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偽存真”

摘 要：網絡劇《慶余年》以“穿越”為引使古今碰撞又輔之以科幻色彩，吸引大眾眼球。王建疆教授基于中國社會現實提出的別現代理論，將前現代、現代以及后現代雜糅的社會現實而呈現出的社會現狀理論概括為“別現代”。《慶余年》因穿越要素在書中世界構成了鮮明的別現代的社會奇觀，在時空的具體呈現上尤為明顯。本文以時間空間化理論去探析網絡劇《慶余年》中的別現代社會現象，以期能夠進一步揭示時間空間化對于社會發展所帶來的進步意義。

關鍵詞：《慶余年》 時間空間化 別現代 現代文明

《慶余年》因口碑和網播量的共贏而成為2019年的現象級電視劇，為大眾帶來一場視覺盛宴，引發了全民追劇狂潮，豆瓣評分一直高達7.9分并且持穩收官。它以其獨特的穿越線引人矚目，探討情懷和文明，滿足了受眾感性和理性的雙重需求。《慶余年》主要講述了一名帶有現代記憶并身患絕癥的范慎重生在一個身處封建王朝的新生兒范閑——由上一代穿越者葉輕眉所生的孩子，所引發的少年成長、權謀爭斗、代際沖突的故事，充滿現代文明和古代制度的碰撞。《慶余年》在眾多影視中脫穎而出的關鍵就是其獨特的時空觀的架構，將發聲一二卻振聾發聵的現代文明介入前現代文明的封建社會，從而產生出后現代的滑稽笑料和荒誕色彩。

王建疆教授于2014年底《別現代：主義的吁求與建構》提出別現代主義，提出別現代是建立在前現代、現代、后現代雜糅的社會現實所做出的理論建構。別現代有著明顯的時間空間化特征，它以現代性作為文明高度發達的評判標準，重新審視中國當前的社會現實情況，將現代和前現代以及后現代相互雜糅的事實作以理論的高度概括。別現代的時間空間化屬性，將現代有著超越前現代的進步要求，前現代對現代有著侵蝕作用，而后現代對于現代和前現代又都有著反抗的力量，其間所帶來的理論張力對于有著穿越元素的戲劇有著天然的理論闡釋力量。

《慶余年》作家貓膩和編劇王倦是當代人，其作品在某一程度上側面反映了當代的部分社會現實，將別現代理論用以闡釋《慶余年》有著有效的現實指向，從而引發受眾深思，理論召喚。《慶余年》一劇面臨的主要現實是普遍的封建王朝，但因其科幻色彩，將現代文明突兀地介入前現代的社會現實中，將當代的文明思想和器物同封建王朝進行碰撞，是以產生別樣的時間空間化特征。

一、時間空間化的現代思想

現代社會的文明在每個“穿越者”的人物身上皆有著深刻的烙印，劇中多重的權力中心構成的封建王朝里充滿了前現代的腐朽落后的糟粕，讓“穿越者”舉步維艱，處處掣肘，激發了他們堅定“讓世界變得更美好，每個人臉上的笑容更燦爛”的人生理想和想要改變、超越這個舊時代，甚至是顛覆前現代的腐舊思想和舊社會現實。

（一）女性主義

《慶余年》第一代穿越者葉輕眉，“看清天下須眉”從其命名含義已看出追求女性主義的現代思想，劇中架構的生存世界里是正在經歷封建社會的王朝國家，仍是以男性為主導的父權社會，女性仍受社會現實的重重壓迫。前現代社會大勢的男尊女卑并未阻擋具有現代思想女性展現其女性力量，葉輕眉在南慶建立“內庫”掌握王朝經濟命脈，成立鑒察院監察百官，使封建王朝呈現一時的跨越式發展，一舉讓南慶與北齊當時最強勢力的王國分庭抗禮。葉輕眉的存在前期并未以影像化的人物出現，僅僅留存于劇中其他人物斷續的口頭間，劇中這一位帶來現代文明火種的女性被用以后現代拼貼式的呈現方式逐步向觀眾展開，從而使從未出現在熒幕中的神秘人物逐漸清晰。

