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本中心主義是文學研究中的重要理論之一,對于文本中心主義的探討豐富了文學研究。文本中心主義認為文學本身有自己的特定規律、結構和手段,這些東西本身就應該被研究,而不是簡化成其他東西。文本中心主義不再將焦點放在作家身上,轉向更多的角度去挖掘文學文本本身所具有的魅力。
關鍵詞:文本中心主義 文學研究 假定 矛盾
根據艾布拉姆斯“鏡與燈”理論,文學研究主要包括四個因素,分別是作品、作家、世界和讀者。在此基礎上,衍生出各種各樣的文學理論。文本中心主義包括俄國形式主義、英美新批評、結構主義和符號學等文學理論。藝術作品都具有假定性與矛盾性的特點,而文學作品作為藝術作品中的重要組成部分,自然也具有假定性與矛盾性的特點。
《中國大百科全書》中“假定性”的詞義解釋為:“藝術形象絕不是生活自然形態的機械復制,藝術并不要求它的作品當作現實,從這個意義上說,假定性仍是所有藝術固有的本質。”
文本中心主義認為文學并不是由個人的感情或單純的事物制造出來的,而是由語言制造的。文學不是一種觀念的傳達,不是某一種情感的體現,也不是社會現狀的反映;它是一種物質事實,我們可以通過一種科學分析的方式去肢解組合文學,研究它本身的規律、結構和手段。文本中心主義的假定性也恰恰是由此得來的。
矛盾性產生于假定下的文本中心主義,假定性與矛盾性如影隨形,在假定性成立的前提下,必然會出現矛盾性。在文本中心主義的視角下,它所包含的假定性和矛盾性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內容。
一、俄國形式主義的假定性與矛盾性
俄國形式主義者認為文學是一種寫作方式,應當越過文學的內容去關注文學的形式,更注重語言學在文學研究中的應用,他們認為:內容僅僅是形式的動因,僅僅為形式的展現提供一種機遇。對于形式主義者來說,他們通過文學作品中特殊方式運用語言的手段,包括聲音、意象、句法、節奏、敘述方法與技巧等手段的運用,通過一種系統地偏離日常言語的方式去創造文學,給人一種陌生化的視角。不論文學作品所呈現的內容是多么的荒誕夸張,又或者是平淡無奇,對形式主義者來說都是沒有用處的,只有在形式上嚴格遵循規律的文學作品,它在性質上才是有價值的文學作品。因此,它意味著我們可以程式化地認識文學,也就是說,文學具有一成不變的和永遠給定的“假定性”。
形式主義者假定“使陌生”是文學的本質,從相對化的角度看待這種語言用法,僅僅視為是一種類型的言語與另一種類型言語的對比問題。文學語言運用各種方法讓普通語言變形,在文學手段的加持下,普通語言被加強、扭曲、顛倒、聚集。陌生化了的語言讓日常生活也變得陌生了。
在形式主義者假定性的前提下,其矛盾性包括以下幾點:
首先,日常語言并不是只存在一種標準定義下的語言。任何實際語言由于使用者的階級、地位、性別、地域、學歷水平等因素的不同而存在差異,這些話語具有復雜性和時代性。一個人的標準并不能代替另一個人的標準。舉個例子,古代中一些文本在我們看來極具韻味,但有可能這些文本在當時平平無奇,并不引人注目。我們也不可能真正地了解當時社會環境的普通語言到底是什么,這就給文學作品的甄別帶來了極大的困難。定義語言的標準隨著社會的更迭和環境的轉變也在發生著變化,這種語言之間的間隙代溝會打破形式主義者的假定。
其次,形式主義者強調他們定義的并不是“文學”這個概念,而是“文學性”,即某些語言的特殊用法。但這種語言的特殊應用不光存在于文學作品,在其他很多地方均有可能存在,使用這種方法來辨別文學作品,并不能涵蓋所有文學作品的內在特征和性質,在區分文學作品和其他話語過程中會產生矛盾性。
最后,形式主義者強調應注重文學文本的手段與形式,通過這些手段與形式來判定文學作品的“文學性”。在這個范圍里,形式主義者通過文學文本的手段與形式假定了文學的含義。但不可避免,許多文學文本是為了要成為文學作品而加以這些形式的修飾被構造出來,它們本身的文學意義并不豐富。也有一些文學作品,在起初是從哲學層面或歷史層面創造出來的,在社會發展進程中逐漸成為具有文學意義的作品。我們很難斷定這其中明確的分界點,假定性的前提下產生了矛盾性,給文學與非文學的界限劃分帶來了困難。
二、英美新批評的假定性與矛盾性
新批評的思想先驅是艾略特和瑞恰茲。艾略特在1915年來到倫敦,對英國文學傳統展開一項全面的拯救與拆毀工作,一項被稱為是“20世紀似乎所能創建的最為野心勃勃的文化帝國主義業績”的工作。在喪失集體信仰和墮入漫無目標的個人主義的文學社會背景下,艾略特提出的解決方法是一種極右的權威主義:“人們必須為一個非個人的秩序而犧牲自己微不足道的‘個性和見解。在文學范圍內,這一非個人的秩序就是大寫的傳統(the Tradition)。”瑞恰茲認為由于歷史變化和科學發展,傳統神話被超越、被貶低,這是一種信仰的崩塌與毀滅,社會因此陷入危機。人類心理的微妙平衡有可能會被打破,宗教也無法承擔起改變現狀的責任,瑞恰茲提出詩:“能夠拯救我們;它完全可以是克服混亂的一個手段。”
在新批評派的假定性的前提下,其矛盾性包括以下幾點:
首先,新批評是失去依傍的、處于守勢的知識分子的意識形態,這些知識分子在文學中重新建構出了他們在現實中所無法找到的一切。他們將“詩”當作一個新宗教,一個可以重構信仰擋開工業資本主義異化的一個避風港。新批評假定詩是不可能被自身以外的任何其他語言解釋出來的東西,它的每一部分都在一個復雜的有機統一中與其他部分相融合,這一統一性是不容破壞的。在這一假定的前提下,詩也應該包括在讀者心中造成的對待世界的某種明確的意識形態態度,那詩歌內在的連貫一致就不是絕對的了,因為絕對的內在連貫一致會使詩完全脫離現實。本應該是一種純粹的形式主義,但混入了經驗主義,詩本身的話語已經在以某種方式包括了現實。因此在假定性的前提下,新批評產生了前后矛盾的現象,沒有辦法自圓其說。
再者說,新批評假定詩是一個居于其自身之中的客體,那么新批評就必須切斷它與作者和讀者雙方的聯系,只專注于詩的語言。意義應是公正的和客觀的,直接存在于詩的語言中。但瑞恰茲提出詩只是一種透明的媒介,通過這種媒介我們可以觀察詩人的種種心理過程,而閱讀僅僅是我們在自己心中重新創造作者的精神狀態。這種假定與詩的客體性相矛盾,它本身也存在問題:第一,它將一切文學都當作是作家的自傳而不是文學作品,我們閱讀只是間接了解某一個人的方式;第二,它認定文學作品僅僅是作者心靈的表達與傳遞,那對于我們來說接近作者的心靈有什么意義呢?這種假定下,不僅文學作品的意義變得模糊,而且特定讀者的種種感情與詩的意義混為一談。由此得出,在新批評假定性的前提下,產生了眾多自相矛盾的現象。
三、結構主義和符號學的假定性與矛盾性
結構主義興盛于1960年代,主要包括幾個觀點:索緒爾將語言視為一個符號系統,這個系統應當被“共時”研究,也就是文學應該在其歷史發展中去研究;每個符號都應該被視為由一個“能指”和一個“所指”所組成,所指與能指之間的關系是一種任意關系;系統中的每個符號意義來自于它與其他符號的區別,索緒爾稱在語言系統中,只有“種種區別”(Course in General Linguistics,1916):意義并非神秘地內在于符號,它只是功能性的,是一種符號與其他符號之間的區別的結果。
在結構主義和符號學理論家的假定性的前提下,其矛盾性包括以下幾點:
首先,結構主義認為意義既不是私人經驗也不是神所命令發生的事件,它是一種共享的表意系統的產物。這種意義不是自然產生的,也不是從事物表面就能看到的,也不是永遠被確定下來的東西,這是通過語言的方式去解釋世界表現世界,而語言不是一成不變的。這就說明結構主義中包含著一種關于意義的社會和歷史理論的東西,但它們并不能成長。因為,如果人類所使用的種種符號系統被視為是可變的,支配這些系統進行活動的深層規律卻沒有視為可變。這樣前后矛盾的意義產生,在文學批評中給文學意義的確定帶來了困難。
其次,結構主義不同于傳統的文學批評,但在很多方面依然類似于傳統的文學批評。對于結構主義來說,語言具有決定性的意義,但同時這種極端強調語言是否正確呢?語言是否可以代表一切嗎?那勞動、欲望、權力又代表了什么?這種實質性的東西雖可以存在于話語之中,但不能僅僅歸結為話語。結構主義者也并不關注人們在閱讀文學作品時發生了什么,以及這些文學作品在社會發展進程中的作用。語言并不能包含全部,結構主義者割裂了實際世界的整體性,企圖用語言來概括全部,這樣就忽略了結構主義強調的符號系統整合性的特點,假定性的前提下產生了矛盾,給文學作品的理解帶來一定的困難。
最后,結構主義者認為文學作品既不涉及一個對象,也不是個別主體的表現,它屬于一種文學系統,這一系統有自己的生命,有自己的規律,不會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結構主義是“反人本主義的”,結構主義者反對意義始于并終于個人經驗。但無論我們怎么尋找意義的起源,前面總會有一個結構,也就是永遠都不會找到一切開始的“第一個符號”。雖然這一說法有一定的進步性,不把語言簡單地理解為個別心靈的表達,但在某種意義上語言的確會涉及人類主體和他們的種種意向,這一點結構主義并沒有談論到。理解一個人的意向就是聯系一個有某種重要性的語境來理解這個人的言語和行為。當我們理解一段文本的“意向”時,我們可以認定他是有指向性的,是被用來達到某種效果的,一旦離開語境,這些則是不成立的。上述談論語言的方式實際上應是一種實踐;而沒有任何實踐是沒有人類主體的。因此,這種假定性實際上是與結構主義格格不入的,并不是索緒爾所提出的一成不變的社會客觀事實,由此產生了矛盾性。
雖然結構主義和符號學在假定性的前提下存在矛盾,但它的價值在于為人們研究文學提供了一種新思路,它代表著對文學的毫不留情的去神秘化,對人類“被建構性”的強調代表了一種重大進步,為整個20世紀下半葉西方文學理論開辟了新思路。
四、結語
文本中心主義雖致力于將文學與非文學劃分明晰,維護文學獨特的價值與品格,賦予文學文本至高無上的地位,但結果仍只是片面地推進了我們對文學的認識。一系列的假定背后都存在著矛盾,給文學研究也帶來了困難。盡管文本中心主義具有假定性與矛盾性,在文學研究中存在一些問題,但它深化了對文學理論的研究和探討,仍舊具有重要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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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張曉靜,內蒙古師范大學文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藝學。
編 輯:曹曉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