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人之心”度偽君子之腹

陳慶貴

偽君子乃真小人，小人奸詐陰毒不講君子之道，與其博弈唯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方能變不對稱博弈為對稱博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可取，以“小人之心”度偽君子之腹不可無。

隨著社會演變和人類進化，雖然君子與小人本質特征“萬變不離其宗”，然就行為特征觀照，與君子“以不變應萬變”迥異，小人則隨之進化變異。相形于傳統小人多“我是流氓我怕誰”，作惡赤膊上陣明火執仗， 對卑劣齷齪行為無所掩飾，不憚天怒人怨，“升級版”現代小人，往往特擅鉆營制度漏洞和拿捏潛規則，披上“君子”馬夾粉墨登場，使壞更奸隱匿更深起底更難。智商愈益發達的真小人如過江之鯽，搖身蝶化成了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職場“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便屬此類新變種之一。

偽君子除了繼承小人祖傳“敗絮其中”基因圖譜，還巧妙披上君子“金玉其外”光鮮外衣。往昔人們對待小人，也許只需“惹不起，躲得起”，或可遠離是非煩惱。如今偽君子們雖然依舊滿腦男盜女娼一肚壞水，但憑借滿口仁義道德“君子”馬夾掩護，背后捅刀更陰險殺傷力更大，讓人防不勝防猝不及防。偽君子工于心計尤擅裝13，就算其尋釁滋事制造禍端，往往臨了也能“洗干凈身子”，規避道德審判和法律制裁。滅殺畸變異化小人變異病毒，無論在戰略抑或戰術上，都須以“小人之心”度偽君子之腹。當然，此“小人之心”非彼小人之心，而是君子借力打力，借助小人之術辨別小人，對偽君子實施“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反擊。現實中，只聽過君子“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吃虧失敗的教訓，沒見過君子以“小人之心”度偽君子之腹不成功的先例。

對付偽君子需技高一籌，更須“絕殺技”。漢朝時，大臣袁昂無意中得罪皇上身邊太監趙同。趙雖無才德但得皇上寵愛，平時動輒“打小報告”，讓無辜大臣“躺著中槍”。袁惴惴不安，遂請侄子出謀化解。次日，袁趙同隨皇上出行，因皇上寵趙，便罔顧禮儀讓他一起上車。袁忽上前指趙大罵：“你這個太監太不懂規矩了！怎么能上皇上的車！你這個狗奴才沒大沒小，還不趕快下來！”趙雖無地自容，但在皇上面前又不敢頂撞袁。袁見趙仍不下車，便一把將他扯下。因袁言行無懈可擊，龍顏雖有不悅但也無話可說。從此以后，只要趙再在皇上面前說袁壞話，皇上都會想起那日之事，認定他是在報私仇而從未理會。告密乃人性至惡，也是偽君子們的特異功能和看家本領，其之所以讓人談虎色變，是因為你不知何時會“躺著中槍”。袁昂“絕殺技”一招靈驗，靠的正是以“小人之心”度偽君子之腹。

魯迅先生在廈門大學任教時，經常數月理一次發。一次，先生來到一家理發店，理發師傅看見他長發垂耳衣著寒酸，打內心瞧不起他，便敷衍了事。事后先生不動聲色，隨手抓出一把銅圓，數也不數直接塞給他后離店。理發師傅接過銅圓一數，發現竟然比牌價多出幾倍，一時喜出望外。過了一陣子，先生又來理發，衣著打扮同前。理發師傅認出他是上回那位“闊佬”，立馬大獻殷勤端茶敬煙，理發全程一絲不茍。理畢，先生掏出一把銅圓，看過牌價后仔細挑出幾枚付款，一個子兒也不多。理發師傅接過銅圓，頓時一臉大失所望。先生笑著對他說：“上次你給我亂剪，我付錢也就亂付;這次你剪得很規矩，我也只好規規矩矩地付錢?！睂τ谶@位勢利的理發師，先生既未大發雷霆拂袖而去，也沒苦口婆心諄諄教誨，而是不失時機幽上一默，來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堪稱以“小人之心”度偽君子之腹的絕妙范本。

無論是明槍傷人赤膊上陣的小人，抑或是暗箭傷人偽君子式的小人，其之所以成為小人，大抵不是因為困厄挫折導致心理失衡自卑陰暗所致，便是因為嫉賢妒能貪欲不滿引發。就其地位掂量，小人也屬弱勢群體，類歸魯迅先生所斥“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種群。因其身份地位卑微和手段齷齪下著，常常讓正人君子或不忍下手或下手無策。其實，只要參透小人“狗肚里盛不下四兩油”，無論其如何詭計多端都不足懼。魯迅先生就洞悉：小人“搗鬼有術也有限”。進而傳授絕招：“損著別人的牙眼，卻反對報復，主張寬容的人，萬勿和他接近?！?“以無賴的手段對付無賴，以流氓的手段對付流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