（二）人類現代思想

“我希望慶國之法，為生民而立，不因高貴容忍，不因貧窮剝奪，無不白之冤，無強加之罪，遵法如仗劍，破魍魎迷崇，不求神明；我希望慶國之民，有真理可循，知禮儀，守仁心，不以錢財論成敗，不因權勢而屈從，同情弱小，痛恨不平，危難時堅心志，無人處常自省；我希望這世間，再無壓迫束縛，凡生于世，都能有活著的權利，有自由的權利，亦有幸福的權利。愿終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再無貴賤之分。守護生命，追求光明。”（本文劇情和臺詞均取材于電視劇《慶余年》）

現代文明的印證集中體現在葉輕眉所建立鑒察院時所立之碑的文字里，別現代的現實是以現代和前現代和后現代之間交錯雜糅呈現，別現代主義是以現代性超越前現代的腐舊為目的。現代文明在封建王朝開始顯現并得到初步實現是因為“穿越者”葉輕眉的出現，她是來自“神廟”里的使者，掌握著這個時代他人所無法觸及的現代思想和文明，作為播種人潑灑給前現代的人們。她建立執掌天下事的鑒察院，使王權得以有所制衡，期望這個社會朝著人人平等、社會和諧、法制公平、遵法守法、生存權和自由權得以保障的現代社會標準進一步發展，初步將現代文明的種子播撒，等待生根發芽。現代文明中最璀璨的思想便是自由科學民主文明和諧，當權者即使了解了現代思想的可貴之處，但是因為封建力量的強大，現代思想如微妙光芒只照亮了在存有改革社會之心的仁人志士間。跨越式的思想啟迪人心但也會因為重重不滿足條件的現實而不得不成為一種心中理想，超越現實的空想。

（三）生命股權觀

劇中范閑也遭遇了生命權利不斷受到侵害的生存危機，但其積極回應進一步彰顯了別現代中生命股權理論的價值。生命股權（王建疆教授提出）是應對城市焦慮癥而提出，不是適者生存的而是不適者也要求生存的現實要求。他因錢權的歸屬不斷受到當權的利益沖突者對其生命的壓迫，劇中知己滕梓荊因救自己卻當街刺殺而在鑒察院的申訴得不到公平審理，僅因滕梓荊身份是個護衛只能委屈于權勢，這一切與其母所建立鑒察院的初心——碑上文字全然相悖。現代的生命權價值觀不斷被前現代的官官相護、主仆尊卑腐舊觀念擠壓，導致受現代文明滋養的范閑去沖破舊道德舊倫理舊帝制的束縛想要結束這腐化的一切，改變這個文明程度腐朽落后的前現代的封建帝國。劇中對于現實的不適者并不去委曲求全在前現代的腐朽中保身反而去捍衛自己的生命股權得以兌現，不跪天子，尊重生命，這也是該劇受到大眾追捧的原因之一，正是因為其回應了現實中的人們對自己生存環境所導致的焦慮難以解脫，反而在范閑的身上看到了不適者也要積極求生存的兌現，滿足了被城市焦慮所困擾的人的補償性心理，范閑也成為現實中患有城市焦慮癥人群的理想化的自我呈現。

二、《慶余年》獨特的時空觀

別現代的社會形態描述是前現代、現代、后現代交錯雜糅，交集糾葛的現狀，掛之科幻元素的《慶余年》以未來的時空姿態再現了當前的時間空間化敘述。

（一）后人類世界

虛構的《慶余年》中給了我們一種全新的時空架構，地球存在至今四十多億年，人類文明因為生存物質的過量消耗導致全球氣溫大幅度下降，大冰川期來臨，這一時代被冰封涅滅。后人類世界萬物重新生長，就這樣在經歷了前現代和現代以及后現代社會的存在后依舊是在地球上產生了另一個新的紀元，新的人類再次出現在了一直運轉的地球上，經歷了原始社會、部落時期、奴隸社會又到了發展中的封建帝制，上個時代文明留下來的種子造就了新人類的重生。前現代的文明又重現在未來的時空里，過去被冰封的現代文明被蘇醒的人帶來了火種，后現代的解構拼貼的剪輯手法又在不斷的重現，其使時空軸的反轉設置產生顛覆的戲劇性。所以未來的前現代文明和過去的現代文明以及后現代手法巧妙熔于一爐，帶來強烈的戲劇張力和審美體驗。

