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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外競爭、政治關系與國際貿易
——以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為例

2021-05-11 09:58:02孫澤生嚴亞萍
太平洋學報 2021年4期
關鍵詞:一帶一路

孫澤生 嚴亞萍

(1.上海師范大學,上海200234)

在特朗普政府時期,美國不斷通過各種手段干預、打壓和遏制中國的發展。拜登政府上臺后,美國視中國為“最嚴峻的競爭者”,不僅不糾錯,在整體維持了上屆政府對華的經貿強硬立場,而且更側重與盟友拉幫結伙、更側重從所謂規則和體制上來遏制中國發展。

在經貿領域,除雙邊維度上的貿易戰和直接施壓外,美國還以域外競爭干擾和阻礙中國與其他國家的經貿往來,以削弱其認知的迅速上升的中國影響力,展開與中國的競爭。①阮建平:“‘地緣競爭’與‘區域合作’:美國對‘一帶一路’倡議的地緣挑戰與中國的應對思考”,《太平洋學報》,2019年第12期,第43頁。這一問題尤其突出地表現在美國對“一帶一路”倡議的干擾和阻礙上。美國觀察到中國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以下簡稱沿線國)經濟貿易地位提升,而美國地位顯著下滑,以美國和中國占沿線國的貿易份額之比值來衡量美國的貿易地位,該均值呈現明顯下降趨勢,從1998年1.93的高點降低至2018年的0.42。①本文使用美國占沿線國貿易份額除以中國占沿線國貿易份額衡量美國在沿線國的貿易地位,數據來源于聯合國商品貿易統計數據庫。為防止個別極端值的影響,參考巴斯(Busse)和赫菲克(Hefeker),對原數據加1后取對數處理。處理方法參見:Matthias Busse and Carsten Hefeker,“Political Risk,Institutions an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European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Vol.23,No.2,2007,pp.397-415.在新一輪戰略調整情境下,美國通過外交、國防和對外援助等手段拉攏盟友、施壓第三國(尤其是“一帶一路”沿線國),使中國對外經貿發展合作的環境產生了重要變化。對“一帶一路”沿線國而言,中美兩個大國的雙邊政治關系和競爭形態變化將無可避免地溢出到當事國,兩個大國與當事國之間的多重政治關系之互動會導致多維度的選擇行為激勵和約束,又會反饋于中國和“一帶一路”沿線國的經濟貿易合作。正確認識美國的域外競爭對中國對外經貿發展的影響,是應對國際環境變化、推進“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面臨的重大現實問題。

經濟貿易往來與政治關系間的互動歷來受到國際政治經濟學家的重視。對政治關系的極端形態(即戰爭和沖突),自由主義者和現實主義者都認同其對經貿往來的負面影響。戰爭或沖突之所以降低貿易,其解釋可能在于貿易的安全外部性考慮。亦即,當事國擔心對手從貿易中獲利更多或對于對手的依賴增加使得本國處于不利地位,②Joanne Gowa and Edward D.Mansfield,“Power Politics and International Trade,”Th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Vol.87,No.2,1993,pp.408-420.也可能是其利用貿易限制發出高成本的信號。③Christina L.Davis and Sophie Meunier,“Business as Usual?Economic Responses to Political Tensions,”American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Vol.55,No.3,2011,pp.628-646.對非極端的政治關系變化,不少研究通過構建兩國沖突—合作指數或者利用聯合國大會投票相似度等指標來評估政治關系對貿易的影響,結果總體上發現政治一致性有助于貿易開展。④James D.Morrow,“How Could Trade Affect Conflict?”Journal of Peace Research,Vol.36,No.4,1999,pp.481-489;William J.Dixon and Bruce E.Moon,“Political Similarity and American Foreign Trade Patterns,”Political Research Quarterly,Vol.46,No.1,1993,pp.5-25.此外,還有一些研究使用了雙邊政治/外交活動來刻畫政治關系,所使用的變量包括駐外機構數量、外交訪問頻度和層級等,雖然較多的研究發現更好的政治關系可推動雙邊貿易增長,但也存在影響不顯著的證據。⑤Volker Nitsch,“State Visits and International Trade,”The World Economy,Vol.30,No.12,2007,pp.1797-1816;王學君、田曦:“外交訪問的貿易創造效應——中國的證據”,《國際貿易問題》,2017年第6期,第15頁。

傳統文獻主要使用小國模型的研究思路,將第三國競爭視為外生給定因素而不予考慮。以上述及的文獻均討論無第三國干擾情形下雙邊政治關系對貿易的影響,但這并不意味著第三國(相對雙邊的“域外”國家)不對雙邊貿易構成影響,也不意味著雙邊政治關系不溢出到第三國(“域外”國家)。對兩國間政治沖突對第三(中立)國的溢出效應,有些研究認為戰爭或軍事沖突會對第三國貿易帶來較大的溢出效應,⑥Mahvash S.Qureshi,“Trade and Thy Neighbor’s War,”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Vol.105,2013,pp.178-195.其影響可能是復合的,一方面戰爭會導致交戰國與中立國的貿易下降,產生貿易抑制效應,另一方面也因為中立國可提供戰時所需的商品和服務,產生從交戰國向中立國的貿易轉移效應。二者加總以后,第三國所受影響可能較小。⑦Philippe Martin,Thierry Mayer and Mathias Thoenig,“Make Trade Not War?”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Vol.75,No.3,2008,pp.865-900.但據我們的檢索,尚少有研究關注域外國家與貿易雙方之政治關系變化對雙邊貿易的影響。

在中國和美國被認為是亞太區域“雙領導者”的條件下⑧趙全勝:“中美關系和亞太地區的‘雙領導體制’”,《美國研究》,2012年第1期,第7頁。,中國在區域貿易增長中扮演的“領導者”角色以及美國長期在軍事安全領域扮演的“領導者”角色,賦予了中美雙邊關系的向外溢出特征。奧巴馬政府推行的“亞太再平衡”戰略以其政治力深度滲入中國與“一帶一路”域內國家的貿易發展,特朗普政府和拜登政府都將中國視為“競爭對手”,中美大國博弈超越中美雙邊,反映在美國對“一帶一路”的負評、詆毀和阻礙上。但“一帶一路”域內的中國和沿線國以及域外的美國之間存在的“三角”政治關系如何互動作用,①這里的“三角”政治關系不同于傳統的指代中國、美國和蘇聯的大國間戰略平衡和博弈關系,“沿線國”用以指代“一帶一路”區域的逐一國家分別在與中美兩國的互動中的角色扮演。進而如何影響中國與沿線國之間的貿易關系,尚沒有得到學術界的足夠重視和清晰解答。

