數等數字形式的共性。正如卡西爾所說,“在引入新的類型的數時,我們并沒有創造新的物體,而是創造了新的符號”[1]。計算機數字的創造并沒有帶來新的物體,而是人類創造的一種關于數的新符號。這種新的符號就是人類基因編輯技術,是人類的科技新產物,是人類創造活動的一種新形式。
人類基因編輯技術是新的符號形式。人類基因編輯技術是計算機數字的組合。關于“人是什么”這一問題,唯物主義者認為,世界的本質是物質,人類也是物質的,脫離物質的意識只能是海市蜃樓。不過,這并不能對“技術人”問題進行科學的回答。“物質”這個詞可以囊括世間的全部實物,也包括符號,然而符號卻總是含有意識的部分。考察那些改變世界的物質性的實物,如電、飛機、原子彈、導彈、計算機等,它們在被創造、變成能被看見的實物之前都只是人類思維假設的事物,是人類頭腦中一串串符號的假設。在人類創造基因編輯技術之前,它也只是一個從未被測驗、也不可能被測驗到的“物體”,存在人類對計算機數字符號的思考中。正是依靠計算機數字這種符號,人類才得以打通了假設和實際存在的通道,創造了人類基因編輯技術。因此,可以說人類基因編輯技術是一種新的符號形式,是符號系統的一部分,并不是新的事物。
1.2 “技術人”是符號化的人
人類基因編輯技術是一種新的符號形式,是對符號系統的一個論證,它屬于科學的一個部分,而符號系統是科學發展的重要成果。“技術人”的出現是“符號化”的結果,“人不再生活在一個單純的物理宇宙之中,而是生活在一個符號宇宙之中”[1]。人類一直仰望星空,想要逃離這個物理宇宙的束縛,于是通過不斷對自我進行探尋,不斷發現宇宙的規律,試圖擺脫控制,卻不曾想,他們只是在不斷創造新的符號,以前是對人類自身以外的事物進行符號創造,如今則是對人類自身進行符號創造,即符號化的“技術人”。人們在社會發展的過程中會面對不同的問題,在各種新環境下,必須對諸多現象做出合理的解答,于是人類基因編輯技術就在討論中逐漸呈現。
人類不得不接受人類基因編輯技術已經產生的事實,接受基因編輯技術給人類的自然遺傳基因和人種可能帶來的改變,接受由技術和人類結合的“技術人”的出現,接受如人類與其他生物結合的生物體等各種各樣奇怪事物的出現。面對被破壞的自然秩序,人類需要譴責的不是自然而是自己,正是人類自己造成了各種不好的結果。“沒有什么靈丹妙藥可以防止自然秩序的這種逆轉,人不可能逃避他自己的成就,而只能接受他自己的生活狀況”[1],人類無法把握“技術人”的未來走向。“技術人”的出現預示著人類即將邁入新的時代,人類在認識自我的問題上即將進入新的領域。有部分學者對“技術人”的出現嗤之以鼻,他們認為“將智能和意識載入機器的嘗試是十分荒謬的,這是某種市場營銷的伎倆”[2],站在自然人的立場進行思考,對從生命深處干預生命機制運行方式的做法是有欠妥當的。就目前人類的認知能力和認知程度來看,人類對自然人還沒有完全把握,就更不可能把握“技術人”的未來發展方向。此外,人類自身所具有的尊嚴和獨特性,使得他們對于“技術人”的出現不能做出超越道德的行為。在沒有對“技術人”形成普遍認同的明確定義前,“技術人”和所有人類個體一樣,是人類中的一員。所以,人類不能像對待其他生物體一樣,在“技術人”身上做模擬實驗,不然與“法西斯”用人體做實驗就沒有區別了,人們不能在高舉人權旗幟的同時,又踐踏人權。
2 開放的符號系統
人類基因編輯技術是人類創造活動進入一個新階段的成果,與人類的符號思維緊密聯系,能夠成為人類實現自我解放的助力器。但是,人類基因編輯技術的產生經歷了許多困難和挑戰,就如同歷史上的日心說、牛頓力學、人類進化論和量子力學的情況一樣,人類基因編輯技術也逃不過“舊世界”的審視,需要經過人類的“審視”然后得到認可。
關于符號系統的開放性,本文主要從基因編輯的合理性和人類未來所需要的符號系統兩個方面來闡釋。
2.1 基因編輯的合理性
人類是在對問題的不斷追問中前進的,人們常常會思考“人類難道會被數字規定,會被科學規定”的問題。縱觀人類的發展歷史可以發現,在正方立場產生的同時,必然有對立面產生,也就是反方立場產生。正是通過正方立場與反方立場的不斷爭辯和不斷創新,人類才得以不斷進步,避免停滯不前。如何在兩種對立立場中探尋正確的方向,是人類需要重點思考的事情。
正如卡西爾所說的那樣,“數學絕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人的學說,一個哲學人類學的工具。把人說成仿佛也是一個幾何學的命題,這是荒謬的”[1],把關于人類的學說簡單地說成是對人類的規定,這是極不合理的。科學家無權構造一個人造的人,而必須面對一個真實的人。科學不會規定人類,科學是人類開創的符號系統,是實現人類社會發展的目的。科學的走向沒有終點,人類應該為科學這一目的不斷努力,只有這樣,科學才能不斷地進步發展。