《慶余年》里沒有時空逆轉，沒有時光倒流，沒有跨星系的時空穿越，空間上仍是地球，時間仍是一維繼續一直向前推進，但是文明社會卻一再經歷循環往復，停滯不前。不難看出這樣的時空觀可能回應了黑格爾的歷史終結論，這可能源于編劇對于宇宙對于時間和空間缺少展望想象和探求精神，所以我們的過去亦是我們的未來，但值得注意的一點是，這里過去的現代文明留下的種子又成為劇里一種超越所有前現代、現代、后現代的現實存在。

（二）神廟創建新世界

劇中將這個后現代之后的文明存在寄身于“神廟”之中，神廟是齊聚新一代的人類對于未來一切美好向往的精神寄托和逆天改命的物質載體。神廟成為劇中類似東方女媧和西方上帝耶和華一樣的超驗存在，世人的理性還未發展到可以掌握神廟的“神秘之處”，便將其納入神話，謂之神廟。據小說的設定，神廟其實是上一代人類世界建造的一個高端智能博物館，其中管理人是一個高智能AI，一群機器人和神使在這里保存了上一代人類文明的科技樹，歷經幾十萬年仍存在于新世界的目的便是指引二次文明的進步發展。神廟的守護者為了不再重蹈被冰封的過去，人類不再被滅絕，便放棄發展科技，僅僅依照封建社會緩慢運行社會文明的進程繼續延續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我們一直的歷史進程。但是，逃出的機器人五竹和從冰封期蘇醒的葉輕眉成了計劃之外的存在，使大量的不屬于這個時代的現代器物和文明重現。

（三）跨越式停頓思考

葉輕眉帶來的現代文明和范閑延續繼承的人類福祉，使這個封建社會有了不同以往的、全新的、也是革命性的現代思想，使整個空間展化，成為更豐富的思想容器。社會呈現嶄新的生機活力，現代式的“內庫”管理方式，使天下財貨通行，經濟活力煥發一新。然而，葉輕眉的重重改革功高震主，引起慶國皇帝的猜疑。現代文明的發展勢必會影響到前現代受益者和當權者的利益被阻，跨越式發展的背后是重重強大的阻力去危害去壓縮尚且弱小的現代文明的生存空間。與此同時，“神廟”是一個引導社會循序漸進的上帝角色，但葉輕眉從神廟的逃出所帶給不屬于封建社會所正常發展需要的現代思想和器物也違反了神廟規則，在這樣兩重的壓制下，現代火種的播撒者——葉輕眉死了。強大的前現代的封建勢力和代表上帝視角的后現代之后的神廟不允許不合時宜的現代文明在封建社會出現，無疑是上一輪文明因循守舊的所致的循環陷阱，神廟對于新一代人類世界的指引缺少了新領域開拓，在發展中缺少了“停頓”的智慧，是其根本原因。

三、《慶余年》現實意義

《慶余年》中全面地展現了封建文明和現代文明的沖突，首輪現代文明的介入彰顯了前現代的思想墮流致使現代文明的流產，但下一代范閑（現代人）的介入又昭示了現代文明終將以其進步的現代性在歷史上超越前現代而成為社會發展的必然，這也是別現代主義的目標和要求。然而，在后現代之后，人類社會的文明進程是否如《慶余年》所設定的會重新回歸原來的發展模式？答案則是不然，別現代主義給出了跨越式停頓的智慧。所以，在后人類世界之后，新一代的人類循環往復的設定，仍是我們業已突破的范式，而之后的探索亦是我們為之努力的目標。打破循環，找出新路，從而在社會發展上提供理論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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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郭鑫，上海師范大學人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文學批評與文化研究。

編 輯：水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