由此,本文在既有文獻基礎上,以“一帶一路”域外的美國和域內的中國和沿線國之間的“三角”政治關系對貿易的影響為切入點,以62個沿線國為樣本,追蹤中國、美國與沿線國1995—2018年間的政治關系變化,采用定量研究方法來探討中美兩大國之雙邊政治關系及其分別與沿線國的雙邊政治關系間的復雜互動,探析其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增長的影響。

一、美國、中國和沿線國:“三角”政治關系及對貿易影響

中美兩國作為全球主要經濟體和國際體系的主要參與者、博弈者,其關系是當代世界最重要的雙邊關系之一,也是影響中國安全和發展的最重要外部因素。中國經濟近年來的高速發展伴隨著與國際市場的高度融合:中國已成為全球120以上國家和“一帶一路”沿線25國的最大貿易伙伴,也是美國的最主要貿易伙伴之一。中國對世界經濟增長的推動日益強化,在國際經濟、貿易和金融領域扮演重要的領導角色。美國對中國角色的調試和反應早期對應于亞太區域的單一國家,在“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后更多聚焦于沿線國,形成以美國為域外國家、域內的中國和不特定沿線國組合在內的“三角”政治關系,其內含的三對雙邊關系互相激蕩影響,作用于中國與沿線國的經貿合作(圖1)。要厘清域外競爭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的影響,需要考慮美國對華戰略轉型與域外競爭以及雙邊維度的政治關系對貿易的影響。

圖1 域外競爭與中國對“一帶一路”貿易

1.1 美國的對華戰略轉型與域外競爭

以2017年12月和2018年1月先后發布的《國家安全戰略》和《國防戰略》為標志,美國對華戰略出現明顯轉型。美國已明確將中國列為“競爭者”和“戰略對手”,綜合運用經濟、安全、外交等政策手段,以“全政府”競爭戰略和美國式的“舉國體制”強化對中國的競爭。②Robert Sutter,“Pushback:America’s New China Strategy,” The Diplomat,November 2,2018,https://www.thediplomat.com/2018/11/pushback-americas-new-china-strategy。卸任的特朗普政府和新上任的拜登政府都延續了這一競爭戰略。而中美建交后直至2016年的歷任美國總統均奉行“接觸”戰略,試圖接納中國成為國際社會的“正式成員”并成為可分擔美國國際責任的“利益攸關者”。③張宇燕、馮維江:“從‘接觸’到‘規鎖’:美國對華戰略意圖及中美博弈的四種前景”,《清華金融評論》,2018年第5期,第24頁。美國對華戰略的轉變在奧巴馬政府時期就有所顯現。奧巴馬政府早期顯示出了為應對2008年的國際金融危機而采取的重視中美合作、定位中美戰略關系、期待建立戰略穩定關系的姿態;但2010年開始出臺的“重返亞洲”或“亞太再平衡”戰略,標志著美國重歸對華“兩面下注”戰略。有學者用對華戰略的“漂流”來形容奧巴馬政府在“適應”和“防范”中國上的猶疑。④樊吉社:“美國對華戰略的漂流:適應抑或防范”,《外交評論》,2013年第1期,第65頁。但不少學者指出,當時的中美競爭已大于合作,兩國間的戰略互疑已明顯上升。①朱鋒:“奧巴馬政府‘轉身亞洲’戰略與中美關系”,《現代國際關系》,2012年第4期,第1頁;王緝思、李侃如著:《中美戰略互疑:解析與應對》,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5頁。而更早期的克林頓和小布什政府將對華“戰略警惕”形成的“防范與遏制”反映在其以“接觸”為主軸的對華政策中。②傅夢孜:“美國新政府的對華政策傾向”,《現代國際關系》,2001年第1期,第15頁??肆诸D政府直至拜登政府的對華政策轉型反映了美國認知中的中國對其國家利益的潛在挑戰程度變化。

圍繞以上對華戰略定位及認知變化,美國的“防范”和“競爭”戰略反映在其與中國和第三方的兩對雙邊關系上。在“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前,美國與第三方關系主要針對特定國家或地區;倡議提出后,則將“一帶一路”區域視為其“防范與遏制”或曰“競爭”的直接針對對象。對美中關系,美國不罕見地以對臺軍售、西藏和南海等問題對中國施加壓力,以延滯中國崛起、迫使或者推動中國作為美國合意的“利益攸關者”行事。在中國以外,通過戰后國際秩序形成的龐大盟國和軍事基地群,美國形成了實體存在的可用于“防范”中國的現實制度條件。此外,對外援助也是美國實現其國家安全的有效手段。③張慧智、王簫軻:“論美國國家安全戰略的第三支柱——‘9·11’以來美國ODA政策的調整與評估”,《世界經濟與政治論壇》,2015年第2期,第1頁。幫助受援國穩定,防止其傾向包括中國、俄羅斯在內的“對手國”是美國確定對特定國家之對外援助額的核心考量。④馬斌:“美國中亞政策的重要工具:經濟和軍事援助”,《美國問題研究》,2011年第1期,第140頁。2016年以來,美國多次宣布其在亞太地區數額不等的安全和經濟等領域的對外援助和投資項目,主要涉及“一帶一路”沿線國或者澳大利亞這樣的美國盟友和伙伴國。

