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紅鳳 張新穎 葛仟慧



[摘要] 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是保持經濟健康、持續發展的內生需求,而提振消費、優化投資、穩定出口等需求側管理手段,正是暢通雙循環、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關鍵所在。在新發展格局下,面對消費市場供需錯位、投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不斷下降、出口不暢等問題,要明確需求側管理思路,多措并舉,以消費、投資、出口的穩定提升與協同發展,不斷擴大內需,實現經濟韌性發展。
[關鍵詞] 新發展格局? 需求側管理? 擴大內需
[中圖分類號] F124? ?[文獻標識碼] A? ? [文章編號] 1004-6623(2021)02-0023-08
[基金項目]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新舊動能轉換的進程測度及推進策略研究(19AJY014);山東省社科重點項目:提升山東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性和競爭力研究(20BZBJ01)。
[作者簡介] 張紅鳳,山東財經大學公共管理學院院長兼MPA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產業經濟及產業布局、政府規制與公共政策;張新穎,山東財經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產業創新與發展;葛仟慧,山東財經大學,研究方向:公共政策選擇。
2020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要緊緊扭住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這條主線,注重需求側管理”,并提出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的新發展格局,突出表明了既要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又要充分重視需求側的力量,實現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與需求側管理并肩齊行。這完全符合當前中國經濟發展的內生需求,是我國進入新發展階段后,開啟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的重大戰略選擇。
一、需求側管理的歷史邏輯
關于“需求側”的研究與實踐應用在起伏中前進。長期以來,圍繞政府與市場關系的爭論,需求學派與供給學派在現實實踐中經歷了“此消彼長”。發源于17世紀和18世紀的古典自由主義,推崇的是“不受管制的自由市場”與“守夜人”政府,即反對政府干預,堅持自由放任的市場。薩伊定律認為供給自動決定需求,從而決定經濟增長和市場均衡,這為供給學派所信奉,成為古典經濟學的理論基礎。
直到20世紀30年代初美國爆發經濟危機,出現了農產品價格下跌、股票市場崩盤、工廠與商店關門等一系列社會問題,引發了全球范圍內的經濟“大蕭條”。美國胡佛總統反對國家干預,其自由放任的做法進一步加劇了經濟危機,而羅斯福新政的救濟(Relief)、復興(Recovery)和改革(Reform)等政府直接干預措施卻緩解了經濟危機與社會矛盾,讓美國逐漸走出危機的陰霾。政府行為有效的現實實踐對古典自由主義經濟學帶來了巨大沖擊,引起了理論層面的深刻反思,需求側改革的理論正溯源于此。以凱恩斯為代表的經濟學家認為政府無為而治會導致市場失靈,政府應該根據經濟運行情況進行反周期操作,在總需求過高時采取緊縮性財政政策,在總需求過低時采取擴張性財政政策,以此為理論基礎產生的需求管理學派,順勢發展成為西方經濟學的主流學派。需求管理學派注重有效投資對經濟的拉動作用,主要體現在物質資本與人力資本兩個方面,提出對物進行投資形成物質資本,對人進行投資則形成人力資本,物質資本的積累以及體現在物質資本上的技術進步是經濟增長的源泉,人力資本亦是經濟增長的源泉。
需求管理學派在20世紀40—60年代,一直占據著經濟學的統治地位,到了20世紀70年代,資本主義國家爆發了新型經濟危機,以凱恩斯主義為代表的需求管理學派無法解釋經濟停滯與通貨膨脹并存的“滯漲”危機。政府行為的有效性遭遇質疑,新自由主義思潮抬頭,供給學派成為尋求“滯漲”解決出路的大潮流中最為重要的分支。供給學派否定了在宏觀調控中以“需求側”作為主要視角的認識,認為“供給側”并非是由需求派生的次要因素,而是更為主要的因素,需求學派再次被弱化。
然而,在此后的實踐中,供給學派理論對經濟增長的指導作用也未達到預期的效果,西方國家經濟增速趨緩、財政赤字增長等問題越來越嚴峻。同時伴隨著20世紀80年代美國“新經濟”時代到來,產業結構開始產生深刻變化,經濟學家逐漸將目光轉向低經濟增長和高經濟增長之間的差異,認為這種差異往往不能通過單一性動力來解釋,需要結構性動力來解釋,經濟結構轉型與產業升級被視為影響經濟長期增長的重要因素。以新增長理論為代表的經濟學者們逐漸重視市場效率、配置效率、創新、制度、知識產權等對經濟增長的推動作用研究。供給學派未能及時與時俱進,仍然固守減稅的傳統觀念,給予了需求學派發展的契機,因此“需求側”與“供給側”并行的調節方式逐漸得到認可。
在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前,世界經濟總體保持著持續向好的發展趨勢。危機發生以后,美國憑借強有力的供給側方面的措施緩解了股市沖擊和失業增加問題,使“供給側”再次受到學界重視。但與西方國家不同的是,我國的經濟問題更多集中在產能過剩、產業結構等方面。基于特殊的制度稟賦、人口紅利與后發國家優勢等發展先決條件,我國早期的經濟快速增長主要依賴投資、消費、出口等需求拉動。然而,隨著勞動力比較優勢的弱化,資金、土地等要素邊際收益的遞減,經濟增長的約束條件發生明顯變化。我國經濟增速從2003年的10%下降到2019年的6.1%,進入從高速增長向高質量發展階段跨越的新常態時期,高增長的“結構性加速時代”趨于終結,經濟增長逐步轉入未來的“結構性減速”。我國于2015年正式提出“供給側改革”,將政策轉向從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入手進行經濟增長動力轉換,國內學者們也開始重視在西方經濟理論的框架中討論“供給側”改革,這對我國高質量發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產品與服務的質量與數量在不斷的改革中得到明顯的提升。
2020年,新冠疫情突如其來,使世界經濟發展陷入低迷期,加速了政治、經濟、外交秩序的重構。對中國而言,僅靠“供給側”方面的改革已無法滿足重塑產業發展優勢、搶占世界經濟話語權的良機,因此“需求側”又越來越多被提及。以往的需求側改革大多是通過政府投資來刺激消費,提升市場需求水平,雖然在短期內這種方式可以刺激經濟增長,但它也會導致政府債務的積累,為經濟長期的健康穩定發展埋下隱患,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及時轉變需求側改革的方向和方法成為當務之急。在這一前提下,我國提出了“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通過發掘與利用國內市場并兼顧國際市場,夯實經濟發展的基礎。2020年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的政策文件中從最初的“注重需求側改革”調整為“注重需求側管理”,從“改革”到“管理”,強調的是需求側與供給側之間的相互配合,即,二者不是兩種改革,而是管理與改革的相互作用與相互促進。當前,需求側與供給側的管理與改革要同步與協調,供需雙側并舉助力經濟平穩和高質量發展。