人類學哲學的發展歷史不是一帆風順的,古希臘的蘇格拉底和智者學派,以及中世紀的“上帝造人”學說和達爾文的人類進化論,都經歷了一段針鋒相對、互相抨擊的過程,但最終實現了和平共處,形成了一種理論上的和諧。各種思想不斷碰撞擦出大大小小的火花,促使人類社會不斷發展前進。“我們面臨的不是各種概念或理論的和平發展,而是面對各種沖突著的精神力量之間的撞擊。人類學哲學的歷史充滿了人的各種最強烈的激情和沖動”[1]。人類基因編輯技術正是在這樣充滿激烈沖突的環境中誕生的,它是人類理論認識中出現的一個新符號,這個新符號將和其他舊符號一樣,為人類前進提供動力,最終也將和其他舊符號一樣,受到時間的沖刷,甚至消失在人類的歷史中。
人類創造符號,同時生活在符號化的宇宙中。人類基因編輯技術是一種新的符號形式,無論它多么駭人聽聞,令人不可思議,最終都將成為一種工具,一種為人類所利用來認識世界和自身的工具。就像無理數一樣,“無理數這個詞本身就意味著一個不可思議和不可言說的東西”[1],人類基因編輯技術必然會在人類的發展進程中,發揮出其功能,幫助人類更好地生活,而不會干擾到人類自身的發展方式。
生命所具有的奇妙之處不可言說,卻又有跡可循,不能用任何的符號來描述和解釋。“生命是終極的和自覺的實在,它不可能根據物理學或化學來描述和解釋”[1],當然也不能用人類基因編輯技術這種新的符號形式來解釋和規定。
人類需要對人類基因編輯技術進行理性看待。關于“我們為什么不能徹底否定基因編輯?”“人類到底是活在未來還是活在過去?”的問題是不用討論的。過去不能改變,未來卻能改變,過去為未來提供了實實在在的發展基礎,人類的社會經驗在不斷積累。人類并不是要活在過去的經驗中,而是要面對具有更多可能的未來,人們所做的工作是為未來籌備的,而不是為過去謀劃,思考未來是人類理所當然的事情,“思考著未來,生活在未來,這乃是人的本性的一個必要的部分”。[1]
2.2 人類的未來需要符號系統
人類知識是符號化的知識。人類要為了未來而活,依賴著對未來的期望而活,盡管人類在社會的初始發展階段條件困苦,無法對未來做出具體想象,但人類所擁有的智慧使得他們在面對自身困難的生存狀況的時候,能夠通過不斷發現新的知識,然后再進行知識的創造,在循環往復的知識積累過程中窺探到未來的一角。人類知識可以說是包含在符號系統中的知識,無論是物理學、語言學、化學、還是人類基因編輯技術等,“人類知識按其本性而言就是符號化的知識”[1]。
正是因為人類擁有符號思維的能力,才能夠把混亂無章的自然界中尚未被認識和利用的“知識”轉變為符號化的知識,“我們不可能預見事實,但我們可以借助符號思維的力量為能理智地解釋這些事實做準備”[1]。人類在符號化的思想和符號化的行為中不斷豐富符號系統,再依據符號系統不斷向未來前進。“沒有符號系統,人的生活就一定會像柏拉圖著名比喻‘洞穴的囚徒那樣,人的生活就會被限定在他的生物需要和實際利益的范圍內,就會找不到通向‘理想世界的道路——這個理想世界是由宗教、藝術、哲學、科學從各個不同方向為他開放的”[1]。基因編輯是符號化的結果,就如同人類歷史上各種符號化的語言、宗教和神話一樣,能夠成為推動人類前進的重要力量。人類基因編輯技術是符號系統的一部分,也是人類文化創造的一部分,人類不可以完全否定這一技術。如果人類不斷否定自己創造的符號,那么就會逐漸喪失符號思維的能力,隨著符號思維能力的喪失,人類社會的發展進步將受到嚴重阻礙。
3 結語
人類的發展歷史是一個完整的體系,在不同的發展階段都具有自己的特色。古希臘是理性大放異彩的時代,中世紀是宗教神學統治的時代,如今則是科學影響世界發展的時代。無論人類文化在不同階段的內容和展現形式如何,都在促使人類發展的大車前進。縱觀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可以推論人類基因編輯技術是人類歷史發展長河中的重要部分,將會對人類社會的進步產生重要意義。人類基因編輯技術是一種新的符號形式,是人類發展進程中的產物,將成為推動人類前進、豐富人類文化的重要動力,能夠在一定時期展現出光輝,因此,人類不必對基因編輯技術做出過多的假設或臆想,而是通過合理的手段,使它朝著人類期望的方向前進。人類一般會對出現的新事物保持高度的警惕,這是正常的現象。人們對哥白尼的日心說也曾經保持警惕的態度,甚至有反對的聲音,但這一理論最終得到了事實證明。對于新事物,人類可以保持高度的警惕性,同時也需要考慮如何合理運用。人類基因編輯技術終將在歷史長河中為社會發展貢獻力量,成為人類社會前進的動力。
參考文獻:
[1] 恩斯特·卡西爾.人論[M].甘陽,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3:270,33,16,13,75,31,38,277,52-53.
[2] 吳璟薇,許若文.基因編輯與后人類時代的科學倫理——專訪哲學家羅西·布拉伊多蒂[J].國際新聞界,2019(4):27.
作者簡介:雷坤(1995—),男,貴州思南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生命倫理學、應用倫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