在以上述及的域外競爭行為下,削弱中國經貿優勢是美國對華戰略轉型的核心目標之一。⑤張文宗:“美國對華全面競爭戰略及中美關系新變局”,《和平與發展》,2019年第2期,第1頁;周玉淵:“美國國際發展合作新戰略探析——兼論其對中國的影響”,《太平洋學報》,2019年第12期,第1頁。美國2018年發動的對華貿易戰既導致中美雙邊貿易額大幅下降,也產生對包括“一帶一路”區域在內的全球經濟的負向溢出。國際貨幣基金組織2019年4月發布的《世界經濟展望》報告認為中美貿易戰會對全球生產總值(GDP)造成負0.3%的影響。⑥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World Economic Outlook,” April 2,2019,https://www.imf.org/en/Publications/WEO/Issues/2019/03/28/world-economic-outlook-april-2019.而各國國內生產總值所受沖擊將削弱中國和“一帶一路”沿線國對進口品的吸收能力、推動雙邊貿易下降。但美國對“一帶一路”沿線國的施壓和針對中國的競爭行為可能會產生較復雜的行為反應。雖然在圖1所示的“三角”關系中,沿線國因其經濟和軍事政治實力多屬于相對弱勢的一角,但域外國家對華的競爭行為從意愿、行動到合意的反應,尚需要視沿線國自身狀況而做具體分析。

其因素之一是中美兩國在特定沿線國的貿易地位及對應的結構重要性。自二戰以來,長期奉行自由貿易政策的美國將其龐大的國內市場作為拉攏和施壓其他國家以求得其合意反應的主要工具:禁止或者限制進入美國市場對與美貿易占據較大市場份額的國家具有更大影響力,針對這些國家的外交施壓和對外援助等政策可能會收到更大的效果。反之,若對美貿易所占市場份額較低,而對華貿易份額較高,則較不容易受制于美國競爭行為的威脅。

其因素之二是美國對外援助工具可能具有不完全吻合美國意愿的復合效果。其援助可提高受援國的經濟發展潛力和進出口吸收能力,對包括中國在內的其他國家產生貿易創造效應。但同時,還應看到美國援助主要用于購買美國的商品和服務,支持美國發展的同時還需支持其對外戰略目標。以對華關系而言,就是設法干擾和阻礙對華經貿往來,產生貿易抑制效應。因此,對外援助的總效果依賴于以上兩方面影響的加總,并不必然吻合于美國的政策目標。考慮到中美關系的溢出效應和對外援助的多目標性,可從序貫博弈思路來分析美國對外援助帶來的域外競爭特性。其邏輯是,當上一期中美關系變化時,美國可能會將其意愿變化加入下一期援助決策,并將此信號傳遞給受援國,在下期對中國—沿線國貿易構成影響。

其因素之三是美國與沿線國間已有盟友和軍事(基地等)聯系的雙重影響。盟友和軍事聯系是美國提供的國際公共產品的重要構成。單純以安全公共產品供給而論,“搭便車”國家之政治穩定性于其經濟發展和貿易增長不無裨益,但也產生了霸權國將其主導的國際公共產品供給變為本國謀取私利的“私物化”問題。①樊勇明:“區域性國際公共產品——簡析區域合作的另一個理論視點”,《世界經濟與政治》,2008年第1期,第7頁;Charles P.Kindleberger,“Dominance and Leadership in the International Economy:Exploitation,Public Goods and Free Rides,”International Studies Quarterly,Vol.25,No.2,1981,pp.242-254.它既表現為霸權國可迫使小國承擔更多的成本來購買國際公共產品,也表現為小國需要在包括對外經貿往來等對外政策上更多選擇遵從霸權國的利益和需求。②諸如,受美國對華戰略轉型的影響,在“一帶一路”區域內,包括立陶宛和拉脫維亞在內的少量北約成員國就公開宣稱中國 為 其 國 家 安 全 的“威 脅”。See:The Associated Press,“Lithuania:Biggest Threats Come from Russia,China,” ABC News,February 4,2020,https://abcnews.go.com/International/wireStory/lithuania-biggest-threats-russia-china-68742887.這樣,諸如盟友和軍事基地這樣的美國與沿線國之間的政治軍事聯系亦存在復合地對沿線國與中國經貿往來的效應。

1.2 雙邊維度的政治關系對貿易的影響

“一帶一路”倡議是一種提供區域公共產品的嘗試。③黃河、戴麗婷:“‘一帶一路’公共產品與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太平洋學報》,2018年第8期,第50頁。但各國均具有發展階段和需求的多樣性、復雜性特征,難以完全適用成員國之間締約并達成對等權利義務交換的規則治理模式。因此,中國和沿線國之間以雙邊政治關系推動相互需求契合,是推進“一帶一路”建設的現實條件,來自中國政府和世界銀行的報告均顯示了“一帶一路”倡議在促進互聯互通和降低貿易成本等方面的顯著正效應。④Suprabha Baniya,Nadia Rocha and Michele Ruta,“Trade Effects of the New Silk Road:A Gravity Analysis,”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Vol.146,2020,pp.1-18.因各國保有對不同國家貿易的選擇性制度安排,高層訪問等承載的雙邊政治關系可為這種選擇性制度安排提供一種可排除他國的、有利于關系雙方之微觀主體的期限和強度各異的非純公共產品。

作為非純公共產品的雙邊政治關系之作用表現在以下四方面。首先,良好的雙邊政治關系可更有效地降低因貿易爭端帶來的貿易損失。⑤Harold Creusen and Arjan Lejour,“Market Entry and Economic Diplomacy,”Applied Economic Letters,Vol.20,No.5,2013,pp.504-507.其次,良好政治關系會帶給企業、消費者和其他經濟主體正效用,這使得當事國的進口需求曲線右移并帶來貿易增長。⑥Brian M.Pollins,“Does Trade Still Follow Flags?”The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Vol.83,No.2,1989,pp.465-480.比如,對政府管制或國有企業作用較強的東道國,良好的政治關系可轉為東道國貿易伙伴優先選擇的激勵信號;或由政治關系影響消費者對特定國家的偏好,以需求上升帶動貿易增長。再次,在引入貿易商的理性預期后,良好的政治關系可對微觀企業發出較強的信號,縮減政治關系惡化帶來的風險和不確定性。⑦Li Quan and David Sacko,“The(Ir)relevance of Militarized Interstate Disputes for International Trade,”International Studies Quarterly,Vol.46,2002,pp.11-43;Volker Nitsch,“State Visits and International Trade,”The World Economy,Vol.30,No.12,2007,pp.1797-1816.最后,出口企業在獲取東道國貿易信息方面居于劣勢,容易因信息收集的外部性而投入不足導致市場失靈,而以政府發出作為公共產品的政治關系信號可推動貿易達到最優水平。⑧Mina Yakop and Peter A.G.van Bergeijk,“Economic Diplomacy,Trade and Developing Countries,”Cambridge Journal of Regions,Economy and Society,Vol.4,No.2,2011,pp.253-267.因此,主流研究普遍認同雙邊政治關系對貿易的激勵作用。⑨Shiro P.Armstrong,“The Politics of Japan-China Trade and the Role of the World Trade System,”The World Economy,Vol.35,No.9,2012,pp.1102-1120.

