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一響，黃金萬兩

楊杰

因為一種迷戀升級的文化，我們的抽屜深處總有幾部被遺棄的舊手機。既不環保，也浪費資源。

“發達國家的手機淘汰周期在24～36個月，而中國是18個月。”中國再生資源回收利用協會電子廢棄物回收處理分會的負責人說。一項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產生超過5億臺廢舊手機。但據媒體報道，二手手機正規渠道的回收率僅為2%左右。

剩下的舊手機去哪兒了？一種歸宿是拿去換盆。在山東梁山韓崗鎮，至少有2000輛小貨車走村串鄉收舊手機，村民把手里的老年機、老式手機和山寨手機交上去，換來菜刀、剪子和盆。

收上來的手機首先要經過簡單測試——通上電，能開機的就是好的，不能就是壞的。農婦們熟練地用錘子把外殼上的塑料屏保敲下來，金屬外殼被專門的收購商買走用于提煉鋅。主板則會被裝車發往廣東貴嶼，在那里提煉稀有金屬。

手機主板為了保證導電效果會鍍黃金。每拆解1000萬臺手機，可以回收超過120公斤黃金，相當于2.1萬枚奧運會獎牌的含金量，同時可以回收87噸銅，相當于19萬枚奧運會獎牌含銅量。日本東京奧組委曾宣布面向公眾回收廢舊手機等電子產品，用以提煉金屬，制作2022年東京奧運會和殘奧會獎牌。

廢舊手機之所以不能隨意丟棄，是因為里面含有金、水銀、鉛、鎘等重金屬，直接污染土壤及地下水。如果被簡單焚燒，產生的氣體會污染空氣，致人中毒。

貴嶼處于丘陵地帶，燃燒的污染空氣逡巡在上空，會對抵抗力弱的兒童造成更嚴重的傷害。曾經，許多未成年人在體檢中顯示出呼吸道系統的疾病。當地的地表水和淺層地下水因為重金屬超標不能飲用，居民需要在拉水的車前排隊買水喝。

2012年后，貴嶼開始建立循環經濟產業園，家庭作坊逐漸被取締。通過正規渠道回收上來的手機在車間分成兩隊：情況好的、符合循環利用條件的，將在維修、翻新后進入二手市場售賣，一些手機廠商會標注官方翻新機，以更低的價格出售；破損程度嚴重、無法繼續使用的，將被送到有資質的回收拆解企業，降級處理。

目前，國內有109家有資質的電子回收企業。在這些正規的生產線上，工人手工將舊手機拆解為線路板、外殼、電池和屏幕，以一臺華為手機為例，工人將它大卸八塊只需要30秒。

除了回收金屬成分，工人們還將非金屬部分加工為樹脂料，作為原料出售。至此，一臺廢舊手機完成了整個生命周期，曾經貼身的、不能離開視野1分鐘的寶貝“降級”為銅粉和塑料粉。

不要小瞧了廢舊手機里的那點黃金。幾年前，以巨猿專家卡拉·利奇菲爾德博士為首的研究團隊探討了囤積廢棄移動電話與大猩猩棲息地萎縮之間的關系。

因為有太多舊手機沒有被循環利用，制作新手機時，往往需要重新開采貴金屬。據預測，到2035年，德國將有8000多噸貴金屬儲存在未回收的舊手機中。而大猩猩的棲息地就在部分貴金屬礦產區域。利奇菲爾德團隊對剛果某大猩猩種群的數量估計顯示，它們僅剩不到4000只，已被列為極度瀕危物種。

2009年，研究團隊和墨爾本一家動物園共同發起“它們在呼喚你”手機回收活動，5年時間里收到11.5萬部舊手機，“這個數字只是滄海一粟。”利奇菲爾德說，畢竟，全球還有數十億舊手機沉睡在抽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