但政治關系對貿易影響的實證文獻存在一些需要關注的問題。最重要者與政治關系概念的內涵和邊界不夠清晰有關,研究者只能依據數據可得性使用內涵可能差異很大的代理變量。比如,有研究依據新聞報道獲取事件信息并基于不同的賦權方式構造反映兩國沖突—合作程度的指標,也有研究使用聯合國大會投票相似度指標來反映一國政治立場及其與特定國家的政治利益一致性,還有一些研究使用駐外領館數量、高層訪問作為度量指標。不同測量指標反映了政治關系的特定側面,導致不少實證研究因指標和樣本選取差異而得到不同結果。①Volker Nitsch,“State Visits and International Trade,”The World Economy,Vol.30,No.12,2007,pp.1797-1816;Keith Head and John Ries,“Do Trade Missions Increase Trade,”Canadian Journal of Economics,Vol.43,No.3,2010,pp.754-775.同時,因政治關系的非純公共產品特征,高層訪問等指標度量的政治關系可能不是非競爭的,其有限的受益范圍和時期決定政治關系可能還具有“攤薄”特性,高層訪問的大國和小國之收益可能是異質性的。在政治關系之影響分析中需考慮國家異質性因素,還要將對政治關系不同側面的度量同時納入來進行分析。諸如,除將外交訪問和外交機構數量作為政治關系強度的度量外,還應考察雙邊關系投資強度及其顯化指標。

另一個需要關注的問題是雙邊貿易往往受到擾動力的影響。擾動力是指稱推動貿易量偏離當前貿易發展趨勢的因素,可區分為推升力和沖突力,前者包括增量的縮減貿易成本、運輸成本的制度安排以及促進經貿發展的政治關系增量,后者則來自雙方的產業競爭、貿易利益分配以及域外國家的競爭行為等。從本文的研究主題著眼,我們僅考慮美國域外競爭形成的沖突力的影響。域外競爭導致中國與沿線國的政治交往和政治關系維系與中美關系變化之間形成序貫博弈情形。亦即,當期的中美關系惡化會提升中國在下一期加強與沿線國政治關系的意愿,以獲得沿線國的政治支持,改變自身與美國的博弈地位,通過提升與沿線國的貿易彌補與美國貿易的可能下降。如果觀察到域外國家在沿線國針對中國的競爭行為,則下一期提升中國和沿線國的政治關系還可以防止沿線國偏向域外國家,以保持中國在沿線國的經濟貿易地位。因此,實證研究中需要考慮中國—沿線國和中美兩對雙邊政治關系的互動影響。

二、模型設定與數據說明

2.1 變量選取與描述

本文使用的被解釋變量為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的雙邊貿易額,但為了突出域外競爭意欲遏制中國經貿優勢的問題,還將區分中國向沿線國的出口和進口來分別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實證,以突出“三角”政治關系對中國—沿線國進出口貿易影響的穩健性及可能差異性。以下對本文使用的解釋變量進行逐一解釋和說明。

(1)中國—沿線國政治關系度量。領導人互訪是國家間政治關系親密度的重要表現。領導人需要考量其無法參與國內事務而需付出的較高的政治機會成本以及出訪將帶來的政治關系收益,僅當后者超越前者,且由較低層級官員前期的多輪磋商協調并取得可信的政治成果后,才可能推動互訪的實現。②需說明的是,雖然已有研究給出了中國與主要大國間基于新聞報道獲取事件信息構造的政治關系指標,但未覆蓋“一帶一路”沿線國;使用聯合國大會投票一致性數據會摻雜進各國間的議題聯系和利益交換問題,可能不足以全面客觀反映兩國間的真實政治關系。參見孫憶、孫宇辰:“自由貿易協定能提升國家間親密度嗎?——基于中國周邊FTA的實證分析”,《世界經濟與政治》,2017年第4期,第129頁。本文以中國與東道國的高層互訪次數作為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政治關系的一個度量。需說明的是,本文僅考慮國家主席和總理等政府首腦以及包括政治局常委在內的副國家級領導人的訪問,這是因為國家領導人的出訪成本更大,且出訪中往往討論兩國間的全局性問題,對兩國的影響具有規模性和權威性。為保證數據可信度,通過《中國外交》中記錄的外交事件,收集中國與沿線國相應層級領導人的互訪數據。

本文還使用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的建交持續期來刻畫時間序列上累積的政治關系投資強度。選擇這一指標的理由在于,它與高層互訪變量居于政治關系的不同維度,且因為新中國成立后長期面臨的域外競爭以及臺灣問題等對中國和沿線國關系的干擾,與中國建交意味著承認中國為獨立國家,在事關中國核心利益的問題上尊重和支持中國。建交持續期的拉長意味著雙方具有投資雙邊政治關系的意愿和行動,是維持和提升政治關系的重要表征。

(2)中美政治關系和域外競爭度量。中美政治關系用清華大學《中國與大國關系數據庫》提供的中美關系指數。域外競爭從美國—沿線國政治關系以及美國和中國在沿線國的貿易地位兩方面進行度量。其中,美國—沿線國政治關系表現之一是反映在特定年份美國給予沿線國的政治關系投資強度度量,使用美國對沿線國的對外援助指標表征,數據來自美國國際開發署。因不同援助類型均服務于美國對沿線國的政治關系投資,具有相似的政策目標和政策約束,我們不區分美國對外援助的具體類型。美國—沿線國政治關系表現之二是反映在時間維度上累積的關系投資強度,它尤為突出地表現在美國作為霸權國與一定數量沿線國所締結的盟國關系上。因北約是美國為主導的國際軍事集團組織,以沿線國是不是北約成員國為度量,另一個替代性的度量是沿線國境內是否有美國的軍事基地存在,如是則賦值“1”,否則賦值為“0”。

中美兩國在沿線國的貿易地位可反映沿線國對兩國的貿易依賴程度,進而影響到沿線國面對域外國家競爭行為時的戰略選擇。本文用美國和中國在沿線國市場上的貿易份額比值來衡量美國在沿線國的貿易地位。

(3)引力模型變量。因本文主要使用引力模型進行實證檢驗工作,除中國和沿線國經濟規模之外,使用中國與沿線國之間地理距離來控制運輸成本因素。經濟規模用國內生產總值度量,其數據來自世界銀行,地理距離數據來自前瞻研究和國際信息中心(CEPII)數據庫。

(4)其他控制變量。除引力模型變量外,還納入自由貿易協定、共同邊界和中歐班列三個控制變量。其中,如中國和沿線國簽訂自由貿易協定,更優惠的貿易政策安排對雙方貿易往來會產生激勵作用。共同邊界則著眼于相鄰國家因運輸距離短而導致物流運輸成本較低這一優勢。此外,中歐班列是往來于中國、歐洲和“一帶一路”沿線國的集裝箱國際鐵路聯運班列,可明顯提升班列途經的沿線國貨物貿易的選擇空間和運輸便捷性,對中國與沿線國貿易產生影響,也將其作為控制變量進入實證檢驗。

表1 變量名稱、含義、計算方法與數據來源

續表

通過對數據的收集整理,最終形成1995—2018年62個“一帶一路”沿線國截面組成的面板數據,對雙邊貿易額、沿線國經濟規模和美國對外援助變量取自然對數以降低數據的變異性,相關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2。①數據起點時期的選擇是考慮到樣本中的蘇聯國家系1991年蘇聯解體以后方獨立,一些東歐國家也誕生于1990年代上半期,因此選擇1995年作為起點時期可保證絕大多數樣本數據的可得性和完整性??紤]到本文新引入變量的平穩性及變量間的潛在多重共線性問題,會使得回歸結果產生偏誤,單位根檢驗發現,本文引入的高層互訪、美國貿易地位及其對外援助均為平穩變量,不會出現偽回歸問題;方差膨脹因子檢驗則表明,所有解釋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均小于2(表2),顯示并不存在明顯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2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2.2 回歸模型設定

為探究域外競爭、政治關系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的影響,本文分為三個步驟進行實證檢驗。首先不考慮域外競爭因素,基于引力模型來構建基礎模型。其核心思路是雙邊貿易量主要由貿易雙方的經濟總量和以地理距離衡量的運輸成本決定。令Xit為控制變量組,包括中國經濟規模、地理距離、自由貿易協定、共同邊界和中歐班列等變量,εit為殘差項。引入高層互訪與沿線國經濟規模的交互項Visitit×LnGDPit,用以估計政治關系可能存在的“攤薄”效應,可得到以下實證模型:

其次,將域外競爭納入模型。在以上模型基礎上,增加中美關系變量以及美國對外援助、北約成員國和美國貿易地位等3個域外競爭變量。最后,納入政治關系影響的異質性和交互影響。當期中美關系變化后中美兩國均有激勵調整其與沿線國的政治關系,并通過下一期的高層互訪和對外援助等予以顯示,高層互訪和對外援助效果還受制于美國在沿線國貿易地位,故此引入5個交互項來加以考慮。其中,高層互訪與滯后一期中美關系和美國貿易地位分別進行交互用以探討中國和沿線國高層互訪受上一期中美關系變化的影響,以及美國在沿線國貿易地位對高層互訪效果的異質性影響。美國對外援助和滯后一期中美關系交互用于分析美國對外援助受上一期中美關系變化的影響,美國對外援助與美國貿易地位和北約成員國的交互則分別衡量美國對外援助之于沿線國影響的異質性。

2.3 初步的經驗觀察

在開始正式回歸前,先對數據間關系進行初步的描述性分析,以檢驗前文的理論分析是否符合數據的實際情況。首先觀察中國與沿線國政治關系對雙邊貿易的影響。分別以高層互訪和外交關系持續期為橫軸,以雙邊貿易額對數值為縱軸來繪制二者關系的散點圖(圖2),可見,整體而言,中國與沿線國之間高層互訪次數較多的國家雙邊貿易額也傾向于上升,二者呈現出較明顯的正相關關系;外交關系持續期也與雙邊貿易額正向關聯。這都顯示,中國與沿線國的政治關系改善對雙邊貿易產生了促進作用,與前文的理論分析一致。

圖2 中國與沿線國政治關系與雙邊貿易額散點圖

其次觀察域外競爭與中國對沿線國政治關系和貿易的統計分析結果。以美國對外援助為橫軸,中國與沿線國雙邊貿易額對數值為縱軸繪制散點圖并進行擬合可見,兩者關系擬合線呈較平緩的“U”形(圖3),這表明不存在美國對外援助增加削弱中國與沿線國貿易的線性關系,而代之以低援助狀況下美國對外援助與中國對沿線國貿易間的負向關系和高援助時二者間的正向關系。聯系理論分析中論及的對外援助的貿易抑制效應和貿易創造效應,經驗觀察結果顯示了將對外援助作為域外競爭工具的復雜性。

為使以上結果更加嚴謹,進一步篩選出接受美國對外援助較高和較低的“一帶一路”沿線國,并分別繪制散點圖進行分析(圖4)。①篩選過程如下:首先求出62個國家24年間接受美國援助數額的總體均值及各國24年間接受美國援助數額的均值,將各國之均值數據除以總體均值,其分布如下:比值大于等于1的國家包括巴基斯坦、俄羅斯、約旦、以色列、埃及、伊拉克和阿富汗,位于0.75~1之間的國家有印度尼西亞、烏克蘭、波蘭和敘利亞,位于0.5~0.75的國家有孟加拉國、菲律賓、格魯吉亞、黎巴嫩和印度,位于0.25~0.5的國家有尼泊爾、哈薩克斯坦、亞美尼亞、越南、波黑、土耳其和也門,剩余39個國家的比值分布于0~0.25。選取比值高于0.75的10個國家和比值低于0.25的39個國家分別作為接受高援助和低援助的國家。此外,本文還利用標準化的方法進行篩選:首先求出各國24年間接受美國援助數額的均值,找出各國接受援助最大值和最小值,計算(均值—最小值)/(最大值—最小值),可將援助金額標準化為0~1的數值。我們發現數據集中在0~0.1之間,將數據排序,前10位和后39位國家與上述篩選結果一致。可見,高援助國家接受的援助金額和與中國貿易的關系呈現微弱的倒“U”形,亦即,其接受美國對外援助仍會產生貿易創造效應,但當援助金額很高時貿易抑制效應開始顯現,對外援助顯示出一定的域外競爭工具作用。對低援助國家而言,接受美國援助與中國與沿線國貿易的關系并不明顯,仍顯示出對外援助作為域外競爭工具的復雜性。

圖3 美國對沿線國的援助和中國與沿線國貿易的關系

圖4 不同類型援助接受國和中國對沿線國貿易的關系

三、回歸結果及相關分析

本文的實證分析中先選用混合OLS模型來觀測數據間關系的大致方向,隨后使用豪斯曼檢驗,其結果顯示P值為0.0000,提示應拒絕原假設而選擇固定效應模型。首先對總體樣本進行回歸分析,并將所有解釋變量滯后一期以檢驗模型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其次,為分析域外競爭和政治關系影響的差異性,一方面將被解釋變量區分為中國從沿線國進口和向沿線國出口兩個子樣本,另一方面按照美國援助額區分高援助國家組和低援助國家組分別展開實證研究。

3.1 總體實證結論及分析

表3 的模型(1)使用FOLS回歸估計中國與沿線國的政治關系對雙邊貿易的作用??梢姡鼐€國經濟規模對雙邊貿易的影響顯著為正,與引力模型預測相符。對中國與沿線國的政治關系,無論是以政治事件衡量的高層互訪變量還是以時間維度衡量的建交持續期,均正向顯著地促進雙邊貿易,與現有實證文獻的結論吻合。①王學君、田曦:“外交訪問的貿易創造效應——中國的證據”,《國際貿易問題》,2017年第6期,第15頁;楊攻研、劉洪鐘:“政治關系、經濟權力與貿易往來:來自東亞的證據”,《世界經濟與政治》,2015年第12期,第110頁。但模型(1)還發現了中國與沿線國高層互訪存在受沿線國經濟規模負向影響的政治關系“攤薄”效應。亦即,同樣的高層訪問頻度下,沿線國經濟規模上升1%會使得政治關系的貿易促進作用下降約0.094%,體現了以高層訪問度量的政治關系的非純公共產品特征和競爭性。其解釋在于,單次高層出訪一般總會伴隨一定數量的企業家并簽署一定數量的經濟貿易合同,出訪收益難以充分覆蓋到兩國的所有企業,顯然較小經濟規模的沿線國從高層互訪中的受益相對較大。模型(2)使用個體固定效應估計政治關系對貿易的影響,其結果與模型(1)一致,同時高層出訪的“攤薄”效應在模型(3)、(4)、(5)中仍很顯著,表明了以上結果的穩健性。

表3 域外競爭和政治關系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影響的全樣本回歸結果

續表

模型(3)中加入了中美政治關系以及美國加之于沿線國的域外競爭變量?;貧w結果顯示,中美關系變量系數是正向顯著的,說明中美之間的政治關系改善促進中國與沿線國的雙邊貿易,而中美關系的緊張會抑制中國與沿線國的雙邊貿易,中美關系溢出效應的方向與中美關系變化方向一致。從機理來看,中國長期以來一直是美國的重要貿易伙伴之一,中美關系惡化既表現在趨于上升的貿易運輸成本,也體現在兩國有差異地受到削弱的經濟和貿易增長預期,并通過這兩個世界大國溢出到包括“一帶一路”沿線國在內的世界其他國家。

接下來分析模型(3)中美國域外競爭變量的影響。回歸結果顯示,美國對沿線國的援助正向顯著地促進了中國與沿線國的貿易,作為域外競爭政策工具的對外援助并未產生貿易抑制效應。雖然美國試圖通過對受援助國家的拉攏和施壓來干擾其與中國正常的經貿往來,但對外援助存在另一政策效果:對受援國而言,其接受的域外援助可促進其對外國商品和服務的(進口)吸收能力,產生貿易創造效應。中國作為貿易大國同樣可從中獲益,由此促進了中國與沿線國的貿易發展。同樣,作為美國盟友的北約成員國變量也產生了類同的貿易影響。亦即,受益于美國提供的安全公共產品,“搭便車”的北約盟國的政治穩定性為其經濟發展和貿易增長提供了穩定的政治環境,也對這些國家與中國的貿易產生顯著正向影響。此外,美國在沿線國貿易地位對中國與沿線國貿易的影響顯著為負,體現了美國霸權對沿線國戰略選擇的影響,以及沿線國受美國域外競爭政策影響的差異性。亦即,較強的美國貿易地位賦予了其域外競爭對沿線國的較強影響力:禁止或限制進入美國市場對這些國家的影響程度更深,受美國施壓或者擔憂懲罰不利于這些國家與中國的貿易增長。

為更好地理解中國、美國與沿線國的“三角”政治關系間的復雜互動,模型(4)中引入了中美關系、美國在沿線國的貿易地位以及美國盟國分別和中國與沿線國高層互訪及美國對外援助的交互項??梢?,中國和沿線國高層互訪相關的兩個交互項系數均顯著為負。其中,高層互訪與滯后一期中美關系顯著為負的交互項估計結果表明,中國和沿線國高層互訪的貿易促進效應具有狀態依賴的特征:上一期中美關系惡化時,中國與沿線國的高層互訪對貿易的促進作用會增強;當上一期中美關系改善時,這種促進作用會減弱。這一結果可以用序貫博弈的思路來分析:當觀察到中美關系惡化時,中國政府有更強的激勵加強與沿線國的政治關系,或者是防范沿線國傾向域外國家,或者是獲得沿線國政治支持,與沿線國政治關系的加強可以減輕中美關系惡化帶來的沖突力的負面影響,也可由市場轉向彌補因為中美關系惡化而承壓的對外貿易,使得高層互訪對貿易的促進作用得以加強。反之,當上一期中美關系改善時,加強政治關系的競爭動機受到削弱,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的促進作用也因此下降。此外,中國與沿線國高層互訪與美國貿易地位交互項顯著為負的結果表明,若沿線國對外貿易中美國占據較大份額,中國試圖通過政治關系的加強來提升雙邊貿易的努力難以奏效。之前的經驗觀察已經表明了中國的高層互訪更多選擇美國貿易地位較低國家的事實,印證了中國選擇高層互訪對象國的理性特征;從沿線國角度觀察,在美國貿易地位較高的情形下,進一步發展對華關系無疑會面對美國的域外競爭壓力、承擔喪失美國市場的風險,對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國家而言是不理性的行為。

從域外競爭的角度分析,美國對沿線國的援助與滯后一期中美關系的交互項系數并不顯著,無法證明中美關系變化與美國對外援助的交互影響,但援助與美國在沿線國的貿易地位以及北約成員國變量交互項的估計結果均顯著但符號正好相反。由模型(4)回歸結果可見,一方面,美國貿易地位與其對外援助交互項的系數顯著為正,這與模型(3)中美國貿易地位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的抑制效應構成鮮明對比。這說明,美國貿易地位的提高仍然有助于對沿線國援助的貿易創造效應。另一方面,援助與北約成員國變量交互項的系數顯著為負的回歸結果說明,作為域外競爭工具的美國對外援助僅當作用于北約成員國時方表現出顯著的貿易抑制作用。這提示我們,要實現域外競爭政策目標,單純對外援助并不一定有效,它可能還需要匹配以政治、軍事等手段對受援國之選擇行為的直接影響,方能實現援助所訴求的“美國的利益”。綜合來看,無論是北約盟國變量還是對外援助變量,其對中國與沿線國貿易的影響都是復合的,并未出現域外競爭者訴求的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聯系的單純抑制效應。

由于盟友和軍事基地均可體現美國與沿線國的政治軍事聯系,為檢驗以上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本文還使用軍事基地變量替代北約盟國變量,得到表3中模型(5)所示的回歸結果??梢姡娛禄乇旧聿伙@著之外,其余變量回歸結果與模型(4)基本一致,驗證了上述結論的穩健性。對軍事基地影響不穩健性的解釋在于,北約盟國是以國家間締約形成的由霸權國剛性提供安全公共產品的制度設計,但在沿線國設置的軍事基地卻并不必然與美國對沿線國的安全義務有關。諸如,“9·11”事件后,美國為了阿富汗戰爭的需要,曾經在中亞多個國家設置軍事基地以支援其在阿富汗的戰事,但這些軍事基地均沒有伴隨美國和中亞國家的條約型政治軍事關系,因此,其貿易創造效應并不明顯,這一點為模型(5)的實證結果所證實。與此相對應,美國對中亞等國家的對外援助較大意義上也是為了求得這些國家允許其維持軍事基地的存在,因而援助也少有抑制“對手國”經濟貿易聯系的使命和真實效應,這與模型(5)的回歸結果完全吻合。

為減輕模型內生性問題對回歸結果的影響,本文將所有的解釋變量滯后一期進行回歸估計,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與表3進行對比,發現作為穩健性檢驗的模型(5)中,對外援助項及高層互訪與美國貿易地位的交互項重新顯著,再次驗證上文結論的穩健性,其余各項回歸結果均與表3一致。除此之外,使用面板校正誤差模型(PCSE)等方法進行估計都可驗證本文結論的穩健性。

表4 解釋變量滯后一期的域外競爭和政治關系影響的回歸結果

3.2 進口和出口子樣本實證結論及分析

為突出來自美國的域外競爭意欲遏制中國的經濟和貿易優勢、更多針對中國出口的問題,以下區分進口和出口兩個子樣本,分別進行回歸。此外,美國貿易地位變量在兩個子樣本中分別對應著進口和出口之比值。由表5可見,中國和沿線國間政治關系對中國出口影響較顯著,高層互訪和建交持續期均正向顯著促進中國向沿線國的出口貿易,但這兩個政治關系變量對中國從沿線國進口的影響不顯著。除此之外,高層互訪與沿線國經濟規模交互項系數仍為負,但僅在被解釋變量為出口額時顯著,說明區分子樣本后“攤薄”效應有所弱化。整體看來,被解釋變量為進口額時的回歸結果與全樣本相比,除不顯著的變量之外,并無明顯本質差異,但被解釋變量為出口額時的回歸結果與全樣本更加一致。其原因可能在于中國從沿線國進口額均值低于出口額但極值更多、離散程度更高的實際情況,使得出口子樣本回歸結果較為顯著,但總體上仍支持全樣本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表5 區分進出口子樣本的域外競爭和政治關系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影響的回歸結果

續表

對比進口和出口子樣本的回歸結果,可發現相較于進口,中美關系變化對中國出口有更顯著影響,說明中美關系惡化主要影響沿線國對中國商品和服務的吸收能力。進一步,考慮中美兩國在上一期雙邊關系變化后的序貫博弈之影響。中國與沿線國高層互訪和滯后期中美關系交互項的系數仍為負,但僅在出口子樣本中顯著,說明上一期中美關系惡化后中國與沿線國的高層互訪對中國出口的影響更為顯著。結合前述的中美關系惡化僅負向影響中國出口的回歸結果,可證實高層互訪起到了防止沿線國傾向域外競爭者、穩定雙邊貿易的作用。

頗耐人尋味的是,美國對外援助并不促進沿線國向中國的出口,但卻激勵中國向沿線國的出口。這一結論從側面反映了美國對外援助并不傾向于直接增加受援國的生產和貿易能力,而是更多作用于其對進口商品和服務的吸收能力,這一效應部分地溢出到了對中國商品和服務的需求上。另外,全樣本回歸結果未能證實的美國對外援助與滯后期中美關系的交互作用在中國進口子樣本中表現為負向顯著,對外援助與美國在沿線國貿易地位的交互也顯著負向作用于中國自沿線國的進口,這進一步證實了美國對外援助在不同情境下的復合效應。

更進一步,出口子樣本的回歸結果再次證實了北約成員國接受美國援助后對中國出口的抑制效應,說明作為域外競爭工具的對外援助的作用仍主要限于其北約盟國的自中國進口。另一個衡量域外競爭的美國貿易地位變量也表現出主要抑制中國出口的結果,但對沿線國出口的影響卻并不很顯著,而且當其交互中國與沿線國高層互訪后,對美國貿易地位較低國家而言,高層互訪對其出口的激勵效應也更為顯著,這與全樣本回歸結果相同。不過當被解釋變量為中國出口額時該系數為負卻不顯著,一個解釋是雖然高層互訪的“攤薄”效應對沿線國出口不顯著,但卻顯著激勵美國貿易地位較低國家的對華出口,高層互訪對沿線國出口的重要性和提升政治關系的激勵得以顯現。

3.3 不同援助規模子樣本實證結論及分析

本文的經驗觀察部分討論了受域外國家援助規模差異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的影響可能有所差異的問題,一般認知中受援助規模往往反映域外競爭的強度,受援國可能對此有差異化的行為反應,接下來通過區分高援助組和低援助組國家組并進行回歸來探究可能存在的域外競爭和政治關系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的差異性影響。由表6的回歸結果可見,中國和沿線國的高層互訪變量及其與沿線國經濟規模的交互項盡管不顯著,但回歸系數符號仍與全樣本回歸結果相同;而建交持續期變量對不同國家組與中國貿易的推動作用再次得到證實。

值得注意的是引入序貫博弈后中國與沿線國高層互訪和中美關系滯后期交互項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的差異化影響。在上一期中美關系惡化條件下,當期中國和沿線國間高層互訪對貿易的促進效應主要發生在低援助國家組,高援助國家組交互項符號為負但不顯著,說明高援助國家組受域外競爭因素掣肘,難以顯著提升與中國的貿易關系。

按照援助規模區分不同子樣本后,同一子樣本內仍顯示出了美國對外援助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的促進作用,且在表6的所有模型中均顯著。與全樣本回歸結果相比,援助與北約成員國變量交互項均顯著為負,支持全樣本回歸結果。但美國貿易地位與援助交互項在不同子樣本間出現相反的結果:高援助組的系數顯著為負,意味著盡管這一組國家得到較多的美國對外援助,但因美國貿易地位較低,援助仍可產生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的促進作用;而低援助組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這一組別國家中美國貿易地位的提高也會激勵美國對外援助產生明顯的貿易創造效應。與此同時,美國貿易地位變量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的抑制效應以及援助、北約成員國變量對貿易的激勵效應仍然得到驗證,再次印證了這些域外競爭工具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影響的復合作用,它并不必然趨同于域外競爭者的政策目標。

表6 不同援助子樣本的域外競爭和政治關系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影響的回歸結果

續表

四、結 論

中國和沿線國的雙邊政治關系對推動“一帶一路”倡議落實和雙邊經濟貿易發展具有重要影響。但這一倡議的推進也使得域外國家擔憂其影響力下滑,進而促使其實施以制衡、干擾和阻礙為目標的域外競爭政策。在美國將中國視為“競爭者”和“對手”的對華戰略轉型中,既會將大國競爭戰略直接投射到中美關系變化中,中美關系變化必不可免地溢出到包括“一帶一路”沿線國在內的世界其他國家,也表現為美國采取的針對第三國的域外競爭行為,導致中國防御性地以與沿線國雙邊政治關系的維護和提升來應對域外競爭壓力。中國、美國和沿線國之間“三角”政治關系的復雜互動影響中國與沿線國之間的經濟貿易往來。

本文使用中國和62個“一帶一路”沿線國1995—2018年的年度數據建立面板模型,實證檢驗“三角”政治關系及其互動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的影響。研究發現:(1)中國和沿線國之間的高層互訪和建交持續期均有助于促進雙邊貿易,但中美關系緊張會溢出到沿線國,抑制其與中國的雙邊貿易,美國在沿線國的較強貿易地位也會削弱中國和沿線國的雙邊貿易。(2)作為美國的域外競爭工具,對外援助和盟國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具有復合影響。這表現為接受美國對外援助和盟國身份單獨都會產生促進沿線國與中國貿易的貿易創造效應,但接受美國援助且是盟國的身份卻產生貿易抑制效應。(3)當把中美關系變化的序貫博弈納入研究后發現,上一期中美關系惡化后,中國和沿線國之間的高層互訪對雙邊貿易的激勵作用會顯著增強,這一訪問的效果主要發生在美國貿易地位較低的沿線國;但中美關系惡化后,美國對外援助對中國和沿線國的貿易抑制效應卻不明顯,這表現出美國域外競爭政策工具之作用發揮的明顯局限性。(4)當區分進口和出口并分別進行研究時,中國和沿線國政治關系更有助于促進中國出口,但同時也激勵美國貿易地位較低國家的對華出口。(5)按照美國對外援助規模區分不同國家后,在中美關系惡化背景下,中國和沿線國間高層互訪對貿易的促進效應主要發生在低援助國家組,而高援助國家組受域外競爭因素掣肘,難以顯著提升與中國的貿易關系。

由此可見,來自美國的域外競爭確實會對中國和沿線國雙邊貿易造成一定的困擾,但它主要表現在接受美國援助的盟國和接受美國援助較高的沿線國,而且,這些政策工具自身又會產生激勵中國和沿線國貿易的作用。總體上看,來自美國的域外競爭壓力對中國和沿線國貿易及“一帶一路”倡議推進的影響并不很強,它也并不必然趨同于作為域外競爭者的美國的政策目標。即便拜登新政府上臺后,美國開始緩和與盟友關系,企圖以其與盟友的協作施壓中國,改變其認知的在與中國進行影響力競爭時的不利態勢,但由設想到現實,面臨巨大的幾難以克服的挑戰。這就是,美國對外援助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已從1960年代初期的1.08%降至2019年的0.06%,①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World Bank)和美國國際開發署(USAID)。拜登新政府面對疫情沖擊、巨額財政赤字和基礎設施建設資金缺口等內政和資源配置方面的嚴峻挑戰,2001—2009年曾因反恐戰爭而小幅增加的對外援助已難以重現,已無能力再以援助等工具激勵盟國乃至第三國從經濟貿易上追隨其對華博弈戰略。拜登新政府揚棄特朗普時代的“四面樹敵”戰略而改由拉攏盟友制華,將很難從經貿上找到支撐點和利益交融點。反之,“一帶一路”倡議所倡導的跨境基礎設施互聯互通和國際產能合作是推動各國生產和貿易能力建設及貿易成本下降的更重要因素,以此推動的中國和沿線國之間的貿易增長以及各沿線國對華貿易份額的提升,必然會持續削弱域外競爭對貿易的干擾和阻礙,有利于實現中國與沿線國各自的國家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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